第31章 她像一只红着眼的小兔子

    夫君的声音轻轻地,帐子内的温度骤然升高,宋锦的脑子本来就不算清醒,她现在只能模模糊糊的听到——

    夫君说他不生气。

    宋锦微微的松口气。

    【呼,夫君不生气就好。】

    谢峤悬在宋锦的身上,他又轻又慢的吻得慢条斯理,迟迟未进入正题。

    听着少女的心声,他哼着轻笑。

    果然,少女的心中满都是他。

    今日根本就不是她的过错,她还担心着自己是不是在生气。

    真是乖巧可爱。

    这么想着,他又轻吻了两下。

    可随即——

    【不过今日裴琴师的长袖衣衫真好看啊……】

    谢峤:“?”

    都已经这般境地,她还在想些什么?

    想着别人的衣衫?

    他生在京都谢家,百世贵族,衣衫发冠不过对他是点缀的身外之物。

    现在这个小姑娘,竟然因为一件衣衫在此处心猿意马?

    谢峤面色微沉,停下细密的吻,直接进入正题。

    宋锦正被吻得舒服,可夫君却突如其来的上前,让她闷哼一声。

    她瞬间咬紧唇,泪水盈盈。

    最后适应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小声的叫了句:“夫君……”

    可是谢峤没理她。

    那本家规被谢峤从里到外的刻在骨子里,第一条食不言寝不语,他往日便做的彻底。

    就算是夫妻在帐子中恩爱时也是一样。

    算起来,宋锦只跟他做过一次。

    可是那次她除了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之外,根本听不到夫君的声音,甚至到最后,自己的嘴也被他捂住。

    就像是现在!

    谢峤闷头不语,可是却用了十足的力气。

    宋锦被撞得直躲,眼睛里面全都是被撞出来的眼泪。

    她像是一只红着眼的小兔子,惴惴的想躲。

    可是又被谢峤给拉回来。

    谢峤低头看着宋锦,他心中的一股邪气钻到四肢百骸。

    他将想要爬走的少女抓回来,而后冰凉的手压住她的唇。

    待少女的音色被压住,他才喑哑着声音:“阿锦,在崇州你可还认识什么好少年?”

    好少年?

    宋锦“呜呜”两声,想要回答。

    可是谢峤却没松手,他只侧头,将耳朵靠近宋锦的心口处。

    【夫君不是没有生气嘛?】

    【为什么夫君要问别人啊?】

    【好少年?】

    【倒是有几个长得好看的……】

    【呜!】

    【有点痛痛痛!】

    谢峤将耳朵贴在宋锦的心口处,可那处传来的心声,全都是他不爱听的。

    于是他的力气就用的更大。

    像是有一把邪火将他烧的无处可逃。

    直到最后,少女呜咽着睡着,谢峤才轻轻吻去少女的眼角的泪痕。

    随即他起身,将她收拾干净。

    少女的脸上洇着微红,在睡梦中她还有些抽泣,略带着些梦呓,都是些已经被撞碎的,听不清的语句——

    宋锦的果饼卖的极好,年前一直都十分抢手,宋锦盆满钵满的赚了一次。

    不仅如此,绣翠楼也带来了订单,说上次做的糕点让她初五送过去。

    宋锦极高兴!

    她将给雀儿的那些银子收好,带着银子去买好多东西。

    其中一个,便是给谢峤的锦袍。

    成衣店内,人来来往往。

    年前来买衣服的人极多,这家成衣店又都是些好衣料,店内的小二自然先接待那些有钱的客人。

    宋锦一个人被挤在角落里,费劲巴力的看那些成品衣衫。

    她一双好看的杏眼眨眨。

    心里叽里咕噜的算计。

    【这件宝蓝色的颜色好好,夫君穿一定好看!】

    【这件绣翠竹的也好看,和夫君的文人气质很相配。】

    【天!这件月白色的太衬夫君了!要是夫君穿上的话,一定能艳压整个崇州,多少钱多少钱?】

    宋锦踮脚伸手去看成衣上的价格,随即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暗下来。

    太贵了,实在是太贵了,她可买不起。

    反正夫君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的。

    宋锦的眼睛赶紧从那件月白色的锦袍上挪走。

    成衣店里面的裙衫更是不少,比男衫要多许多,宋锦有点喜欢。

    她虽然从小不缺吃穿,可是却从来没穿过这种锦衣华服。

    层层叠叠的纱裙蓬蓬的,还有颜色各异的披帛,宋锦没忍住,上手去摸了摸。

    唔,好好看。

    旁边的小厮原本还没看得上宋锦,毕竟她的穿着看起来就买不起太贵的东西。

    可是少女实在可爱。

    他忍不住上去搭话:“小娘子,这裙子极配你,过些时日花灯节,你穿着这淡粉色的裙子,再配一条粉丝的披帛,定能遇到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嘛?

    她好幸运,不用穿这绫罗纱裙,便能遇到如意郎君。

    宋锦低头笑笑:“我已经成亲了。”

    小二明显有些失望。

    他看了眼面前的小娘子。

    虽然穿着干净,可身上的衣裙全都是结实耐穿又便宜的衣裙。

    成了亲还这般穿着,看来嫁的也不是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倒是白瞎这么水灵的小娘子了。

    那小二劝道:“小娘子生得这般好看,不管夫家如何,都应当对自己好一点,我们铺子的衣衫全,小娘子不如好好看一看?”

    少女在衣服前眨巴眨巴眼,应了声好。

    可最后离开铺子的时候,手里却拿着拿着那套月白色的锦袍。

    小厮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这小娘子竟然这般记挂她那个穷酸夫君。

    可是宋锦却觉得蛮开心。

    贵是贵了点,但她之前早就想好了给夫君买。

    那条小裙子……

    反正她也要干活,根本穿不上。

    宋锦又买了些别的回去,明日便要过年,她没打算出摊。

    她一路回到春榴巷,推开门先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随即捧着那身锦袍,推开了房间的门。

    谢峤依旧穿着那身袄子坐在桌子前,听到开门声,他抬头淡声道:“回来了?”

    “嗯嗯。”宋锦拿着衣衫走到谢峤的侧边,她将衣衫放到他旁边:“夫君,这是我给你买的衣衫,你试一试。”

    “衣衫?”谢峤停下笔,他扫了眼放在他手旁的东西。

    外面用了块锦布细细包裹,上面还用带子打了个好看的结。

    一看就是少女用心准备的。

    “嗯。”谢峤知晓宋锦心意,他修长的手指将带子拆开,里面的锦袍便显露出来。

    是月白色的素衣。

    这样的衣衫在他京都的柜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况且这一件的料子,比不得他往日穿的。

    可是他清楚地直到,就是这么件料子不算顶尖的素衣,会将宋锦的钱袋掏空。

    这是少女所能的,买得到最好的了。

    宋锦看着谢峤不说话,她心里有些忐忑:“夫君,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这衣服上面是没有绣花,看着素了些,可就是这样她都差点买不起。

    而且夫君应当不喜那些太过花哨的吧?

    宋锦有点不确定。

    那夜夫君来找她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很好,可衣衫上全都是血迹污痕,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样式。

    脱下来的衣服根本就不能再穿,宋锦就给扔了,早知道她就多看两眼好了。

    “这种很好。”谢峤终于淡淡出声。

    实际上,他往日穿衣除了官服之外,常服都是极淡雅的颜色,是由家中绣局缝制,他不甚在意。

    如今手上这件,是少女送他的心意。

    完全不同。

    听到谢峤的话,宋锦松了口气,她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夫君穿上的样子:“夫君,你试试?”

    “嗯。”谢峤起身,将身上的袄子脱掉。

    宋锦买的成衣里外共三件,都是同一块料子。

    谢峤在宋锦面前慢慢换上衣袍,宋锦就站在一旁看,还时不时的咽口水。

    救命,夫君宽衣的样子好优雅。

    也太好看了吧!

    宋锦一眼不错的看着,直到谢峤完全穿完,宋锦却有点不敢上前。

    夫君本就贵气,这样简单的锦袍穿在夫君的身上,都好像有点配不上他。

    她看着这样的夫君,蓦地觉得,她和夫君好像,隔得有点远。

    虽然他们两个在床榻的时候已经极近。

    甚至于交换过彼此。

    可是现在看着,谢峤不像她的夫君,像是她高不可攀只能看一看的神仙。

    谢峤垂眸,看了眼有些怔愣的少女。

    他知晓自己的身姿面目都极佳,比那琴师也不逞多让,在发现少女有些看呆了之后,他不自觉地心情甚好。

    他转过身,张开双臂:“如何?”

    面前的少女忽然回神,她点头,有些害羞的:“夫君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这么多年,在京都中他从小便听到各种夸赞,他从未上心。

    可如今面前的少女这般简单的话,便让他心绪极佳。

    他将衣衫换下:“明日再穿。”

    宋锦点头,明显有点舍不得:“嗯嗯,好。”

    这几日宋锦很忙,忙到回来就一头栽倒在床榻上,连换衣服都没有力气,更别提抄家规。

    今日也不例外。

    宋锦洗漱好之后便回到床榻上,还没等谢峤上榻,她便一头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一清早,才被一串鞭炮声惊醒。

    宋锦在床榻中睁开眼,还有点迷糊。

    今日虽然不用出摊子,可毕竟是过年,宋锦还是想着要做些好吃的。

    清晨的床帐里显得格外安静。

    宋锦不知道谢峤有没有醒来,她小声的问,手拽了拽谢峤寝衣袖子:“夫君,你喜欢吃什么啊?”

    “清淡些即可。”谢峤的声音清明,显然已经醒来多时。

    他并未有赖床的习惯,可今日他却想与宋锦多躺一些时候,分外贪恋这份清晨的宁静。

    “嗯嗯,好。”宋锦软糯的声音应着,可却没起来。

    反正家中只有她和夫君两个人,做六个菜即可,不用那么早起来的。

    而且,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夜是除夕,不仅是年节,而且还是十日之期,是她和夫君恩爱的日子。

    想到这,她缩缩脖子。

    上次小年的时候,夫君明明说自己没有生气,可是他的动作却根本不是那样。

    她都不由自主地想,平时看着那么文弱的人,怎么能这么有劲啊?

    少女的心思落在谢峤的耳朵中,他俊朗的脸上蓦地浮上可疑的懊悔。

    他承认,上次是他有些孟浪。

    他闭了闭眼。

    那一晚他一边做一边极其认真的听少女的心声,在他听到少女喊痛的时候,他都竭力克制。

    虽然只能克制几下。

    终是他孟浪了。

    今日他定不会这般。

    一定。

    他这么想着,因为想到那晚少女的声音,在清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身下开始有些异样。

    往日清晨这般的时候,少女都已经离开床榻去出摊,可是今日,少女却迟迟没有起身的意思。

    甚至没过一会儿,少女睁大圆圆的杏眼,朝他身下的被子看。

    随即。

    “夫君,你的被子怎么鼓鼓的?”

    第32章 她抽着鼻子,委委屈屈的。

    少女的声音软糯,还带着些天真的疑惑。

    谢峤沉默。

    他看着少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如果要是往日,宋锦不在他身旁,他全然可以不理它,让它慢慢褪去。

    可是现在,少女软暖在侧,他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喑哑着嗓音,低声问:“阿锦,你……”

    还没等谢峤说完,外面便传来敲门声。

    宋锦像是想起来些什么,她迅速地从床榻上起来:“呀,定是萧大娘给我送东西来了!”

    说完,只剩下谢峤一个人留在床帐里。

    宋锦这阵子忙到飞起,连让萧大娘做的小衣都没工夫去取。

    劳烦萧大娘给她送来,宋锦还挺不好意思。

    宋锦赶紧把人迎进来到正厅:“麻烦萧大娘了。”

    萧大娘笑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还和大娘这么客气!”

    宋锦低头笑。

    幸好昨天她上街除了买衣裳之外,还买了干果零嘴,如今正好满满的装了一盒子。

    萧大娘一坐下,宋锦就赶紧将果点盒子推过去:“萧大娘,快尝尝。”

    今日起得早,萧大娘也不着急,她将小衣给宋锦递过去:“来,锦丫头你看看,有什么不合身的吗?过年这几日不动针线,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现在就给你改改。”

    宋锦将新做的小衣拆开。

    除了小衣之外,还有萧大娘给她做的一身新寝衣,上面也在衣角处贴心的绣了小小兰花。

    可可爱爱的,宋锦喜欢极了。

    她将小衣收好:“看着应当都很合身,我也不急着穿,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日后再让大娘给我改。”

    萧大娘笑着点头:“也成!”

    她说着,随处瞧了一眼,而后压低声音:“丫头,你那夫君呢?”

    “他……他还未起身呢。”

    萧大娘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叠在了一起:“嗯嗯嗯,是大娘来早了,没耽误你们小两口吧?”

    “大娘说什么呢!”宋锦赶紧将小衣收好,她揪着手上包衣服的粗布:“大早上的能做什……”

    说着,宋锦蓦地顿住。

    她猛地想到刚刚夫君被子里面的异样。

    嗯嗯嗯?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因着过年,萧大娘又说了几句之后就回家干活,宋锦拿着小衣包裹,回到卧房。

    救命!

    她真是个大傻子!

    刚刚竟然还指着夫君问那包东西是什么!

    她拿着包裹回去,悄悄地将小衣塞进箱子里。

    虽然她和夫君已经十分贴近过,可是让夫君见到她的小衣,她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看归看,做归做。

    自从和夫君做了之后,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银杆蜡枪头。

    她往日看的那些大胆的书都看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她将衣柜关好,回身去看谢峤。

    他此时已经穿好衣衫,端坐在窗边的小几旁,手里的冷茶已经没了半杯。

    宋锦凑过去,她站在谢峤面前,眼神不自觉地往下面落。

    她吞吞吐吐:“夫君,你好些了么?”

    谢峤顺着她的眼睛往下看,他下意识地合并双腿,端着平常的冷漠样子,喝了口茶:“无妨。”

    随即他忽然想到些什么!

    ……犹记得某一日,他和宋锦还未成为夫妻的时候,宋锦的眼神就落在此处过。

    当时他还有些不解。

    但是现在。

    他了然。

    不过无妨,当初他并未言明,宋锦以为他们是夫妻也是正常。

    ……看看也无妨。

    “那就好!”宋锦笑着,看着谢峤还是穿着原来的旧衣,她疑惑:“夫君,怎么不穿昨日我新买的衣衫?”

    谢峤往日不介穿着:“在家中不必如此,常服即可。”

    “哦。”宋锦有点失望。

    她买那么贵的衣衫就是为了让夫君穿给她看啊,要是没赚到这个眼福,她可不就亏大发了!

    她可怜兮兮的看:“夫君,那新衣……”

    可是谢峤却依旧端着他那杯破茶,连看都不看她。

    夫君决定的事她向来劝不动。

    算了。

    亏她刚刚好换了新的小衣要给夫君看呢!——

    宋锦干活利索,没多一会儿就做了一小桌子菜,六道菜加两个甜品两个果子,取一个十全十美的意头。

    宋锦做好年夜饭,她和谢峤面对面的坐在正厅,正厅的供桌上摆着宋锦外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的灵位。

    她哥哥的那个,明显的新做的。

    宋锦站在堂前,朝他们敬香:“外祖父外祖母,父亲母亲,这次不是我一个人拜你们了,阿锦成亲啦。”

    宋锦顿了顿,她小声道:“哥哥应当已经和你们说了吧,这个可是哥哥替我挑的夫君,极好的夫君。”

    少女的小声尽数落在谢峤的耳朵里。

    待少女拜完,他也上前,极恭敬地点燃香,拜了三拜。

    随即他看了眼宋锋的灵位。

    当初他受宋锋保护,才得以逃脱,后来他虽应承宋锋的遗愿娶了宋锦,可心中到底却有些顾虑。

    当初宋锋救他之时便认得他是谢家谢峤,虽宋锋知晓他们门第并不匹配,可是为了他妹妹,舍下脸面携恩图报也是常理。

    好在宋锦乖巧又聪明守礼,他没有什么不满。

    此婚事到现在,也并非全是报恩。

    最起码与宋锦圆房,他是心甘情愿的。

    谢峤想着,他又单独给宋锋燃了柱香。

    待日后回到京都,他定将当时刺杀他的贼首捉住,给宋锋等人一个交代。

    看谢峤对着灵位有些沉默,宋锦赶紧打岔道:“夫君,快吃饭吧!”

    “嗯。”谢峤坐在宋锦的对面,看着桌子上的菜,三荤三素,都是他往日常吃的。

    “夫君。”宋锦倒了杯酒,也给谢峤倒上一杯:“这是我昨日买的果子酿,可好喝了,往日祖父都只让我在过年的时候喝一点呢!”

    酒水入杯,带着独有的果子清香。

    谢峤往日并不常饮酒,但宋锦倒的这杯他不会拒绝。

    他见着少女端起杯子,朝他乖巧的笑:“夫君,这可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

    “嗯。”谢峤伸手,杯盏相撞。

    少女将一杯酒饮下,脸颊边瞬间染起微红。

    这般不胜酒力……

    谢峤提醒道:“日后不准饮酒。”

    宋锦听着,嘴巴微扁:“知道了。”

    今日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一日,她可不想惹这个古板的夫君不高兴。

    一不小心让她去抄家规,她可不愿意。

    不过今日过年,少女还是趁着谢峤不注意的时候,多喝了几杯。

    果子酿而已,没关系的。

    直到最后,宋锦的脸颊微红,待谢峤没注意的时候,宋锦便蹭过来,坐到他手边。

    半醉的少女杏眼盈盈,她乖巧的叫了一声:“夫君。”

    谢峤应下:“嗯。”

    少女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她指尖快要把衣襟揪坏,哼哼唧唧的吞吞吐吐。

    她又叫了声:“夫君。”

    谢峤这次不应了,他垂眸,看着小猫一般的小妻子。

    未在床帐中,他此刻听不见宋锦的心声。

    可看她的表情……

    若不是醉酒,就是在想些有的没的。

    见谢峤不应,宋锦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她一咬唇,趁着谢峤不在意,直接跨坐在他的身上。

    温软的嘴唇贴近他的耳朵。

    他听着自己小妻子害羞的要厥过去,但依旧壮着*胆子。

    她道:“夫君,我们可不可以坐着来一次?”

    谢峤:“!”

    他冷眼扫了眼端放在堂前的先人,又看了看自己怀中害羞的都要着火的小妻子。

    他闭眼。

    他知道宋锦往日的心思有些不用在正途。

    但她也只是心里想想,面上却守礼得很,若不是他能听见宋锦的心声,他应当全然不知这个小妻子在想些什么。

    若是她在帐子间开口,他也未必会拒绝。

    只是……

    现在是在正厅,又是白日。

    他又没有疯。

    白日宣淫这种事他断不可能做!

    怀中的小妻子身子软软,呼吸间还有股好闻的果子香气。

    可是他依旧心硬如铁,冷言拒绝:“不可。”

    “唔。”被拒绝的少女明显有些失望。

    原本挺直的腰身塌陷下来。

    她可是……

    可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的!

    夫君他竟然拒绝,拒绝掉了!

    不甘心!

    一点都不甘心!

    给夫君买的新衣服他不穿,自己鼓足勇气想要勾着他来一次他也不许。

    今天明明是十日之期。

    骗子!

    宋锦想着,借着酒劲儿在他的腿上胡乱的蹭,她摇来摇去,愣生生地将谢峤蹭的脸色突变。

    宽大的手掌钳制住乱扭的腰,他冷声喝斥:“不许胡闹!”

    身上的小姑娘瞬间消停。

    随即她抽着鼻子,委委屈屈的。

    他们两个环抱着,谢峤看不见宋锦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

    伸手环抱住轻盈的少女,少女的腿轻易地盘在他的腰上,这姿势无比亲密。

    宋锦心头紧张。

    【哇喔!要来了嘛!这个姿势我在春宫图里看见过的!】

    【夫君果然还是在意我呜呜呜!】

    【日后这招要多用点!】

    【橘兰姐姐说得不错欸!这个盘腰的姿势果然很近!】

    宋锦将脸埋在谢峤的脖颈处,随着他带自己往卧室走。

    小脸红红,心里黄黄。

    她都已经回忆起那个图上是怎么做的了!

    只见谢峤推开卧房的门进入,随即让人放在桌子旁的椅子上。

    宋锦眨眼:“嗯嗯?”

    谢峤转身,将收在一旁的家规放在她面前。

    重点翻到了一页。

    宋锦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

    “饮食寝睡皆有法度,一言一行,须控人欲。”

    宋锦眼巴巴地瞧着谢峤,自己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显得可怜兮兮的。

    谢峤转头,不再看她。

    刚刚他决定,不能让这个小姑娘如愿以偿,这样日后定会得寸进尺。

    今日这事,他定要将苗头掐灭。

    这样日后才好教导。

    只是……

    谢峤攥紧拳头。

    刚刚他也被宋锦撩拨出些许火气,稍后他得去用冷水冲洗。

    “阿锦。”他克制的冷声道:“今日你便抄写这一页,做好能将其背诵。”

    宋锦可爱的脸被炸在原地。

    好像冬日的一个惊雷,劈得她动弹不得。

    她真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就不馋夫君了!

    她怎么就这么馋啊!等到晚上不久好了嘛!

    宋锦还想争辩两句,可是谢峤却不再看她,转身出了屋子。

    形色有些着急。

    宋锦恹恹地塌下身子,她无奈地拿起笔,在空白的纸上抄了两个字。

    然后心烦意乱的将那张纸团起来扔掉。

    烦死了!

    破家规!

    宋锦想着,她蓦地想到了一件事。

    她喜滋滋地持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直到画了好久,才放下笔撑着桌子睡过去。

    为了让宋锦静心,谢峤一下午都未进来。

    待日后渐落,他发现屋中并未燃灯,这才进去查看。

    刚一推门,便看到宋锦趴在桌子上睡着。

    谢峤心下一软。

    她刚喝了酒,又让她抄家规,也是有些难为。

    谢峤想着,他亲自燃点烛台,走到宋锦的旁边。

    少女的脸颊上还有些许红晕,凑近了闻,还带着一丝酒气。

    少女乖巧的趴在桌子上,睡得一脸香甜。

    谢峤有些不忍将她吵醒,只向桌面的纸上看。

    烛火盈盈,他清楚地看见桌子上的纸。

    随即他愣在原地,表情不明。

    少女这一下午家规是一字未抄,反倒是做了一本时册。

    那小册子做的精巧细致,甚至在边上画上了花样,显然是要珍藏起来。

    而那册子上没有别的,是数好的日子。

    每隔十日,便用一朵小花作为标记。

    谢峤沉默着闭眼。

    这时册,记得是他们日后要行房的日子。

    谢峤的拳头捏紧——

    好好好。

    他乖巧的小妻子。

    原本想让她好好控制自己内心淫/欲的小妻子。

    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东西!

    第33章 “阿锦,新年快乐。”

    在谢峤刚刚进来的时候,宋锦就已经醒了。

    可是她没动。

    她躺在原处,甚至脸还特意往下埋了埋。

    天!

    她为什么不早点醒,现在自己不仅一点家规都没有抄,甚至自己悄悄做的时册本子也被夫君抓个正着!

    其实她更想装死的。

    可没办法,只能退一步装睡!

    夫君这般守礼,他应当不会叫醒睡着的自己。

    到时候夫君一出去,她就将时册藏起来,夫君要是问她就抵死不认就好了!

    宋锦大气不敢喘,只静静地等着谢峤离开。

    可是等了好久,夫君竟然还站在她旁边。旁边的人好像从来没进来过,只是在旁边站着,连呼吸声都没有。

    她没抬头,不知道谢峤正在等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她只能挪了姿势,悄咪咪的寻了个缝去看。

    可是……

    她刚刚睁开眼,谢峤就像是看到了一般。

    他的声音传来:“醒了?”

    宋锦赶忙闭眼,见遮掩不住,她装作刚醒来的样子,一双杏眼里面带着懵懂。

    “嗯嗯?竟然天黑了嘛?”

    “幸亏夫君叫醒我,要不然我都错过守岁了。”

    宋锦嘴上说着,可手下没停,她悄咪咪的将时册合上,心里祈祷着夫君看不见看不见,夫君不会管不会管。

    可一只冰凉的手却拦住她。

    宋锦的手背一凉,心也蓦地一惊,她抬头去看谢峤,有点认真:“夫君,这是我的东西。”

    谢峤当然知晓这是她的东西。

    可是她的东西,现在却与他相关。

    他冷脸问道,指尖在时册上标记了花朵的日子上花了几圈:“这是什么?”

    被抓个正着,宋锦也没打算跑。

    她又没做错什么!

    宋锦眨眨眼,眼神里面全是无辜,好似没有什么做错的:“这是时册本子。”

    她说完这句,将头害羞的低下:“是记录我和夫君日后行房的日子的,日后若是夫君和我都忙,忘了的时候查一下就方便多了。”

    宋锦说得诚实,没有半点隐瞒。

    这便让谢峤有些气闷。

    光听这少女的说辞,她好像做时册是方便他们日后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

    他下午让宋锦到卧房里抄家规,是为了让她静心,可是她却全然不顾,公然做了行房时册,这分明是不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宋锦。”谢峤冷声叫人。

    宋锦背后一凉,捏着时册本子挺直后背正经危坐。

    谢峤很少用大名叫她,如今这么一叫给她吓得够呛。

    她乖巧的应:“嗯。”

    谢峤继续冷淡的说:“今日你并未按时抄写家规,所以,今日的奖赏没了。”

    宋锦:“!”

    她有点懊悔,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可是……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夫君,今日我们还要行房嘛?”

    听着少女可怜兮兮的问,谢峤愣在当场。

    他的拳头攥紧,许久都没有回答。

    宋锦也不着急,她瞧着自己的时册本子,今日是本子第一页的第一日,她甚至用了一朵大花来记录。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峤终于应答:“今日照例。”

    宋锦嘴角微扬,低头应着:“哦。”

    少女的声音辨不出情绪,可是谢峤却觉得,自己为师的尊严跟落在地上的轻雪一样。

    落是落了,可风一吹就散了。

    他闭了闭眼。

    为人师表,他应当守信,以身作责。

    今日宋锦没有完成课业,该罚。

    可是今日是除夕,亦是十日行房之日,也应当遵守。

    他想着,身下的一股邪火升腾。

    眼前的少女乖巧可人,可却总在他的神经上乱蹦,如此欺他瞒他,应当受罚。

    可是少女毕竟尚小,有些旖旎心思也是正常。

    他在寺庙中心如枯槁,那是他的事,可少女那么鲜活,鲜活的像是把他也给带活了一样。

    他不应当怪罪宋锦。

    算了。

    日后到京中,他往日诸事繁杂,而且分住两院,届时她再长大一些,自然会收了心思。

    不必急于一时。

    只是……

    还是需要略施小惩。

    他这么想着,弯腰蓦地将宋锦抱起。

    少女像小鸟一样飞起,她小声惊呼:“夫君?”

    谢峤语气有些不明,他阴恻恻的问:“你可还困?”

    宋锦刚刚醒,她哪里还困。

    随即乖巧摇头。

    见着宋锦把头埋进自己的肩头,谢峤沉默不语,将宋锦抱进床榻。

    床帐蓦地落下,宋锦还未想明白,她整个人便被抱在谢峤怀里。

    跪坐在床上,身前是宋锦。

    他低声道:“阿锦今日下午,是不是想试试这个?”

    【天,夫君要用那个姿势了嘛!】

    【这对夫君的腰力考验好大,夫君这个岁数,而且还受了伤,他能行嘛?】

    宋锦在实心实意的担心。

    可她还未等劝,便闷哼一声。

    她泪水瞬间充盈眼眶,不受控制的轻咬在夫君的肩头。

    夫君上衣并未除去,与往日禁欲的样子不差分毫,只是下衫尽褪,只不过被她挡住,也看不到什么。

    她一口咬下去,也只能咬到夫君的衣衫。

    厚厚的,软绵绵的。

    咬的一点都不尽兴!

    她想着,想仰头去咬谢峤的唇。

    可谢峤却好似预判了宋锦想要做什么,在她咬上来之前,先侧头躲开。

    一口扑空的宋锦:“唔?”

    谢峤的面色未变,他身下甚至更加用力,可语气依旧平静:“阿锦,我说了,今日没有奖励。”

    宋锦张大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可是接下来,她就真的明白什么是没有奖励。

    这一晚无论他们相对而坐贴的多近,谢峤都没有一次让她吻到过自己的唇。

    而后来,她更是背对着谢峤,只能被他契合的搂在怀里,扭头也亲不到。

    虽然她和夫君往日行房的时候也不总是亲亲。

    可是夫君这般不让,她就越是想要。

    【想要亲!】

    【想要亲亲!】

    可谢峤一次又一次的就是不理。

    到最后,宋锦就只剩下哼唧声。

    她迷迷糊糊地,直到外面传来劈里啪啦的爆竹响,宋锦才缓过神儿。

    “阿锦。”谢峤在她的身后搂住她,在她的耳垂处轻轻落下一个吻:“新年快乐。”——

    初五,清晨街市便鞭炮连连。

    开市的商户们为了讨个吉利,都从今日开始开市,宋锦也是一样。

    只不过宋锦家中有丧事,这一年不能燃炮仗,不然她定要放几挂极其响亮的鞭炮。

    还没等天亮,宋锦就早早起身收拾。

    给灶王爷和财神爷点燃了香,又供了新鲜的果饼,这才兴头极足的出门。

    过了年之后,她的果饼卖的便不多。

    好在还有绣翠楼早早订下的糕点,今日做了送过去,剩下的银钱便能拿到。

    这批果子制作繁复,是夫君给她画的样子。

    宋锦起早便准备往摊子上去,却不想刚走到春榴巷的雀儿家,便听得里面的打骂声传来。

    骂声中,还有男孩扯着嗓子嘶喊的叫声。

    十分刺耳。

    “你个赔钱货的东西,让你早上给你弟弟烧点水洗脸,你竟能烫到他,你说!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雀儿娘在骂,还有哐哐的捶打声。

    往日雀儿面对这种打骂从来都是闷声不语,可是……

    雀儿跪在院子中的雪地里,她目视着大门,第一次反驳:“娘,我给弟弟烧的水不烫,我自己也是用的这个。”

    那男孩听着,他抽了抽鼻子顿了下,随即他又哭喊的大声:“娘!都赖姐姐,都是因为姐姐把我烫坏了,今日我是去不成学堂了!都赖姐姐!都赖姐姐!”

    雀儿娘听着更生气,手下的气力用得十足十:“你个死丫头,那学堂的学费多贵,你竟然这般耽误你弟弟读书!你该死你该死!”

    雀儿咬着牙闷哼着道:“娘,是弟弟不愿意去学堂才诬赖我,他这样,就算去学堂也无用,娘你不如让他早些跟着爹学些手艺。”

    雀儿娘被气疯:“你个死丫头!你那个死爹就穷,你还敢咒我儿子穷!你好歹毒的心!看我不打死你!”

    至此,雀儿不再解释。

    她闭上眼,想要将这个难挨的早上挨过去。

    她忽然怀念之前她与小锦姐一起做馒头和糕饼的时候,那时候她是真开心。

    也不知道那样的日子还会不会再有。

    她这么想着,忽然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雀儿蓦地抬头。

    雀儿娘也听到了,她愤愤地将棍子扔在地上,边骂边过去开门:“是哪个没眼色的大早上就来敲门!”

    雀儿娘骂骂咧咧的把门打开。

    只见宋锦那一张小脸钻进来,她极有礼貌的道:“婶子,今日我有个活计,需要雀儿帮我一日,有工钱的,和之前一样,不知道雀儿今日有空没?”

    雀儿娘瞪了宋锦一眼,她扔下一句:“你等着。”

    随即她走到跪在地上的雀儿面前,用脚踢了踢她:“没死吧?没死就去给老娘挣钱!你弟弟全被你这个赔钱货给耽误了,日后你这辈子都欠你弟弟的,日后你的钱都要给你弟弟花,知道了嘛!”

    雀儿不应,她只沉默着点头,拍拍膝盖上的雪,将散落的头发拢好,走到门前:“小锦姐,我们走吧。”

    “嗯嗯,今日的活多,我们得干一阵子呢。”宋锦说着,特意大声道:“今日兴许能晚一点回来,我多给你一些工钱!”

    雀儿娘听着工钱,耳朵竖起来:“死丫头你别忘了把钱拿回来!”

    雀儿也没应,她只咬着唇,拉着宋锦快步往外面走。

    直到快要走到街口,她忽然给宋锦跪下。

    宋锦吓了一跳,赶忙去扶她,却不想雀儿根本没想起来。

    她眼圈红着,对宋锦道:“小锦姐,你今日若是没来,兴许日后就见不到我了。”

    第34章 那权贵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朝阳破开云层,照在雀儿的脸上。

    宋锦有点吃惊。

    明明年前雀儿的脸已经在摊子上养出了一些肉,这才不过短短五日,便又干瘪回去。

    宋锦忙把她扶起来:“雀儿你在说什么呀!”

    刚刚雀儿一直都没有哭,更多的是认命,可见到宋锦的这一刻,她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宣泄口。

    她道:“小锦姐,刚刚我娘打我的时候,我就想着若是我娘再打我十下,我就跳进井里一死百了。”

    宋锦懵了,一双杏眼里面全都是不可置信。

    她完全没想到雀儿竟然是这个意思。

    竟然是想着要去死?

    宋锦着急的骂:“你傻不傻!你存在我那的钱还没拿回去呢,怎么就想着死呢!”

    雀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就想着和小锦姐在摊子上的时候过的好开心,若是这辈子再也没有那样的日子,没了指望,还不如一死了之。”

    “那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宋锦狠狠地往她的后背上拍了一下:“我都想好了,日后要开一个点心铺子,到时候我就向你娘把你给要出来,咱们再继续呗!”

    雀儿哭的眼睛红红:“小锦姐……”

    宋锦将雀儿将寻死的念头放下,她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带人往摊子上走:“快快!今日要做许多糕饼,要是不抓紧怕是要误事。”

    “误事?”雀儿听着,赶紧把眼泪给抹了:“误事可不行,小锦姐我们快点走!”

    听宋锦这么一说,雀儿连忙拽着宋锦往摊子上去,边走边道:“这几日摊子上的灶都是冷的,少不得要多燃几次,小锦姐我们快些过去,一定不能误事!”

    宋锦却一点都不着急。

    今日她起的很早,才不会耽误事,只不过这段时间她可知道雀儿的性子,这才赶紧转个心思让她别想着钻牛角尖。

    宋锦点头:“是呢,得快点快点!”

    宋锦和雀儿合作这么长时间,干活分配早就已经熟练,还没到晌午,宋锦便将糕点全部都蒸好。

    今日的糕点宋锦做的格外用心,连糕点上的每个褶子都是仔细压好。

    之前橘兰姐姐说,若是做得好了,除了本身的银钱之外,说不定贵人还会给些赏钱。

    她之前听说过,有些贵人若是开心,直接赏个百贯钱。

    要是有这么多,她的小铺子就能张罗起来。

    反正夫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京都,她在崇州先开个小铺子也可以。

    到时候就可以让雀儿过来帮忙了。

    宋锦用心地盘算着,旁边的雀儿添了一把柴火,她凑到宋锦旁边,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

    雀儿碰了碰宋锦,指着街角的缓缓行驶而来的马车让宋锦看:“小锦姐,那辆马车好好看啊。”

    雀儿的话里无不艳羡:“也不知道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宋锦随着雀儿的手指看,发现那马车确实华丽,马车十分宽大舒适,远远的便能飘来一股香味。

    那香味清新淡雅,一闻便不是凡品。

    更不用提马车中用来遮盖的帘子,锦布上所刺绣的暗纹皆是金丝银线,富贵无比,并不张扬中带着奢华。

    宋锦眨眨眼,知晓这马车中坐着的人定是贵人,可却不像是崇州的。

    这般尊贵又十分低调。

    宋锦摇摇头,对着雀儿小声道:“也不知道这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雀儿也不知道:“反正我们这辈子都碰不到,我看见县丞大人都害怕的走不动路,更别提这种贵人了。”

    雀儿胆小的收回眼神:“小锦姐,我们还是赶紧干活吧。”

    宋锦点点头,将蒸好的糕点一一装好,准备往绣翠楼去。

    可她实在是有些担心雀儿回家还会挨打,拉着她道:“走,你与我一道送去好了,反正我都与你娘说了,今日要回去的晚一点,我们把糕点送过去,我们再去街上逛逛,今日商铺们都开铺子呢,兴许有热闹看!”

    雀儿往日除了买菜从不轻易出门,更别提上街随意逛逛。

    她揪了揪自己极旧的袄子,上面不仅沾着面粉,甚至还破了洞。

    雀儿有点不好意思:“小锦姐,我这一身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宋锦抬手将雀儿身上沾到的面粉拍掉,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钱袋子,道:“今日我们是去花银子的,谁敢多说一句!”

    宋锦往日可可爱爱,雀儿从未见过宋锦这般“仗财欺人”的样子。

    她抿嘴笑了下,把宋锦拎着的两个食盒接下来一个:“那好吧……”——

    绣翠楼自年后便干脆停了业,说要重新装修,直到初五下午,县丞大人低调的出现在绣翠楼。

    嬷嬷早已经恭候多时,见着人,她赶紧上前迎道:“见过县丞大人。”

    崇州县丞姓范,在崇州任上已经三年有余。

    他从轿子上下来,眉目不展,显得有些紧张:“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嬷嬷赶紧道:“都准备好了,楼内布置已经全部换成贵人喜欢的样子,茶点吃食也都准备好了,大人放心!”

    范县丞不语,只从轿子上下来,走进楼里,上上下下的亲自扫了一眼,这才放心。

    如今的绣翠楼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

    楼内的装饰一律换成了清新淡雅的,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是做什么的,更像是哪个达官显贵在私下的院子。

    范县丞点点头,随即他低声道:“这次的贵人你我都招惹不起,要好生接待,平常若是没有贵人召唤,你们便不要轻易打扰他,可知晓?”

    嬷嬷连连点头:“知晓的知晓的。”

    范县丞又仔细看了一圈,随即低声问道:“给你送来的几个人,你可都调教好了?”

    “好了好了,大人请放心,是我们楼里的红娘子亲自调教的,保管那位贵人会喜欢!”

    范安点点头。

    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若是有一个人能被那人选中,日后到了京都,说不定自己也可以靠着这枕边风连上几级。

    他今年已经年近五十,他受够了这种穷乡僻壤,也受够了仰人鼻息!

    范安眉目微敛,心中愤愤,直到近侍来报:“大人,马车已经快要到门口了。”

    范安瞬间化了眉目,变成附小做低,他甚至弯着腰迎出去,候在门口。

    不多久,那辆华丽的马车便停在绣翠楼侧门。

    这是这次绣翠楼为了遮掩贵人的行踪新开的门,也是县丞的吩咐。

    范安在马车旁候着,马车刚停下,范安便将腰弯的极低:“见过……”

    “不必。”马车里传来淡淡的阻止,那声音带着岑贵,只道:“出门在外,不必张扬。”

    “是!是。”范安听着,额角冷汗直滴。

    他弯着腰,一直都没敢抬起。

    范安身后的人也都是一样。

    嬷嬷心中也是一惊。

    她知道这次来的客人是京都中的贵人,一应喜好都是按照京都的喜好安排的,可只这么一声,便听的人冷汗直流。

    这贵人,是自己丢十个脑袋都赔不起!

    大家都颤颤巍巍的低头迎着,只听得马车停稳后,车夫手脚利索的将梯子支好:“主人,请下车。”

    车中的人这才缓慢的起身,每走一步,都有沉重的一声拐棍拄地的声音。

    近侍将马车上的人安稳的接下。

    一袭紫袍金带的人缓缓向前走,他睁眼未瞧范安一眼,直到从范安面前路过走了几步,才道:“都起来吧。”

    范安额角的冷汗已经流下不少,他的腰弯的更深:“是。”

    他赶忙跑到那人的身后侧,毕恭毕敬:“主人,这便是此次您在崇州的暂歇之处,不知主人可满意?”

    那人一走进绣翠楼,他丹凤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绣翠楼的装饰,笑的不明情绪:“没想到已经离京多年,竟然还有人这般用心,范安,你很不错。”

    范安赶紧上前:“多谢主人夸奖,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郑大人已经吩咐下官,主人在崇州这段时日皆可安心住下,若有需要随时吩咐下官即可。”

    那人点点头,随即被引着上楼。

    而此时,宋锦也拿着糕点走到后门。

    宋锦脚程快,又抄的全都是近路,到的时候连糕饼都是热的。

    只是她刚刚走到绣翠楼附近,便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香味。

    这香味好像和她看到的那个马车差不多。

    而整个绣翠楼的氛围也格外不一样,她有些紧张的缩缩脖子,更别提身后快要被吓死的雀儿。

    雀儿拽着宋锦的袖子,小声的问:“小锦姐,绣翠楼往日就是这样的吗?”

    她平常可从没有往这面来过,可是她听别人说过这里,好像不是这样的。

    最起码不能这么安静,还这么怕人。

    宋锦摇头:“绣翠楼往日不是这样的,你别怕,我们送了糕点就走,不多耽误。”

    雀儿这才放心的点头。

    两个少女走到后门,抬手轻轻地敲。

    只一下,门便从里面被打开。

    “小哥……”宋锦刚要叫,却不想来接的人不是宋锦往日认识的小厮,是个极生的面孔。

    那人一脸严肃,身上未穿铠甲,但却带着长剑,十分骇人。

    宋锦被吓了一跳。

    听见宋锦的声音,站在旁边的小厮才赶紧解释道:“这是我们往日做糕点的小厨娘,是来送糕点的,大哥不必在意。”

    听着小厮解释,那人才上下狠狠地打量了宋锦,随即冷脸侧身。

    小厮见状赶紧上前,将宋锦手中的糕点接过:“宋小娘子,今日楼中有事,就不让你进来了,这是嬷嬷吩咐的给你的糕饼钱。”

    宋锦赶紧接下,她小声道:“多谢小哥,我这就离开。”

    随即她连钱都没有点,便转身带着雀儿一路小跑。

    直到转过弯又跑了一阵,这才停下脚。

    两个小姑娘都跑得气喘吁吁,比往日蒸二十屉馒头都要累。

    雀儿更是紧张的想要哭:“小锦姐,这绣翠楼怎么这么吓人啊,里面到底有谁在啊?”

    宋锦心中有个猜测:“刚才我闻着香味,估摸着就是我们下午在街上看到的那个马车里面的人,看起来有些不好惹。”

    “今天马车上的那个人?”雀儿咽咽口水,有些紧张:“那肯定是我们惹不起的了,说不定官比县丞大人还要大呢。”

    在崇州这个地方,县丞就是雀儿能见到的最大的官,她一点也不知道崇州之外的地方,县丞也是一个芝麻小官而已。

    宋锦从小其实听过一些,毕竟她父母哥哥都在京都,而且哥哥还是军中的武将,她更是知晓的多一些。

    就是因着这样,她才更知道,像这样的权贵,自己还是离得远一点,省得招祸上身。

    宋锦想着,牵上雀儿的手:“走走,不想那么多了,我们去街上吃些好吃的。”

    那权贵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第35章 “让她听话一点。”

    正月初五,街市繁昌。

    按照往年绣翠楼在初五会以花球歌舞助兴,可今日却门庭紧闭,安静异常。

    绣翠楼,鼎峰阁楼。

    范安亲自给贵人引路,他步子又慢又小,等着身后行动不便的贵人跟上。

    为了不让贵人注意到别人的迁就,他还边走边解释:“主人,此处是绣翠楼顶楼的一间阁楼,窗外风景极佳,可以看到远处的崇江,往日不会拿出来迎客,十分干净又安静,主人闲时便可以推开窗户观赏景色。”

    紫色锦袍的贵人一路无话,只到了阁楼坐在贵妃榻赏,才淡淡道:“嗯,你有心了。”

    “不敢不敢,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范安身上已经被汗湿了一层,他有些犹豫的提议:“主人一路劳累,下官准备了些节目给主人接风,不知道主人是先休息还是……”

    “不能浪费你的一片苦心。”那人岑贵的抬手,马上就有近侍将他手中的紫檀木拐杖接下,“听说你还给本王请了有名的琴师,若是本王不看,范大人晚上说不定会愁的睡不着觉。”

    范安被吓得冷汗直流,差点跪下:“下官不敢!下官万不敢!”

    “好了。”贵妃椅上的那人微微阖眼,“去吧,本王不累,范大人用心准备了什么都可一一准备上来,本王这一路甚是无趣,找些乐子来也无妨。”

    范安赶紧退下:“是,是!”

    “对了。”贵妃椅上歇歇靠着的人凤眼未睁:“你我皆为官员,你又不是本王的奴仆,不必叫本王主人。”

    “是。”范安略一思索,改口叫道:“齐王殿下。”

    齐王微微勾唇,抬手让范安先出去。

    跟上阁楼的人不多,一眨眼便全部安静的退下,见人全都出去,齐王旁边的近侍才道:“王爷,楼内并无不妥,应当是郑家已经安排过了,也并未透露风声。”

    “郑家多年与本王未联系,没想到这次得知本王要回京的消息,还这么用心,看来……”齐王的指尖搭在眉尾,轻轻抚了两下,“这郑家,这些年是被谢家欺辱的不成样子。”

    近侍低声道:“他们本就是王爷的母家,对王爷忠心也是自然。”

    “母家?呵。”齐王嘴角勾起,凉薄的笑:“他们当初推本王母妃去死的时候,可从未想过自己是本王的母家,要不是他们只能指望着本王,他们早不知道要把本王的坟掘几次了。”

    近侍不语,他跟随王爷多年,自然看到过当年,也知道王爷的屈辱和卧薪尝胆。

    现在这般,是郑家欠王爷的。

    “好了阿钟,既然郑家都已经安排好了,那不如看看,郑家到底拿出了多少诚意。”

    阿钟低头道:“是。”

    绣翠楼为了今天一整整整准备了一段时间,范安刚吩咐下来,不出一刻,琴师舞姬餐食糕点便全部准备好。

    范安早就听说这位齐王当年的断腿保命,也知道他虽然面上平易近人,好似从不发脾气,可是最阴晴不定的。

    刚刚不过只是一个迎接,他内衫里的冷汗就再也没有干过。

    不用想都知道,这一段时间他肯定每晚都不能入睡。

    可是这又是一个机会。

    齐王突然无召回京,定是有他的打算,京都要变天了也说不准。

    他一生为官总是受人打压,此次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攥紧拳头,低声问道:“都好了吗?”

    嬷嬷也紧张,她不知道房间里的那位贵人到底是谁,可知道事情的严重。

    嬷嬷赶忙道:“都妥当了,大人放心。”

    范安这才点点头,抹掉脸上的冷汗,转身上楼,推开阁楼的门。

    他站在门口毕恭毕敬:“殿下,可要开始?”

    斜靠在贵妃椅上的人蓦地凤眼微张:“那便开始吧。”

    齐王的声音刚落,门口仆从鱼贯而入,将手中的餐食糕点尽数而上。

    阿钟站在旁边,用银针一一验过。

    而此时,裴朝也带着他的琴进屋,舞姬跟在他的身后,正是橘兰亲自调教的那几位。

    虽是阁楼,但这阁楼却很大,能容纳的下近十人跳舞。

    裴朝侧坐在门前,只看着面前的琴。

    而那几个舞姬则上前,微微颔首站站在离齐王不远的地方行礼。

    齐王淡淡扫了一眼,便道:“开始吧。”

    舞姬们应道:“是。”

    琴声忽起,舞姬们随着琴声舞动,在冬日的暖阁中,舞姬们穿得极其清凉。

    舞姬轻纱绕身,身姿妖娆。

    这几人是范安亲自挑选的,他站在一旁,暗暗观察齐王的神色,却不想齐王却未变。

    他只淡淡的喝了些果酒,似是沉醉于歌舞。

    可他的眼神,却并未往舞姬的身上落。

    范安有些着急。

    这些都是他用心挑选出来的美人,只等着有能得齐王喜欢的,带进京都后也能帮他说上话。

    却不想这些庸脂俗粉,期望竟然一点也看不上!

    范安时刻观察着,可是一曲终了,齐王也只是拍拍手,道:“还不错。”

    范安斗胆:“殿下,这几位都是下官选的清白人家的女儿,若是殿下不嫌弃,不如留下一个伺*候殿下起居?”

    “起居倒是不用,你这歌舞也是极好,只不过本王倒是觉得……”齐王说着,手指捏起一块点心,他左右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糕点倒是精致,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厨娘之手?”

    范安不知道只不过是一块小小的糕点,甚至齐王还没有吃上一口,怎么就这般感兴趣?

    他回头去看嬷嬷。

    嬷嬷赶紧上前回话:“禀贵人,这糕点是楼里特意在外面定制的,厨娘现在不在楼中。”

    “哦?”齐王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那厨娘住的可远?”

    范安道:“不远不远!下官立刻将人请来。”

    说罢,他便拉着嬷嬷出去。

    而齐王还在对着那个糕点玩味的笑,狭长的丹凤眼里面全都是探究——

    初五,开市大吉。

    宋锦带着雀儿从绣翠楼跑出来,没多一会儿就忘了刚刚的害怕。

    宋锦虽然有点可惜应当是拿不到什么赏钱,不过也不错,毕竟那么吓人又压抑的气氛,她可不想再往前凑。

    赏钱没就没了。

    两个小姑娘先找了个小茶摊坐下,宋锦查了查绣翠楼给的尾款,发现不仅没少,甚至还多了一些,给她凑了一个整。

    宋锦笑得一双圆圆的杏眼都眯起来,她对雀儿道:“雀儿,你想吃点什么,今日小锦姐请客!”

    雀儿连连摆手:“我不用吃东西的小锦姐,你那些钱还是留着开铺子,这个是正经事。”

    “开铺子自然有开铺子的钱,吃饭的钱可不能耽误!这样,我们去吃酱鸭吧,之前我都想吃好久了!”

    “酱鸭?”雀儿咂咂嘴,“我还没吃过呢。”

    “那好,就是这个!”宋锦拉着她结了帐,就往酱鸭铺子走。

    初五的街市有时比年前还要热闹,更多的是小年轻们上街走走逛逛,更有一些相看的少男少女也订在今日。

    好一点的酒楼能订上一间包间实在不容易,外面的散桌也不容易等。

    宋锦和雀儿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排队进去。

    进去之前,雀儿还有些扭捏的紧张:“小锦姐,我这一身衣服……”

    “放心啦,没人看的!”宋锦今日穿的也是平常的衣衫。

    其实仔细看去,铺子里大多都是些平常穿着的人,大家就算往日不舍得下馆子,今日在年节中,也都舍得不少。

    好不容易排队进来,宋锦敞亮的点了两只酱鸭,一只在这里吃,一只带走,还有另外一道荤菜两道素菜再加两份甜品。

    一餐下来,两个小姑娘吃得极好。

    宋锦吃完,拎着打包的酱鸭,想着反正酱鸭也不怕凉,不如和雀儿放心的逛街。

    雀儿许久都没有这么高兴,她低头应:“小锦姐要干什么我都陪小锦姐去。”

    两个小姑娘边走边卖,只不过买东西的都是宋锦,雀儿怕回去又会挨打,所以只是看看。

    但看看也很开心。

    可没想到刚逛到一半,忽然有人走到她们两个面前,将人拦住。

    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男子,宋锦被吓了一跳:“敢问大哥为何要拦住我?”

    一男子道:“请宋姑娘跟我们回绣翠楼一趟,县丞大人有请。”

    “县丞大人?”宋锦抿抿唇,满脸疑惑:“是民女犯了什么法嘛?县丞大人为何要见我?”

    “倒不是。”那人道:“只是今日姑娘往楼中送的糕点令贵客十分满意,贵人想着亲自打赏姑娘,还请姑娘移步。”

    赏钱?

    真的要给赏钱?

    ……可宋锦总觉得不对。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旁边那位年轻男子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下午在绣翠楼后门拦她进去的那位。

    宋锦有点怕怕的,她小声道:“这位大哥,我家中还有事需要回去,不知道贵人可否将赏钱直接给楼中嬷嬷就好,我就不去见贵人了,以免失了礼仪。或者……”

    “贵人的赏钱,民女愧不敢当,能得贵人夸赞便极其开心了。”

    见着宋锦不想去,那两位男子明显有些不悦:“贵人要见你,是你莫大的福分,还容不得你说不见就不见,姑娘还是快请吧!”

    宋锦吓得直咬唇。

    她真的不想去,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去不行了!

    烦人!

    早知道她就不那么用心做了!

    “好吧。”宋锦乖乖应下。

    雀儿早已经被吓得不知道怎么说话,可是在宋锦跟着那些人走的时候,雀儿却忽然拉住宋锦的手。

    她的手冰凉着颤抖:“小锦姐,我跟你去。”

    宋锦一个人其实也怕怕的,她点点头。

    两个少女挤在一起,随着前面的人往绣翠楼走。

    这一路宋锦都已经想过了。

    如果要是她的糕点吃死了人要拉着她去抵命,那刚刚她就应该被逮住,而不是那般好声好气的请她去。

    说不定真是贵人想要给她一些赏银呢。

    而且不管怎么样,那做糕点的是她,和雀儿没有什么关系。

    两个少女一路忐忑,直到又回到绣翠楼的后门,那股压抑的氛围又拢过来。

    雀儿吓得腿直软,她拉住宋锦的袖子:“小锦姐……”

    宋锦摇摇头:“没事,就算是杀人也得有个杀人的章法,我们都是良民,没犯法,没什么可怕的。”

    雀儿撑着点头:“嗯。”

    却不想刚到后门,县丞便在那处等着。

    范安上下打量了宋锦一眼,道:“你就是宋锦?”

    宋锦低头回道:“是,见过大人。”

    “嗯。”范安对旁边的人道:“带进去吧。”

    旁边的侍女闻言,带着宋锦就要进去。

    却不想宋锦忽然道:“大人,我这个妹妹家中母亲凶悍,若是回去的晚了怕是要挨打,今日的糕点是我做的,县丞大人不如让她先回去?”

    范安原本也只找的是宋锦一个人,她身后跟着的那个满脸雀斑的臭丫头他都看不上,更别提里面的那位。

    他一摆手:“让她回去吧。”

    雀儿一惊:“小锦姐!”

    宋锦对着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跟进来:“你快回去,要不然你娘该打你了。”

    雀儿咬着唇顿了下,才应道:“好。”

    “好了,别让里面的贵人等急了,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范安不耐烦的催促,旁边的随从听着,便把雀儿拎出去。

    雀儿眼睁睁地看着绣翠楼的后门被关上,她脚下挪不动一分。

    而门内的宋锦也被侍女带走,远远的往阁楼上去。

    范安低声朝旁边的人吩咐:“让她听话一点。”

    侍从应道:“是。”

    范安看着那道上楼的身影,眼色微沉。

    他也没想到原本选的那些庸脂俗粉一个都指望不上。

    更没想到齐王竟然对一块糕点这般感兴趣。

    幸亏这丫头姿色不错,若是被齐王看中,也是她的造化。

    范安摆摆手:“打听清楚这丫头的身世了吗?”

    随从上前,小声应道:“回大人,已经打听好了,此女是春榴巷卖馒头的,家中已无亲人,是个孤女,前几个月与一个外乡人成亲,听说她夫君身体不好,已经在家中养了许久都不能出门,往日只靠抄书为生,不过听说他长得不错。”

    “一个穷酸书生,还是个病秧子,长得再好能顶什么用。”范安冷哼了一下,“这种穷书生我见多了,给他们些银钱,他们怕是连自己的亲娘都舍得卖,更别提一个小娘子。”

    范安瞧了眼阁楼上那忽明忽暗的灯:“若是这小娘子真的名号,那便多谢她夫君一些钱,打发了便罢。”

    “若是那穷书生不识相……”

    范安眼中满是轻蔑:“自然也有让他识相的办法,就看他是要自己的小娘子,还是要自己的一条小命了。”

    第36章 好似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这段时日,宋锦虽然来过绣翠楼多次,可去过最多的只是橘兰姐姐的房间还有外面的院子。

    再往里面的,她可一点都没去过。

    眼前的婢女有些陌生,宋锦往日没见过,也不敢多搭话。

    她时不时的朝旁边看看,希望能见到橘兰姐姐,或许能帮帮她。

    她实在不想去见那个什么贵人。

    可是奇怪。

    往日楼里的姐姐们竟然一个都没看见,里里外外的全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宋锦咬咬唇,硬着头皮跟着侍女先走到一个小房间里。

    那侍女带着宋锦进去,她抬手,给宋锦倒了一杯果酒,转身端到宋锦的面前:“姑娘,这是县丞大人给姑娘准备的果子露,姑娘路上辛苦。”

    侍女说着,把手上的杯子往前面送。

    眼瞧着不能拒绝,宋锦伸手接下:“是,多谢县丞大人。”

    宋锦伸手将果子露端过来,里面确是有一股子果子的香味,还有一些淡淡的酒味。

    但各中的香气,好像还有一些别的。

    宋锦觉得熟悉。

    ……是暖情露!——

    夕阳渐下,谢峤听见外面的动静,手中的笔停下,他低声道:“符沧,进来吧。”

    “是。”符沧推门进来。

    他一个壮汉,脚步却轻快,没一会儿便走到谢峤身侧,低声道:“公子,二公子已经顺利返京。”

    谢峤点头:“知道了,他回去之后,郑家可有什么动作?”

    “二公子回京之后,大公子遭遇不测的消息便越传越真,京中不少人都觉得公子已经身亡,只是秘不发丧。二公子才悄悄回到谢家,就是为了此事,其他谢家分支也多多少少有这样的猜测,往日有多余心思的旁系,如今也都开始蠢蠢欲动。”

    谢峤冷声:“在此时起乱心,便是与郑家无异,符沧,让暗卫去盯住谢家各部,看有和异动,有事立刻来报。”

    符沧:“是!”

    谢峤敛眉,指尖慢慢摩梭着纸边,他缓缓道:“齐王可有消息?”

    符沧道:“齐王如今已经不再封地,但如今到了何处,属下还需再查。”

    “嗯,适时将齐王的消息传回给陛下,让陛下早做防范。”谢峤微微阖眼,“待弄清楚齐王在何处,我们便可以回京了。”

    符沧道:“是。”

    符沧来的快走的也快,出门便消失在院子里。

    谢峤起身,走到窗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慢慢饮下,凉茶刚入肺腑,外面院子里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谢峤眉目一敛。

    他住在这的这段时日,在他独自在家时从未有过敲门声,更别提这般急促。

    他眉目皱起,将茶杯放下,转身出去开门。

    他在门口站定,刚一打开大门,便见着雀儿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她说话时嘴里还在抖:“姐……姐夫!小锦姐被县丞带去见贵人了!那贵人好吓人!姐夫你快去看看!”

    雀儿知道,小锦姐不想让姐夫知晓她在和绣翠楼做生意,可是今日这般情景,她觉得小锦姐真的很危险!

    就算是拼着小锦姐再也不管她,她也要来找姐夫去看看!

    “贵人?”谢峤的眼中蓦地泛冷,他说话时都带着冰碴:“她在何处?”

    “绣翠楼。”

    雀儿见着自己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便带着一身寒气往外面去。

    他的步伐又快又稳当,半点不见慌乱。

    末了,他回头,对着自己道:“雀儿,你先回家,阿锦不会有事。”

    说罢,谢峤便一路向前走,几步就消失在春榴巷。

    刚一拐弯,符沧便出现在谢峤的旁边:“公子,可要属下去查探?”

    谢峤冷声拒绝:“不必,我亲自去,若是有事,你便直接拿着我的家主令去谢家分支调人。”

    符沧一听,便知道公子是动了怒。

    他也不敢多言,只低头道:“是。”——

    宋锦忽然觉得庆幸。

    之前她在橘兰姐姐的房间里面闻到过这暖情露的味道,也是在那天晚上,她和夫君圆了房。

    县丞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这东西不能喝!

    宋锦面色未变,她眨眨眼,对着面前的侍女道:“姐姐,这里面是有酒嘛?”

    侍女语气平平:“有一些,不碍事。”

    “这样啊……”宋锦面色犯难,“姐姐,我不能喝酒的,一喝酒就立刻会晕倒,怕是会耽误见贵人,可是县丞大人一片好意,我万不敢拒绝,那能不能麻烦姐姐帮我倒杯茶,我解一解酒气?”

    侍女看着宋锦一脸乖巧又老实,知道这是县丞大人赏的,自己不敢不喝。

    侍女也怕她如果真昏过去没办法交代,这才回身,给宋锦倒了杯茶。

    她将茶拿回来,便见着宋锦已经刚那杯果子露尽数喝掉。

    果然,脸上慢慢起了红晕。

    宋锦见着侍女手里的那杯茶,她急急端过来喝下:“多谢姐姐!”

    侍女见着装果子露的酒杯已经空了,没再怀疑其他。

    那暖情的味道极淡,又混在果酒中,能分辨出来的人极少,更别提还是个什么不知道的小丫头。

    她瞥了宋锦一眼。

    衣衫是最普通的粗布,头上更是半根珠钗都没有,只有一块头巾,旁边用一朵小珠花点缀。

    纯纯的一副小村姑打扮。

    只是这个小村姑的面容看起来上好,圆圆的脸蛋乖乖巧巧。

    倒是个招人疼的。

    想着日后她不定是个什么身份,侍女礼貌了两分:“那便走吧。”

    宋锦点头跟上:“是。”

    一路上,宋锦都在偷偷张望准备伺机逃跑。

    县丞老混蛋给她喂那种药肯定没想好事!

    她刚刚把那些暖情露趁侍女不注意都倒在了袄子里。

    还好冬天的袄子厚,酒水一点都没有洒出来。

    一会儿她一定要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跑掉!

    正想着,她便被侍女带着上了一间阁楼。

    宋锦从不知道这绣翠楼里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她边往上走,边默默计算着这里到底有多高,如果要是自己翻窗户从这里爬下去,会不会被摔死。

    阁楼在绣翠楼的最上端,一路上去,淡紫色的纱帐层层叠叠,藏在纱帐中最里面的,便是阁楼大门。

    侍女上前,轻轻将门打开:“主人,厨娘到了。”

    宋锦也跟着进去,她垂着头缩在后面,尽量不让前面的人看到自己的脸。

    几个呼吸之后,她终于听到一声轻轻的“嗯”。

    “民女宋锦,拜见老爷!”

    宋锦不知道面前的贵人是谁,进来这一路也没有人告诉她。

    可是她想着,不管贵人是谁,这么叫总归不算失礼,便行了个万福,朝人拜去。

    “嗯,免礼。”那人好似被宋锦逗笑了,他的语气中都带了些笑意,声音轻飘飘的:“听说,今日的糕点是你做的?”

    “回老爷,是民女。”

    “这么精致的糕点,样式也不多见,是你自己个儿研究的,还是别人教你的?”

    宋锦心中蓦地一敛。

    难道是糕点的样子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这样式是夫君给她画的,若是这贵人知道是夫君给她画的样式,会不会给夫君惹来麻烦?

    “回老爷,这样式不是民女自己研究的,是多年前一位老嬷嬷路过我家讨口饭吃,没有什么可报答的,便给我做了一叠糕点哄我,那糕点好吃又好看,我才将样子记下来。”

    “原来是这样。”那人淡淡道,“听你的声音不大,没想到手倒是巧,相比模样也极好,你抬起头来。”

    宋锦原本的头低低的,生怕被面前的人看到。

    可那人既然说了,自己只能迎着头皮抬头。

    宋锦眼前一亮,这才见到面前向自己问话的人。

    那人一身紫袍,头发只梳起一半,另外一半随意地垂在脑后。

    这人看着要三十多岁,可却一点都不觉得有年龄,甚至更添了些闲适的气韵。

    是个顶顶贵气的男子。

    宋锦从未见过这般的人,她敛住呼吸,眼睛懵懵的眨,又呆又可爱。

    【天,这个老爷好帅!】

    【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没想到男人到了这个岁数竟然还可以这样!】

    【……那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日后的夫君了?】

    宋锦呆楞住,心里叽里咕噜的想。

    而齐王在见到宋锦的瞬间,他也有些愣,甚至惊讶地慢慢从斜靠着的枕头上坐起来。

    他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好似在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齐王忽然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民女叫宋锦,今年十七。”

    “十七……”齐王想了下:“你可是崇州人?”

    宋锦低声道:“我自小是外祖父外祖母养大的,一直都在崇州,没有出去过。”

    “这样……”齐王又靠了回去,他抬手扶额,丹凤眼却一直看着宋锦,他的声音轻轻:“小姑娘,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若是当时我与阿鸢没有分开,那女儿兴许也就是你这个年岁。”

    宋锦低着头不说话。

    没想到这个老爷看起来没有那么老,但好像岁数都可以当她爹了。

    可他还是那么好看。

    那他年轻的时候得有多好看啊,说不定走在街上都要被别人抢去当夫君的。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虽然看起来现在还算安全,可她还是赶紧找个机会跑掉!

    她低着头,杏眼左看看。

    是窗户,推开蹦出去估计得死翘翘。

    她右看看。

    是一堵墙,后面好像是浴间。

    对了,不如说自己刚刚吃坏了肚子,所以现在要去茅房?

    对!

    好主意!

    宋锦刚想捂着肚子张口,却不想那贵人突然道:“天色晚了,小姑娘你回去吧,你今日做的点心不错,当赏。”

    宋锦愣愣的:“嗯?”

    真真真……真的是来领赏的?

    那县丞给她喂那种药做什么?

    直到她手上放上了沉甸甸的银子,她还有些缓不过来神。

    不过能离开这里可再好不过。

    她赶紧行礼拜谢:“多谢老爷!民女这就告辞!”

    齐王看着面前的少女急匆匆的下楼,好似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被人放开揪住的耳朵之后,便立刻跑掉。

    越看越像……

    他招手道:“阿钟,替我去查一查这个宋锦。”

    阿钟道:“是。”

    而小兔子宋锦一路下了阁楼,半点都没敢耽搁的离开,一直到了一个僻静处才缓了口气。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赏银,身上的冷汗却迟迟没有消退,甚至在寒冬腊月里,额头上的汗却止不住的往外冒。

    宋锦都有些分不清楚是因为暖情露还是因为被吓得,她现在只能咬着唇。

    她有点想哭。

    刚刚在绣翠楼的时候她就想哭了。

    那个什么贵人虽然长得那么好看,可是好可怕,好像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将她杀掉。

    那个县丞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是坏人!

    宋锦咬着唇,满脸的委屈害怕。

    可她没哭,依旧坚强的捏住钱袋子往家的方向走,直到一个拐弯处,她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

    这个腰身。

    好熟悉。

    是她平常经常偷看的弧度。

    ……是夫君!

    是夫君来接她回家了!

    她鼻尖一酸。

    也顾不得其他,她直接踮着脚,朝着面前的身影跑去。

    谢峤刚一到绣翠楼附近,便看着一道小小的身影艰难地走在街上。

    宋锦原本就瘦,现在更是瘦瘦小小的一团,连走都走不利索。

    他心下一凉,心头忽然涌上无数他不曾拥有过的复杂情绪。

    愤怒,担心,见到人时的放松,和想将欺负她的人撕碎。

    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出不了声。

    却刚好与宋锦对视。

    随即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自己奔过来,没几步便直接冲到了他的怀里。

    纤细的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腰身,一张小脸深深埋在他的臂弯。

    “呜呜夫君,我刚刚都要被吓死了呜呜!”

    第37章 她不愿意!

    宋锦前脚刚离开绣翠楼,县丞后脚便站到齐王的前面。

    范安低着头,有些不解和着急:“殿下,刚刚那位厨娘虽出身不高,但人倒是伶俐,殿下不如留下当个婢女也好。”

    “本王侍女很多,倒还不至于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来侍奉,不过……”齐王淡淡开口,手上的捏着的葡萄扔回到盘子里,“这个小丫头,范大人可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范安愣住,赶紧道:“是。殿下放心,下官绝不再打扰她!”

    齐王斜斜抬眸,扫过快要跪下的范安:“行,你下去吧。”——

    街市上华灯初启,人头攒动。

    绣翠楼的后门在一个有些偏僻的巷子,可今日也有不少人路过。

    大家都看着面前的一对小夫妻在街角搂抱在一起,那小娘子正在小声的哭,好似受了委屈。

    而她夫君则面色微冷,手一下一下的抚在她的后背。

    大家都边笑边摇头的走远了点。

    唯独一抹碧色身影在路过时停留。

    “姑娘,”旁边的侍女提醒,“此处人多,我们还是回马车上吧。”

    那一身碧色裙衫的姑娘戴着帷帽,旁人看不见她的面孔,她却能清楚地看到外面。

    她轻声道:“不急,容我再看看。”

    街头巷口被众人围观,谢峤十分不悦。

    谢峤的面色略沉。

    他一只手抚着宋锦的后背,一只手在袖子中攥紧。

    他不知道宋锦在绣翠楼发生了什么,是受了什么惊吓或者是其他。

    他只知道如果宋锦只要说上一句,他便直接带人冲进绣翠楼,将那些欺辱她的人全部碎尸万端。

    “阿锦。”他沉声问:“你怎么了?”

    宋锦抽了抽鼻尖,从夫君的胸膛里抬头。

    其他仔细想一想,她其实没怎么样,只是那个贵人真的好可怕。

    而且县丞是个坏人!

    虽然他并未得逞,但是有那种龌龊的想法就不对。

    亏她之前因为樊老爷的事情还偷偷感谢过他,现在看来,这都是假的!

    只不过……

    宋锦已经冷静下来,她看着面前的谢峤,微微倒吸了口冷气。

    往日谢峤的面色就冷,今日眼中更是带着震怒,她有些拿不准夫君是在生谁的气。

    “夫君,我没事。”宋锦将钱袋子拿出来,捧在手里:“就是刚刚有个贵人夸我糕点做的好,叫我过去领赏,只是那个贵人有些吓人。”

    谢峤上下将宋锦看了一遍,发现除了有些被吓到之外,宋锦的确半分都未被伤到。

    他敛眉微敛:“真的?”

    宋锦缩缩脖子:“真的。”

    说着,宋锦悄悄拉上谢峤的手,小声说:“夫君,我们回去吧。”

    谢峤看了眼宋锦拉上来的那只手,往日温热的小手现在却冰凉一片,掌心滑滑的都是冷汗。

    谢峤深深地看了宋锦一眼,攥住她的手往回走。

    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

    宋锦与谢峤牵着手往回走,宋锦微微落在他后面,她看着两个人相叠在一起的手,有些发愣。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与夫君牵手。

    夫君的手冰冰凉凉,帮她暖不了什么。

    宋锦第一次有些沉默。

    其实冷静下来之后,她想了想今日的事。

    她想到之前嬷嬷让橘兰姐姐亲自培训的那些姐姐,应当就是县丞为今日的贵人准备的,可是今天的贵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都没看上,只单单对自己的糕点感兴趣,那县丞便将她带来,正巧看到了她的脸想着顺水推舟直接把她弄听话了送给贵人。

    可是没想到那个贵人却没看上她。

    她这才逃过一劫。

    但……

    宋锦的眉头皱巴起来。

    之前的樊老爷,还有今日的县丞,她这张讨喜姣好的脸蛋到底是被多少人盯着。

    她今日是不被这位贵人所喜爱,那要是日后呢,那县丞说不定会什么时候再将她绑过去。

    这崇州,她得暂时离开。

    宋锦抬头,她望着走在她身前侧的谢峤,不经意地问道:“夫君,京都的漂亮小娘子多吗?”

    谢峤不知道宋锦为何要这么问,他只如实回答:“京中美女如云,极美貌的不知凡几。”

    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宋锦,余下的话并未出口——

    京中世家的美女确实极多,但宋锦这般清新惹人喜爱的,却没有。

    她们大多高高在上,礼貌并不是发自真心,而是多年教养。

    宋锦听闻这话,小小的松了口气。

    真好!

    京都的美人那么多,她若是去了京都,自己这张脸定没有那么多令人惦记了!

    “那夫君,”宋锦眨眨眼,情绪明显不错:“我们什么时候去京都?”

    谢峤面色微敛。

    他还在等齐王的消息,若是调查的快,兴许不出正月便能离开。

    他道:“大概还要一些时日。”

    “这样啊。”宋锦其实有点急。

    她今日算是侥幸,但她又不傻,崇州的麻烦太多,到京都去说不定能省点心。

    今日她得了赏银,兴许加上手头的银钱,已经可以在京都做个小生意。

    对了!

    还有她的嫁妆,一直都在哥哥家没有去取。

    她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好歹能算上一点回手钱。

    ……只希望夫君能够快一些带着她往京都去。

    宋锦一路无话,心里筹算着日后到京都的日子,刚一拐进春榴巷,便在自家门前看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那影子小小在见到宋锦的瞬间便站起来,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呜呜,小锦姐,你终于回来了!”

    这么一撞,宋锦和谢峤牵着的手被撞开。

    宋锦被抱的有点发懵,但也分辨出来这是雀儿。

    她惊讶:“雀儿,你怎么还没回家?”

    雀儿哭着道:“小锦姐你没回来,我担心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小锦姐你没事吧!”

    宋锦摇头:“没事。”

    她将手里的赏银拿给雀儿看:“你看,那贵人真的是要给我赏银的。”

    这话也没错,只不过她差点被下药的事没必要告诉雀儿,说不定会吓坏她。

    雀儿瞧了眼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可是很吓人啊……”

    宋锦劝道:“真没事。不过还是谢谢你跑回来,叫夫君去接我。”

    宋锦刚刚一路上还在合计,夫君怎么知道自己在绣翠楼,现在看到雀儿她就全懂了。

    雀儿抹了抹眼泪:“没事的,小锦姐没事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雀儿说着,放开宋锦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直到再也看不见,宋锦才进院子。

    刚走进去,还不等谢峤问话,她便道:“夫君,我先洗个澡。”

    宋锦刚刚把那杯果子露全都倒在了衣袖里,现在袄子里都是湿的,难受得很。

    谢峤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灶间,没多一会儿便传出来烧水声。

    他沉默不语,洗漱过后破天荒的先躺在床榻上。

    宋锦洗完澡回来,便看到的是这番景色。

    夫君他半散着头发,正在床榻上等她。

    他和往日不一样,没有看书,就是在等她!

    可是今日也不是圆房的日子。

    难不成……

    初五在夫君那里也算是过节?

    她揉着半干的头发,身上穿的是新做的小兰花寝衣,她慢慢挪到床榻边,脱掉鞋子上榻。

    她在自己的位置躺好,小声叫:“夫君。”

    【唔,夫君今日要怎么做呢?】

    【上次都没有亲到,这一次绝对要亲死夫君!】

    【其实春宫图上还有一个姿势我也想试试的,只是不知道夫君……】

    “阿锦,我有事问你。”

    蓦地,宋锦的心声被打断。

    谢峤冷淡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带着威压,让宋锦瞬间有点紧张。

    “夫君要问什么?”宋锦不自觉地离谢峤远了点,刚刚心里的那点旖旎一下子全都没了。

    好煞风景。

    “今日你去见那贵人,他可是因为什么赏你银钱?”谢峤的声音威压,像是在堂上审犯人一样。

    宋锦心里有一丢丢的不悦,可她还是乖巧的解释:“是因为贵人很喜欢我做的糕点样子,他将我叫过去问这糕点样式是谁教我的,我知道夫君肯定不乐意说是你教的,所以我便推脱说是以前的一个老婆婆教的,还有……”

    宋锦忽然顿住。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日那贵人说我长得像他一位故人,所以这才是他让我离开的原因?】

    【那人会不会是他的心上人啊?肯定是他的心上人!要不然他也不能说如果要是有个女儿,也跟我一般大了。】

    【县丞大人会不会知道这件事啊,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再给我灌暖情露给贵人送过去的!】

    【救命,我才不要!】

    谢峤原本只想着宋锦说的糕点的事。

    难道那绣翠楼里面的人是因为他画的糕点样式才要见宋锦?

    为何是糕点样式?

    谢峤正想着其中关卡,却不想宋锦的心声却将她今日的事情讲个清楚!

    县丞给她灌了暖情露?

    那贵人说她长得像自己的以为故人?

    若是有女儿,则跟宋锦的年岁一样?

    谢峤蓦地想到宋锦心口处的那道疤痕。

    谢峤的眼神微暗,眉头敛得更紧。

    宋锦见谢峤不说话,好像在想什么。

    她忍不住去看谢峤的眉眼。

    昏暗的床帐中,只有她能看见夫君这副样子,还有在床榻上的夫君,也只能她一个人看见。

    她抿唇压着笑。

    【不过今日那贵人吓人是吓人,不过脸和身段都好好!】

    【他那个岁数都还这般好看!】

    【呼,这次不用担心夫君啦!】

    谢峤听着,他只觉得额头突突生疼。

    ……阿锦果然是在意他的岁数的。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阿锦。”谢峤凉凉开口。

    宋锦:“嗯?”

    谢峤看着宋锦,他认真道:“明日开始,你便不要出门做生意,只在家看家规,我也会再教你一些别的。”

    宋锦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她就知道,夫君要是知道自己和绣翠楼做生意,肯定会生气。

    可是直接不让她出门,夫君也太过武断!

    宋锦往日的脾气极好。

    可是再好的脾气也会生气!

    她驽着一双圆圆杏眼满是不愿意。

    可是谢峤却好似根本没看见,他只是重复了一遍:“明日开始,不要出摊,直到我们回京都。”

    “这不行的。”宋锦从床上坐起来,她认真道:“夫君,若是我不出摊,我们如何吃喝?更别提我们去京都的盘缠也需要不少,就算这些我手里都有,我这么突然就不做了,那些早上等着吃馒头的街坊四邻吃什么,他们会饿肚子的。”

    宋锦往日乖巧,从不当面与谢峤说什么,都是谢峤说什么她就跟着做。

    可是这次。

    她真的不愿意!

    第38章 【坏人!】

    与宋锦相处近三月的时间,谢峤从未见过宋锦这般坚持。

    少女发脾气*时也可可爱爱,像一只被煮过鼓起来的小汤圆。

    他略皱眉,声音低低:“阿锦。”

    “我不要。”少女坚持。

    她一下子躺下,还往里面挪了挪,本就不大的床榻上,愣是隔出来了一道楚河汉界。

    原本不小心压在谢峤手下宋锦的寝衣带子也被抽走。

    【唔,霸道的夫君好讨厌!他凭什么自己就决定了,不公平不公平!】

    【他这个样子和那个坏人县丞有什么区别!】

    【坏人!】

    【都是坏人!!!】

    谢峤听着少女在心里一声一声的指摘,他面色泛冷。

    他知道宋锦喜欢自己的摊子,可是他们并不缺银钱,那摊子的收入其实可有可无。

    现在她的安全更重要。

    可是……

    谢峤垂眼看着小小一团离自己老远的宋锦。

    他叫:“阿锦。”

    少女明显不想听,她把被子盖到头上。

    最后扔出来一句:“阿锦睡着了!”

    谢峤碰了个钉子。

    在京都,他从未碰到这样的事,他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会有人反驳,更没有人会在他面前直白地告诉他我不想听。

    现在,他应该伸手掀开宋锦的被子,将人从里面挖出来,认认真真的告诉她今日有多危险。

    可是他的手却顿在半空。

    若是他那么做了,少女会更不开心。

    算了。

    不过就是几日的摊子,让符沧加派人手看着宋锦,应当不会有事。

    想到这,谢峤将手收回,并不再言语。

    床帐中暖意浓浓,宋锦到底是被吓到了,碰到自己的床,没多久就真的睡了过去。

    她小小的缩在自己的角落,一点都没碰到谢峤。

    明显还在生气。

    睡觉还在生气。

    可爱。

    谢峤侧身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知道宋锦睡得极沉,谢峤才起身出去。

    他披上袄子,走到院子:“符沧。”

    符沧一直等候在暗处,听到传唤,他瞬间现身:“公子。”

    谢峤低声吩咐:“今日阿锦见到的那个贵人,应当认识谢家的糕点,你派人去查绣翠楼现在是什么人在住,还有崇州县丞与郑家的关系。”

    “另外,”谢峤想了下,“抽出暗卫保护阿锦,只在暗处保护即可,不到生命危险不要出现。”

    若是让宋锦知道他在暗处派人跟着她,宋锦一定会不高兴。

    “都是坏人”这几个字浮现在谢峤的眼前。

    还是不要让她知道。

    符沧:“公子,宋姑娘今日可受到惊吓,可否需要去请大夫?”

    惊吓倒是受到了一点。

    但是宋锦现在还能同他生气,应当还好。

    只是……

    “不必请大夫。”谢峤淡声:“另外,不必再叫她宋姑娘。”

    符沧一愣。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不是公子让他叫宋姑娘的吗?

    以前的公子可没有这么善变。

    符沧猜测:“那叫小夫人?”

    谢峤纠正:“夫人。”

    符沧拱手:“是,叫夫人。”——

    昨夜睡前宋锦已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第二日一早,宋锦正常起床出摊。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和夫君小吵一架。

    大不了把夫君惹恼了之后就不亲亲抱抱做做了呗!

    反正……

    反正反正!

    夫君这么守信。

    该到做的时候自然会做的。

    冷脸也会做。

    早上醒来,宋锦板着一张小脸,圆圆的杏眼盯着身侧的谢峤。

    只见谢峤并没有动,更没有上来拦她。

    宋锦坐在被垛上等着。

    瞪着眼等着。

    像一只要咬人的小老虎。

    【一会儿说不定要和夫君吵一架!】

    【夫君那个样子真的好讨厌!】

    【夫君怎么还不醒?】

    【夫君不会死了叭?】

    宋锦伸出指尖,在谢峤的鼻尖探了探。

    【呼——还好,夫君还喘气。】

    【唔,夫君的嘴看起来好好亲,好想亲一下。】

    【不行!不行!宋锦你醒一醒!】

    可是宋锦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谢峤醒来,她想着,也总不能将人叫起来吵吧?

    算了。

    反正夫君也没拦她。

    反正他也拦不住!

    宋锦想着,她起身跟往常一样出摊。

    她前脚刚出床帐,平躺在床上的谢峤嘴角微微勾起。

    没有雀儿的帮忙,宋锦到摊子上还冷冷清清的,宋锦照例将面揉好放到笼屉里,旁边也没闲着,用之前做好的模子做了一点果饼。

    这果饼虽然没有年前卖的多,但现在还在年里,有些家里还是要备着。

    这一忙活,便是一上午。

    昨日夫君说不让她出门摆摊,她虽然不情愿,可心里知道,夫君是怕她出事。

    她自己其实也是怕怕的。

    她现在就想着快些到京都去,京都的美人那么多,她都不够瞧的!

    这几日,她就先早些收摊。

    却不想刚刚收拾好笼屉,一个小姑娘便站在摊子前。

    宋锦赶紧招呼:“姑娘,你要买果饼还是馒头,我家的馒头又香又软,可好吃啦。”

    那姑娘瞥了一眼宋锦,眼神里面全是不屑:“你就是宋锦?”

    宋锦仔细辨认了一下,觉得面前的姑娘陌生。

    她的穿着,好像是哪家的婢女。

    宋锦道:“是,我就是宋锦,敢问姐姐是?”

    那婢女道:“我家姑娘要见你,你现在就随我去一趟。”

    宋锦:“你家姑娘是?”

    “我家姑娘姓黄,你赶紧跟我过去,别让我家姑娘等久了!我家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到时候我家姑娘一生气,可有你好受的!”

    宋锦小小的眉头皱起。

    什么黄小姐,她可不认识,怎么就找到她身上来了?

    宋锦摇头拒绝:“不了不了,黄小姐有事来摊子这里找我就行,我这里还有很多活要干,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夫君需要照顾,实在是走不开。”

    “废什么话!”那婢女有些生气,她一摆手,跟在她后面的仆妇便上来,左右将宋锦架起。

    那些仆妇手上都十分有劲,宋锦挣脱不得:“你们这是干什么!”

    “早说了让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侍女一摆手:“走!”

    宋锦聪敏,她知道肯定是跑不了。

    她又不是犯人,凭什么要被这么押过去?

    她道:“等一下!我跟你们去就是了!你们先把我放开。”

    那侍女摆摆手,那两个仆妇将宋锦松开,但还在跟在她的后半步的地方,只要宋锦一跑,便一伸手就能将人抓回来。

    宋锦带着先到了一顶小轿子里,走了不远,小轿子停下,宋锦被带到了一个小绣楼里。

    这个地方宋锦有些眼生。

    应当不是在街上,更像是某一处的私宅。

    那侍女上前:“走吧,跟紧点。”

    宋锦攥着自己的小挎包,跟着侍女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一间暖房,那侍女才停下敲门:“姑娘,人到了。”

    暖房的门未开,只传来声音:“进来吧!”

    侍女得令,她将门打开,带着宋锦进去。

    刚一进屋子,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房间里的摆设贵重讲究,更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一进来,便是比春天还要温暖。

    在这房间里面,根本用不上穿袄子,只穿薄薄的裙子即可。

    这样的暖房可比她的房间还要好。

    能用的起这样的暖房定是富贵人家。

    到底是谁要见她?

    暖房不算大,里外有两层。

    宋锦站在外间等着,没多一会儿便见着有一个身影利落的从里间出来。

    那道身影偏偏然的坐在宋锦面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宋锦:“你就是宋锦?”

    宋锦点头:“是,不知道小姐叫我来,是有什么事要说,我摊子上还有活没干完,得赶紧回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小姐用手撑头,随意地道:“就是想告诉你,回去赶着收摊之后,回家便与你夫君和离吧。”

    第39章 没想到夫君竟然这般值钱!

    啊?

    宋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她回去收拾收拾,和离?

    宋锦的小脸板起,她看着面前的少女。

    这个黄娘子一看就很富贵,在这般冷的冬日,她只穿了身轻薄的衫子。

    当然,在这个暖房里,倒是一点都不冷。

    宋锦眉头皱起:“黄小姐,我不认识你,你看起来也是读过书的,上来就要人家和离,你是不是……”

    宋锦抬头,一双杏眼认真:“太冒昧了。”

    “呵,冒昧?”那黄娘子冷笑一声,她素手一抬,立时有人望她的手上递上一样东西。

    鲜红的蔻丹在她的指尖轻点。

    她素手将那样东西张开,是一根精细的鞭子。

    她边摆弄那根鞭子边道:“从我懂事起,就没人说过我冒昧!”

    说着,她手腕一压,鞭子“嗒”的一声打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的小茶杯瞬间被打碎!

    宋锦心头一紧。

    她最近是不是有点犯小人啊?有空她得去好好拜拜。

    没听见宋锦回答,那黄小姐似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昨夜我上街,刚好看到你与你夫君在街巷搂搂抱抱,不成体统,不过这也不怪你,你那夫君的样貌属实不错。本小姐听说你那夫君身子弱,又穷酸,还不是崇州人,这种样貌的夫君,今日就算不是我看上,你也守不住,我看你还年轻,不如早早和离,那些银钱再找个人嫁了,如何?”

    这一通话,宋锦也听明白了。

    她道:“所以,黄小姐是看上我夫君了?”

    黄小姐半点都没遮掩:“你总算是听明白了,也没白费我的一番口舌。”

    黄小姐说罢,站在旁边的侍女上前,拿了一个锦盒摆在宋锦面前。

    黄小姐道:“这里面是一盒金子,待你自请下堂之后,便拿着这些银钱再嫁吧。”

    宋锦看着面前的那个锦盒,她抬手将盒子打开,登时,里面黄澄澄的金子便显出来。

    宋锦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没想到夫君竟然这么值钱!

    “啪”的一声,宋锦将锦盒关上。

    她坚定道:“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黄小姐冷哼了一声:“宋锦,你好像没听说过我,也不知道我办事的风格,我这个人不喜欢不识抬举的人,宋锦,你出去打听打听,上一个惹到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宋锦抬头:“什么下场?”

    “就是这个下场!”黄小姐说着,她瞬间起身,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打在宋锦的左肩!

    宋锦身上穿着袄子,但她瞬间便觉得左肩上火辣辣的疼!

    她下意识地去看,发现自己的袄子竟然被这一鞭子给打烂,里面的棉絮翻飞,现在竟然慢慢地洇出血来。

    宋锦捂住自己的肩膀,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黄小姐:“你!”

    黄小姐又抬手:“宋锦,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和离还是不和离!”

    宋锦看着面前这个黄小姐。

    她捂着肩膀,眉头拧的死紧,可半步未退:“黄小姐,我知道我夫君很好看,连那些婶娘都要来我家爬墙看。但是黄小姐你还是冷静点,毕竟有些事你还不知道。”

    黄小姐顿住手:“什么事情本小姐不知道?”

    宋锦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她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在黄小姐的面前,微微弯了下去。

    宋锦道:“他……”

    而后无奈的摇摇头。

    黄小姐大为震惊:“你是说……”

    “黄小姐只知道我夫君来找我的时候受了伤,却不知道他伤在了何处,他在床上样了许久,实不相瞒,我与夫君成亲两个多月都未圆房。”

    宋锦边说着,边朝谢峤道歉。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且她说得也并不是假话啊,之前的两个多月,夫君确实不行。

    那药丸和鹿鞭现在还在家里放着呢。

    “等下!既然这样……”

    黄小姐冷静了下来,她皱着眉,明显有点烦:“要不是我爹非让我嫁给那个死胖子,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的想要找个人生米做成熟饭,好不容易找到个好看的,没想到!”

    黄小姐知道宋锦那夫君当时被打得就差一口气,看来伤到的地方不仅仅是胳膊腿儿!

    岁数大就算了!

    但要是中看不中用……

    黄小姐一拍桌子:“这可不行!”

    黄小姐看了眼宋锦的肩膀,她的眉头皱起,问道:“你胳膊没事吧?”

    宋锦摇摇头:“估计死不了。”

    就是出血了,还火辣辣的疼。

    黄小姐抬手,将那根小鞭子收起来。

    她张张嘴,有点生气:“你怎么不早点说呢,我最受不了别人顶撞我,我不会道歉的!”

    她从小母亲离世,家中的姨娘对她假假的,表面上对她不缺吃少穿,但是那姨娘就是要把她架空,家里没人听她的,只有她拿起鞭子的时候他们才会听,她才不会道歉。

    宋锦也没指望这么个嚣张跋扈的人会道歉。

    只不过她倒是松了口气。

    看起来这个黄小姐应该是不打夫君的主意了。

    宋锦小声问道:“黄小姐,你为什么要找人生米做成熟饭啊,要是被家里知道,你岂不是……”

    黄鹂瞪了眼她:“你懂什么!”

    她叹了口气:“要不是家里那个姨娘竟然直接找了个破婚事给我嫁出去,想要独吞黄家的财产,我才不会这么做!我现在只能找个听话的赘婿,最好生米做成熟饭,这样我就能留在家里了!”

    黄鹂看了看宋锦,她惨兮兮的,半新不旧的袄子也被打坏,里面的棉絮也被打了出来。

    因着肩膀疼痛,宋锦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看起来又穷又惨。

    黄鹂想了下,道:“宋锦,我把桌上的金子拿一块走吧。”

    宋锦:“嗯?”

    “看什么?难不成你还想都拿走?!那可是我买人的钱!”黄鹂瞪着眼:“你这小伤根本没什么的!我给你拿一块金子已经很多了,你这个人不要得寸进尺哦!”

    宋锦摇摇头,她才没有得寸进尺,她只是觉得有点疑惑。

    原来黄鹂的道歉方式是这样的?

    黄鹂的话刚落,旁边的侍女就从锦盒里拿出来一块金子塞到宋锦手里。

    锦盒迅速地被收走。

    宋锦扁扁嘴,捏着自己手里的那块金子:“又不是我自己要的……”

    “好了好了!”黄鹂摆手,她撑着头一脸烦恼,“让她走吧。”

    侍女道:“是。”

    随即侍女走到宋锦的面前,给她带路:“走吧。”

    宋锦觉得这个黄小姐风风火火的有点莫名其妙,她的情绪好不稳定。

    宋锦觉得自己还是赶紧走,万一一会儿黄小姐又把她给拦住怎么办?

    与来时不一样,侍女只把宋锦送到门口便再也不管。

    宋锦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她抬手,将手里的金子咬了一口——

    纯的。

    宋锦原本有点委屈,今天这抓过来,挨了这一鞭子,好一个飞来横祸。

    可是看在金子的份儿上,好像也不是不能忍。

    加上这块金子,她就可以在京都开一个小铺子了!

    她嘴里的金块还没放下,宋锦便见着自己的面前站了个人。

    她抬头,有些愣愣的。

    “夫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谢峤神色微冷,他看着面前的少女袄子被人打坏,肩膀上洇出了血迹。

    她还傻愣愣的叼着金子啃。

    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傻?

    他刚刚接到宋锦被带走的消息便匆匆忙忙赶来,却不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宋锦还是受伤了!

    昨夜刚刚被吓到过一次,今日更是直接受伤。

    早知道他就应该让暗卫早些出来,不必估计宋锦的想法。

    再或者,他就应当不让宋锦出门。

    宋锦看着谢峤不说话,只有脸色冷得想要是杀人,宋锦也有点紧张。

    ……毕竟在里面,她刚刚编排过夫君来着。

    “你怎么样?”谢峤冷声问道。

    他虽然问着,但眼睛却看着宋锦身后的私宅。

    不出一个时辰,这里是谁刚刚做了什么他都会知道。

    可是就算知道也是无用。

    宋锦她还是受伤了。

    “我没事,就是肩膀有点疼。”宋锦拽拽谢峤的袖子,“都是一场误会,而且黄小姐也给了金子做补偿,夫君你不要生气了,我们先回家吧。”

    宋锦想着,好不容易才扯谎将黄小姐给骗过去,要是夫君这个时候再被看到,那黄小姐直接不在意了怎么办。

    谢峤不语,他以为宋锦是肩膀疼,于是敛眉站在她身侧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宋锦小小惊呼一声,本来想着搂住夫君的脖子,可是手臂一动就痛。

    唔,可恶的黄小姐。

    宋锦想着,又把那块金子捏的紧了些。

    谢峤一路将宋锦抱着,直到抱到了一辆马车上,宋锦有点惊讶,这马车是夫君雇的?

    她想问,可是一看谢峤的脸。

    她还是选择闭嘴。

    谢峤往日的时候面色就冷,更别提出事的时候更是这般。

    冷冷的,不敢叫人亲近。

    可是他的脸却又十分好看,能惹得所有姑娘的倾心。

    甚至她自己也是一样。

    那天晚上,若不是觉得夫君的脸好看,她也不会答应的那么快。

    可是……

    宋锦忽然想到黄小姐的话。

    她说夫君长得这么俊俏,自己也是留不住的,不如给她。

    宋锦想着,自己也有些沉默。

    马车一路回到春榴巷才停下。

    谢峤弯腰,将宋锦从马车里抱起,宋锦小鹌鹑一样窝在谢峤的怀里,一路被他抱回家。

    宋锦被放到床榻里,谢峤伸手,想要将宋锦的棉袄掀开,却被宋锦挡住。

    少女往里面躲了躲,好似在躲他的手。

    “夫君,你还是让萧大娘来吧。”

    谢峤的手顿在原地。

    他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少女,眸色发深。

    第40章 我是你未婚夫。

    谢峤下意识地觉得不对。

    他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心里蓦地也空了一瞬。

    他的眉头轻轻敛气。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些不对。

    可是他分不出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与宋锦虽然已经成亲了,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可是这样处理伤口的事,她想让萧大娘来,看起来没什么不对。

    少女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床帐里。

    他不想耽误,直接起身去将萧大娘。

    没多一会儿,萧大娘便过来,她看见宋锦被打坏的袄子,眼圈一下就红了。

    萧大娘扭头,对着谢峤道:“阿锦夫君先出去等着吧,等处理好了我再去叫你。”

    谢峤知晓自己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转头离开,只道:“麻烦大娘,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即可。”

    萧大娘有些冷淡的:“嗯。”

    待谢峤出去,萧大娘看着宋锦,她抽了抽鼻子:“锦丫头,你跟大娘说,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人了,那人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萧大娘说着,帮着宋锦将袄子脱下。

    袄子上的布料混着干涸的血迹已经沾在她的皮肤上,如今只能拿凉水一点点的给揭开。

    宋锦疼得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萧大娘看得也是一阵心疼。

    萧大娘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从小就是把宋锦当自己小女儿看待的。

    没想到宋锦这丫头命苦,一直都没看见过自己的父母不说,好不容易成了亲,还遇上这些糟烂事。

    萧大娘将宋锦的棉袄脱了,小心翼翼地给宋锦上药,好在只是看着吓人,肩膀上的伤口只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

    萧大娘取来寝衣给宋锦换上,她坐在一旁,看着一脸苍白的宋锦,心疼的不行。

    她严肃道:“锦丫头,你跟大娘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樊老爷不是已经进去了吗?怎么还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宋锦靠在床头上,有点点沉默。

    最后她还是声音小小的说:“这次不是我,是黄小姐看上了我夫君,想让他去当赘婿,我不同意,所以挨打了。”

    “当赘婿?!”萧大娘小声惊呼。

    宋锦赶紧让萧大娘噤声:“大娘!”

    “没事,你夫君听不见。”萧大娘说着,她瞥了眼外面,而后道:“以前只听说过女人长得美是祸水狐媚子,没想到男人也是一样,锦丫头……”

    萧大娘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道:“锦丫头,我知晓你喜欢你夫君那脸蛋,可是我们这等普通人家,安安心心过日子才是寻常,今日是黄小姐看上了,那日后到了京都,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看上你夫君,锦丫头,咱们没权没势,跟他们比不过,今日你只是挨了一鞭子,那万一日后,你挡了别人的路,有人要你的小命怎么办?”

    “我的小命?”宋锦喃喃道。

    她知晓京都的贵女们都不是好想与的,她倒不是不相信夫君,只是若是有人真的想要她死怎么办?

    她承认,她是喜欢好看的。

    可是她更宝贝自己的小命。

    见着宋锦好像确实在听劝,萧大娘继续道:“反正日后这些事肯定不会少,锦丫头你要不然就早些跟你夫君生个孩子,要不然就趁早想开,日后若是遇到这些事要怎么办。”

    萧大娘将包扎的东西收好:“行了,我去替你叫你夫君进来。”

    萧大娘说着,她起身往外面去。

    宋锦的眼神也随着她过去——

    欸……

    红颜祸水嘛?

    而“祸水”本人现在正一脸冷峻的站在院子中,符沧站在他的身侧,低声道:“公子,已经查明了。”

    谢峤眼神未挪,只盯着宋锦的房间:“说。”

    符沧也有些怕。

    这个表情,自家公子这是生气到什么程度。

    他赶紧回禀:“公子,那人是崇州黄家的大姑娘,因为不满意家中安排的婚事,所以在昨日见到公子之后,便想让公子成为她的赘婿,这才请夫人去相谈。”

    “她们把人带走的时候,暗卫在何处?”谢峤冷声。

    “公子恕罪,当时暗卫紧跟着夫人,但是因为只是女子间的闲叙,看起来并未有生命危险,暗卫未敢私自现身,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公子息怒。”符沧低头,替暗卫领罪。

    谢峤默了默。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明,暗卫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此事确不怪他们。

    “罢了,日后小心行事。至于黄家,待我问过阿锦再做定夺。”谢峤低声道:“绣翠楼的事查的如何?”

    符沧道:“绣翠楼里外把守十分严格,还需要再探。”

    “嗯,知道了。”谢峤话音刚落,他便听着房间里要开门,他眉色一敛:“你先下去吧。”

    符沧也紧张,几个飞身之后,便躲在了院子的一角处。

    他看着屋内的老妇出来,对着自家公子没有什么好脸色。

    公子还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这才进屋。

    符沧有些难受。

    在这个穷乡僻壤,公子竟然还要被一个老妇人瞪,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不过这老妇好像和小夫人要好。

    难道是小夫人生气了?

    符沧头上冒出了些冷汗。

    他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谢峤规矩的把萧大娘送走,这才转身往卧房去,一推开门,便是满屋子的药味。

    那药味带着一股清凉,并不难闻。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宋锦已经换好了寝衣,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好,现在正躺在床上。

    她安安静静地小小一坨。

    听见谢峤走过来,宋锦也没有回头。

    她现在心里乱得很,总觉得有些事情想不通。

    谢峤一时拿不准宋锦睡没睡着,他只站在床榻边,轻声叫了句:“阿锦?”

    宋锦淡淡的“嗯”了声。

    一时无话。

    刚刚谢峤已经知晓,宋锦今日的无妄之灾是因为他。

    怀璧有罪。

    不怪少女生气。

    是他自己没有处理好。

    这么想着,他的语气软了三分。

    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三分一点都不明显,他依旧语气淡淡。

    他坐在床榻旁边,问道:“阿锦,今日黄家的事你怎么想?想要如何处理黄家?”

    “处理黄家?”宋锦有点没明白谢峤在说什么,“黄小姐虽然打了我,但已经赔了一块金子做医药费,很足够了,还要黄家如何?”

    宋锦眨眨眼。

    她并不知道谢峤已经知道今日她挨打是为何,不过现在黄小姐已经不再打夫君的主意,而且还给了一块金子,不就已经完事了嘛?

    谢峤坐在她旁边,慢慢引导道:“今日这事若是在京都,你应当恩威并施,道歉的礼可以收,但也要敲打一下黄家,给她一个应有的惩罚,省得她日后再犯,也好趁此机会,在京中给自己树威。”

    宋锦真的是一点都听不明白。

    她小小的眉头敛起:“我觉得不是这样,她是打了我,但是已经赔了礼,我也没有怪她,这件事不就应该结束了嘛?”

    她小脸皱在一起:“我觉得夫君说得好复杂,我根本就用不上的。”

    宋锦知道读书人就是想得多了些。

    可是这些事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

    谢峤沉默。

    他知道宋锦简单天真,更没有害人的心,可是这些……

    罢了。

    她现在受了伤,等日后到京都再教也不迟。

    谢峤给她盖了盖被子,他起身道:“你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不要想太多。”

    宋锦眨眨眼,她看着这个其实一直都有点陌生的夫君,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才没有想太多。”

    她现在想的根本就不是黄小姐。

    而是另外一件事。

    她有点想不明白。

    宋锦的伤养了五日便好了,她平常伶俐惯了,再床上根本就躺不住。

    受伤的第六日,宋锦很早便起来,准备去出摊。

    宋锦刚掀开床帐,谢峤的声音便传来。

    清晨谢峤的声音带着喑哑,他低声问道:“阿锦,你这是去做什么?”

    宋锦寻着低声的鞋子:“歇息了好几日,我准备去出摊了。”

    谢峤看着宋锦的背影,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几日宋锦在床上养伤,可是他们两个却好几日都无话。

    谢峤也不知道往日见到他便是乖乖巧巧的宋锦这几日都怎么了,竟然变得有些沉默。

    连心声都少了许多。

    他想着,可能是因为宋锦这几日手上难受,所以不想说话。

    可能是因为有些生他的气。

    不过没关系。

    宋锦这般乖巧可人,对他无有不依,往日的阳奉阴违也只是少女的淘气。

    这些都没有什么。

    宋锦既然觉得出摊开心,那便随她去。

    想到这,谢峤低声道:“你伤口未痊愈,还是不要太劳累,这几日少做一些糕点。”

    宋锦本来以为谢峤是来拦她,本来还想着大早上的就要和夫君辩上一辩,却不想夫君竟然没有拦她。

    宋锦乖巧的回应:“好,夫君放心,我知道的。”

    这几日未出摊,宋锦的摊子上已经落了一层薄冰,宋锦用了一阵子才清洗干净,待到第一锅馒头从蒸笼上起来,已经有些晚了。

    宋锦赶紧将馒头分给等着早饭的人,又麻利的准备蒸第二笼。

    白胖的馒头刚被放到蒸笼里,宋锦的摊子前便站定了一个人。

    宋锦忙活着,道:“小哥,我这馒头刚上锅,估计要等上好一阵子,小哥要是着急的话,便先到前面的铺子去买吧,他家虽然贵了点,但也极好吃。”

    “无妨。”那人声音淡淡的十分好听,语气中带着放松,问道:“你可是宋锦?”

    宋锦这才从笼屉中抬头,雾气升腾间,宋锦看向面前的人。

    她有些愣,问道:“小哥你是?”

    那人朝着宋锦淡淡的笑了下,回答道:“我是你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