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表白 你流鼻血了
绚烂的夕阳被关在身后。
纪云打开灯, 将屋内无边的黑暗全部驱逐。
抬头与霍起行对上眼神的一刹那,纪云呼吸一窒,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他像是被人强行拖拽进一片幽深的森林,林间薄雾弥漫, 冷冽的松柏信息素浓郁的几乎要将他溺毙。
霍起行的大半张脸都被止咬器遮挡着, 裸露在外面的部分红成一片, 潮红自他颧骨处向上蔓延,如同将要燃尽的火焰。
他的碎发全部被汗水打湿, 凌乱地垂在额前,无法全部露出的眼睛漆黑深邃, 盯着纪云的眼神带着极强的的压迫感。
被临时标记过不知道多少次后, 纪云对霍起行的信息素异常敏感。
他艰难地喘着气,腿软到几乎站不住, 用力把后背靠在门板上当做支撑点,这才勉强没让自己过于没用地摔倒在地上。
霍起行现在这个样子,不可避免地让纪云想到第一次见他时的那副场景。
“霍起行……”纪云的声音发着抖:“你是不是易感期到了?”
霍起行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了两秒, 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的霍起行和平时很不一样。
之前被他刻意收敛起来的冷峻和强势在此刻尽数露出,看着纪云的眼神直白到有些令人难以承受。
纪云狼狈地偏过头,嘴唇蠕动几下, 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吗,什么事?”霍起行的嗓音很哑,他扶了一下有些沉重的脑袋,似乎不太舒服。
纪云当然知道现在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以霍起行现在的状态, 他大概率什么也问不出来。
但他不能走,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走。
纪云眼睛盯着霍起行的下巴,大脑一片混乱, 说出来的话也颠三倒四:“我和祝炀聊天,然后发现我们两个其实很多年前就见过……”
“我当年通过特殊作战部的测试但是最后没有去,他说你也知道,我,我……”纪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嗯,我知道。”霍起行打断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浅浅喘着气。
纪云呆滞片刻,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他想到霍起行之前几次三番有意无意地打听他腺体上的那道伤疤:“所以……你是不是知道我分化失败的事。”
“嗯……”霍起行再度俯身靠在他肩膀上,他最近抑制剂用的太多,副作用和抗药性一齐反扑,这才导致此次假性易感格外凶猛。
霍起行觉得自己快要被身体里压抑不住的原始欲/望吞没,他昏昏沉沉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看着纪云一张一合的嘴唇,眉头狠狠一拧。
好想用什么东西把这张嘴堵上,用手,用嘴,或是别的什么……
霍起行的耳边断断续续响起时高时低的杂音,他出神地盯着纪云的脸,费力地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理智从纪云抽噎的话语中捕捉关键词。
“所以,你是因为知道了那些事,觉得我很可怜。”纪云难过的几乎要哭出来,嘴唇委屈地向下弯着,眼角和鼻尖都通红:“霍起行,你是因为同情我……才对我这么好的吗?”
同情?
他在说什么。
霍起行用力地吞咽着口水,试图拆解纪云的这句话。
霍起行确实理解不了。
在他的世界观里,从来信奉成王败寇,强者为尊,同理心,同情心,这都是什么玩意?
普世道德对霍起行本就不多的约束力在易感期的影响下变得更加薄弱,他放任自己胡思乱想着,心间的野火连绵不绝地燃起,再被纪云将落未落的眼泪浇灭。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又有些诡异的爽。
在认识纪云之前,霍起行从来不知道原来情绪完全被另外一个人掌控着的感觉是这么奇妙。
纪云的信息素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控制不住的溢出一些,霍起行陶醉地深吸一口,没忍住,像只发/情的狗一样用力往纪云肩颈处拱了几下。
纪云身子一斜,软绵绵地往旁边倒。
霍起行迅速伸出手拦住纪云的腰,然后贴上去,用被自己戴在脸上碍事的止咬器顶住他的侧脸。
纪云脸颊上的软肉被止咬器金属部分勒出一道道印子,看上去特别好欺负。
霍起行满足地闭上眼睛,压低声音轻轻说:“我对你好,不是因为同情,更不是因为可怜。”
可怜……霍起行舔了一下嘴唇,觉得纪云对自己的这个评价不太准确,应该说是可爱还差不多。
“那是什么?”尽管纪云在霍起行信息素的诱导下已经有些恍惚,但还是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是……”霍起行胸口被膨胀得快要溢出来的情绪填满,竟然一时语塞。
是什么呢?
是喜欢,是爱,是同病相怜。
汗水从额前滚落,擦着霍起行的眼角流下泪,看上去居然有些像眼泪。
“是什么?”纪云泪眼朦胧。
霍起行被纪云氲着水汽的眼睛看得浑身一震,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自己都觉得肉麻想吐。
他抬手捂住纪云的眼睛,纪云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他手心里轻颤扫动,就像是有人用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脏。
“是因为我喜欢你。”身下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突然就不动了,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霍起行牢牢地抱住他,手臂不知不觉间越勒越紧,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到达失控的边缘,因此有些语无伦次地表白:“不是因为可怜你,而是因为喜欢你。也不是因为同情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
霍起行轻轻蹭着他的耳朵,尽量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要那么没有逻辑:“我上次说是因为喝醉所以忘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咬了你……其实我那次不是喝醉,而是假性易感突然爆发,注射了两针抑制剂后直接晕过去,所以真的不记得了。”
纪云心跳漏掉一拍,说话的音调都拔高一个度:“……假性易感?”
霍起行犹豫片刻,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给纪云看。
他像是久病未愈又讳疾忌医的病人第一次去看医生一样,情绪低落道:“我有信息素紊乱综合症……症状之一就是会频繁且无规律的陷入假性易感中。”
纪云震惊地瞪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霍起行手臂上的针孔。
霍起行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用袖子挡住:“我和那些人一起说你的信息素难闻也不是因为我嫌弃你,而是因为……我闻到的信息素和别人闻到的不一样。”
纪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霍起行扯扯嘴角,用拇指在纪云的后颈处按了按,这块之前总是被他用抑制贴盖住的地方,现在也逐渐能够大大方方的袒露出来了。
“你不是什么腐烂过期的水果,你是甜甜的西柚。”霍起行有点心疼:“我知道,这才是你本来的味道对不对,你是因为受伤才变成这样的。”
霍起行很少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易感期的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纪云呜咽一声,眼眶又酸又涨,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气。
霍起行还在继续说,只是声音断断续续,吐字也越来越艰难:“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受伤,我们……”
话音未落,霍起行突然闷哼一声,摇摇晃晃向前倒去,脱力一般整个人都压在纪云身上,沉甸甸的。
纪云惊呼一声,用尽全部力气支撑着才勉强站住,霍起行浑身冒汗,额头烫的吓人,呼吸也愈发粗重。
他快坚持不住了。
纪云咬咬牙,把手探向他脑袋后面的止咬器的开关,作势要解:“密码是什么,还是跟上次的一样吗?”
“……?”霍起行强撑着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盯住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Omega摘掉Alpha的止咬器代表的含义是什么。
纪云要帮他度过这次易感期?
被压抑已久的渴望顺着脊椎向上攀爬,霍起行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下,情不自禁地磨磨犬齿。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走,我还能……”
“滴——密码检验成功。”
伴随着一声轻快的机械音,纪云抬手利落地摘掉霍起行的止咬器。
他似乎对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危险毫无知觉,嘴角居然扬着一模轻松惬意的笑,脸颊红通通的。
“解开了,啊!”
纪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霍起行强行搂住调转方向,狠狠压倒在床上。
失去止咬器的遮挡,霍起行那张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具有攻击性的脸完全露出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直勾勾地和纪云对视。
纪云完全被眼前这张脸迷惑住,他痴痴地盯着霍起行,抬起手想要替他擦掉挂在鼻尖上的汗珠。
微热的手掌刚刚挨上霍起行的鼻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动作,纪云的眼神突然一变,他挣扎地从霍起行身下爬出来,惊慌失措地大喊:“霍起行,你流鼻血了!”
第42章 宝宝 kisskiss
处于易感期的Alpha确实可能因为信息素不稳定而遭遇各种突发状况。
但流鼻血, 对于霍起行来说还是第一次。
他有些呆滞地看着纪云无措的脸,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抬手擦了擦。
原本并不多的鲜血也因为他过于粗暴的动作流得愈发凶猛。
“你不要乱动!”纪云焦急地抓住他的手,明显也有些慌。
他先是抬着霍起行的下巴让他仰起头,然后突然从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常识中想到流鼻血后仰头可能会导致血液倒流, 于是立马又将他的脑袋按回来, 但血依旧浸透了纸巾。
纪云急得都快哭出来:“怎么办啊……”
霍起行单手撑着仰坐在床上, 他的大脑几乎被易感期的高热烧焦成一片废墟。
鼻腔里被那种铁锈一样的血腥味充斥着,他只能闻到淡淡的西柚信息素味。
这不够……霍起行烦躁地皱皱眉头, 抬起手更加用力地擦起来。
“说了让你别动!”纪云猛地扑上来,整个人几乎坐在他怀里。
霍起行被撞得向后一闪, 却依旧稳稳地接住他。
纪云那张漂亮得极具冲击性的脸就悬在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他只要稍稍抬头,就能很轻易地碰到。
霍起行神经质地笑了一下, 扶在纪云腰上的手没忍住紧了紧。
“你还笑!”纪云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快被霍起行气死了。
情/色片一下变成惊悚片,这跨度谁能受得了?
霍起行被纪云拽着, 踉踉跄跄地走进卫生间。
用凉水将霍起行脸上的血印清洗干净后后,纪云学着网上查到的处理方式,找到一个冰袋敷在他颈后, 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鼻翼。
霍起行低着头,垂眼专注地看着纪云。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纪云觉得自己身体里刚刚因为惊吓变凉的血液又重新沸腾起来。
就这么看了不知道多久,霍起行突然笑笑, 声音怏怏地说:“我快喘不上气了。”
纪云犹豫两秒,迟疑着松开手。
确认霍起行的鼻子确实不再出血后,纪云非常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扔掉冰袋,洗干净手, 刚转过身就被人揽住腰一把抱起。
身体骤然悬空,虽然只有短短半秒,但纪云还是吓得惊叫一声:“啊——”
他的惊呼还没完全溢出喉咙,就感觉后背贴上一个冷冰冰的平面,身下一凉,像是被人放在什么地方。
纪云甚至来不及看清此刻的情景,眼前突然一黑,一双大手不留一丝缝隙的捂住他的眼睛。
“宝宝。”霍起行的声音在密闭狭小的卫生间内形成回音,一遍又一遍地在纪云耳边重播。
霍起行贴上来,用自己滚烫的额头蹭着纪云的脖颈,语气中带着几分欲求不满的委屈:“我难受。”
他像是沙漠中终于找到水源的动物一般,焦躁地深嗅着弥漫在空中的Omega信息素。
过了很久,霍起行似乎觉得这样还是不能满足,于是低下头,狠狠一口咬在纪云锁骨上。
霍起行这次一点也没有收劲儿,纪云觉得自己的锁骨都要被他的犬齿咬穿了。
“啊!”纪云痛得尖叫一声,小腿猛地抬起重重一脚踢在霍起行身上。
霍起行纹丝不动,依旧死死咬着他不松口。
纪云这次是真的被吓到,霍起行简直就是个疯狗。
他费力地用手推着伏在他肩膀上的脑袋,骂骂咧咧地哭出来:“我疼死了……你滚开,不要咬了……”
但他早已在强势的Alpha信息素的诱导下发了情,浑身软绵绵使不上力,推拒的动作看起来反而更像调情。
纪云簌簌地流着眼泪,心里的委屈几乎要将他淹没,除去刚开始认识的那段时间,霍起行几乎没有对他这么凶过。
纪云越哭越凶,眼泪糊在霍起行手心湿成一片。
霍起行微微一愣,然后松开口,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刚刚留下的牙印。
纪云的锁骨果然被他咬破,殷红的血液正透过那个清晰的齿痕慢慢向外渗。
霍起行感觉脑子“嗡”的一身,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信息素也变得异常浓郁。
Alpha易感期的破坏欲和占有欲在此刻得到空前满足,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好爽。
霍起行闭了闭眼,刚想换个地方重新咬,就被纪云突然拔高的哭声唤回一丝理智。
他迟钝地抬起头,这才发现纪云已经哭得快要晕过去,没有被手遮住的那半张脸上布满眼泪,裸露在外的鼻尖和嘴唇全都红得不成样子。
霍起行心下一紧,触电一般松开手,轻轻帮他擦着脸上的眼泪。
眼前骤然恢复光明,纪云哭声停顿半秒,慢慢睁开眼睛。
纪云的睫毛被泪水沾湿粘成一簇一簇,怨念又委屈地看着又要凑上来的霍起行,害怕得往后蜷着身子,小声地骂:“你离我远点。”
纪云双腿悬空着坐在洗手台上,身后是一整块镜子,他刚刚贴上去,后背就被冰冷的镜面冻得浑身一震,反射性地向前扑进霍起行灼热的怀抱里。
“你滚开!”纪云心中的怨气还没消,抬手就要扇他。
霍起行抬手毫不费力地抓住他软软的手,低下头,一点一点将纪云锁骨处溢出来的血液全部舔舐干净。
纪云浑身都僵硬住,寒意顺着他的尾椎骨向上攀爬。
纪云之前没有交过男朋友,中学的时候,因为自己身体原因,生理常识课他也总是不认真听。
因此他根本不知道易感期的Alpha会和平时有多么不同。
纪云浑身颤抖着,脸上的血色极速褪去,心中被不断扩大的恐惧填满。
霍起行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可怕了,纪云觉得自己今天真有可能被玩死在这里:“你在……干什么?”
“你流血了。”霍起行的语气非常平静,他抬头看着纪云,黑漆漆的眼珠里居然带着一丝笑意:“所以我要给你舔干净。”
“……”纪云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大气都不敢出。
霍起行的心情大约是很愉悦,松柏信息素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四溢。
S级Alpha的信息素,纪云根本无法抵抗。
他喘着喘着,额头就浮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纪云身体后倾,紧紧贴着冰冷的镜面,想以此来缓解身体里的燥热,但根本没有用。
他在霍起行压迫感极强的注视下难堪地闭上眼睛,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若是在平时,纪云的眼泪会让霍起行心软。
但放在这个时候,他的眼泪只会让霍起行更兴奋。
他被清甜的Omega信息素包裹着,喉咙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像是埋怨又像是调笑那样说:“怎么这么爱哭啊。”
纪云嘴巴紧紧抿着,倔强地闭着眼不看他,他浑身都湿透了,双腿紧并着坐在那里,窄窄一条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霍起行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猛地将纪云拉近。
纪云慌张地睁开眼,两人对视的那一刻,霍起行的耳边陡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轰鸣,时间的流速突然变得很慢,似乎还能听到指针转动的“滴答”声。
纪云的眼睛和嘴巴都湿漉漉的,霍起行看着看着就出了神,气氛过于缱绻。
霍起行迟迟没有动作,纪云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抿着唇,抬起腿轻轻在霍起行的腰侧蹭了一下。
霍起行抬手握住他的腿,手臂上的经络非常明显的突出来。
感受到纪云身上和他一样高的明显不正常的温度,霍起行眼皮猛地一跳。
霍起行用另外一只手掐着纪云的下巴,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深深地吻上去。
“唔……”纪云扬起头,艰难的迎合着这个有些过于粗暴的吻。
霍起行吻的太凶了,尽管他已经顺从地张开嘴巴,但下颌骨还是被他捏的生疼。
纪云讨好地用舌尖迎合着他,霍起行似乎从他的态度中得到鼓励,闻得越发凶狠,身体不断向前压,直至退无可退。
纪云身后是冰冷的镜面,身前是霍起行火热的胸膛,他被卡在中间完全动弹不得。
他被这种过于强烈的刺激逼得快要崩溃,狠狠一口咬上霍起行的舌头。
然而霍起行就像完全失去痛觉一样,依旧不管不顾地吻,睫毛都不带抖一下。
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扩散,纪云担心霍起行失血过多,用力地抓着他的头发强行将他拽起来。
霍起行意犹未尽地抿抿嘴唇,看到纪云氤氲湿润的眼眶,他微微一愣,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把头埋在纪云胸口笑得抖个不停。
纪云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痒,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你笑什么?”
“我在笑……”霍起行抬起头,非常下流地舔舔嘴角:“你流泪,我流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咱们两个也算扯平了。”
“……你有病吧?”纪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抬腿轻轻踢了他一下。
霍起行又笑了,“我确实有病啊,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
“……”纪云彻底无语,索性垂下眼不再看他。
纪云坐着,霍起行站着。
霍起行低头认真的看着他,欲/望的催动下,纪云整个人都覆着一层薄粉,在灯光下发着瓷白的光,看上去异常乖巧。
霍起行感觉心中的爱意呈指数级膨胀,这份爱意太满太重,他一个人有些承受不住。
“你刚刚……把我的止咬器解开了。”霍起行嗓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诱。
纪云肩膀一颤,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看着他,搭在洗手台边沿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耳根开始发烫,像是预感到霍起行将要说什么。
“这是不是代表,你愿意帮我度过易感期?”
在今天之前,霍起行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义成交易。
尽管纪云知道霍起行是为了不给他压力才这么说的,但并不妨碍他自欺欺人地使用这两个字麻痹自己。
这场交易里,他们交换唾/液,交换信息素,直到今天,他们又交换了秘密。
霍起行对他不是同情,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在疾病之中挣扎的普通人。
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纪云长久以来惴惴不安的虚无感突然就被抚平了。
覆盖在湖面上的薄冰碎裂,有什么被他压抑已久的东西洪水泄闸一般喷涌而出。
既然霍起行愿意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抚、帮助他。
那他,是不是也有责任和义务,帮助霍起行度过这次突如其来的假性易感。
纪云如释重负地深呼吸一口,他点点头,霍起行瞳孔中的人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
“我……”纪云的第二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口,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霍起行不由分说地抱起他,两步走出去,压着他一起沉沉地陷进柔软的床铺里。
“唔……”
霍起行半跪在床上亲得很投入,纪云昏昏沉沉地被他吻着,两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然而然地环上了他的脖子。
接吻的同时,霍起行快速脱掉纪云的衣服,脱到最后一件衬衣时,他显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动作野蛮地撕扯着,胸前的纽扣被扯掉崩在他的下巴上。
终于解开最后一层束缚,霍起行兴奋地额角突突直跳。
纪云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地被剥成一支生嫩的竹笋,天花板上的LED灯在他眼前不断晃动,晃得他原本就晕晕乎乎的脑袋更加迟钝。
“宝宝。”霍起行撩开纪云汗湿的刘海,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纪云打开他的手,似乎被这个称呼叫得有些害羞,偏过头躲避他的注视,白皙的后颈却因为这个动作完全暴露出来。
那块小小的腺体在霍起行眼里好像发着光。
他一愣,突然想到什么,犹豫着说:“宝宝,你的腺体好像……”
纪云闻言,斜斜地瞟了霍起行一眼,“好像什么?”
他微微上挑的眼角从这个角度看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媚,这一眼看得霍起行直接顿住,没说出的后半句话也彻底卡在了喉咙里。
纪云好奇心被勾起来,又见他迟迟不说后半句话,烦躁地催促他:“好像什么你快说呀!”
说罢,纪云气呼呼地抿起唇,脸颊上的小酒窝轻轻险进去,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凹陷。
他就长了一张好脾气的脸,骂人像撒娇,生气也像笑。
草。
太可爱了。
霍起行浑身血气上涌,腺体和脑子一起炸开,他下意识地抬手擦了下鼻子,发现没有流鼻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说……你看起来好像很期待被我咬。”
说着,霍起行低下头,轻轻纪云后颈处舔舐几下,然后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森白尖利的犬齿毫不留情地刺穿那块皮肤,大股Alpha信息素凶猛地注入Omega脆弱的腺体之中。
纪云猛烈地挣扎几下,然后捂住嘴无声地哭起来。
经过过去一段时间频繁的临时标记,这种又痛又爽的感觉纪云早就已经习惯。
但今天,或许是因为易感期的原因,霍起行咬得格外狠,叼住就不撒口,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一样。
纪云踢着双腿,无助地挣动几下,喉咙中溢出几声模模糊糊的呜咽,助燃一般将霍起行的情绪点得更高。
霍起行咬了不知道多久才放过他,他直起身子,目光沉沉地盯着纪云,整个人被体内汹涌的yu/望撕扯着,脑海中冒出很多阴暗又下流的想法。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满足自己的同时又能不吓到他呢?
纪云哭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似的,眼角和嘴巴都是红的。
霍起行害怕他哭到脱水,于是把他抱在怀里喂水。
霍起行的宿舍没有吸管杯,纪云的身体还在轻轻发着抖,清水不可避免地从他的嘴角流出来,滑过他的下巴,滴在霍起行的手腕上。
喝完水,霍起行抽出纸巾擦干净手,然后慢慢凑过去,一点一点地把他下巴上的那些水舔掉,然后摸索着,再次吻上他的唇。
纪云坐在霍起行腿上,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幸福得快要晕过去。
他觉得他和霍起行的信息素匹配度一定很高,不然怎么会每次被亲被他标记都这么舒服呢?
他对疼痛的阈值似乎也被霍起行不断拔高,刚刚那阵犬齿刺穿腺体的剧痛早已消失,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满足感,甚至期待霍起行能够再咬一次。
霍起行,到底是不是他的命定之番呢?
纪云晕晕乎乎地想。
霍起行发现纪云不会换气,每次接吻,他都能把自己搞得想要窒息似的一塌糊涂。
这次也一样,纪云“呜呜”两声,手握成拳轻轻在他胸口砸几下。
霍起行知道他快受不了了,无奈地放开他,纪云重见天日一般靠在他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热……”纪云的声音懒洋洋的。
霍起行也觉得热,他想去拿两瓶冰水,刚准备把纪云放下来,怀里的人却哼哼唧唧地贴上来,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霍起行只好抱着他一起去拿,刚站起来,忽然感觉有什么冰凉黏腻的液体顺着他的腿流下来。
霍起行疑惑地摸了一下,他抬起手,鼻尖抽动几下,隐约闻到什么味道,等想明白这股味道是什么后,霍起行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人怔在原地。
第43章 别怕 不会让你死
霍起行怔在原地久久不动。
纪云被他抱在怀里, 有些难熬地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小声催促:“渴……想喝水。”
霍起行咬咬牙,脖子上的青筋不太明显地抖动几下,嗓音带着浓浓的哑, 语气模糊又暧昧:“不用喝, 你水够多了。”
然后就护着纪云的头将他重新压回被子里。
视野突然又被白晃晃的天花板占据。
纪云“唔”了一声, 晕晕乎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霍起行重新亲上来的嘴唇夺取了全部的注意力。
纪云太渴了, 只好用另外一种方式获取水源。
他仰着下巴,忘情地和霍起行接吻, 魂魄都快要抽离身体一样恍惚。
霍起行说上次是他的初吻, 但纪云觉得他一定是在骗他,否则他的学习能力也太强了。
纪云艰难地回应着他, 亲着亲着就觉得大脑一阵缺氧,肺部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一样憋闷。
“唔……”纪云感觉再这么亲下去他就要窒息了,于是奋力地拍打着霍起行的肩膀。
霍起行不慌不忙地被他打了好几下, 纪云软绵绵的巴掌落在他侧脸和肩膀上。
直到感觉身下人的身体抖动得明显不太正常,他才猛地松开口,抱着纪云慢慢给他渡气。
“笨, 换气都不会。”霍起行嘴角划着一抹餍足的笑,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和他开玩笑。
纪云此刻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他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喘息,整张脸都被憋得通红, 眼角挂着几滴生理性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霍起行本来打算好好表现一下。
他和纪云的第一次,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终究是带着一些强迫性质。
但纪云这幅予取/予求的样子实在极大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所剩无几的理智也被易感期的高热燃烧殆尽,愈发不能控制自己。
霍起行发现纪云可能喜欢Rough一些的方式,这一点又与他不谋而合。
霍起行心里面那个一直破损漏风的缺口突然就被严丝合缝地填补起来,他觉得自己和纪云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越来越激动,连纪云哭了都没发现。
纪云哭惨了,到最后甚至发不出什么声音,喉咙疼痛的像被砂纸磨过。
整张脸上横七竖八的布满泪痕,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在锁骨的凹陷处积出一片浅浅的水洼。
尽管上次已经领教过霍起行的可怕,但易感期Alpha的精力旺盛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霍起行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翻来翻去的做。
纪云使不上力的身体被他随着心意被他摆成各种样子。
“你知道吗?”霍起行炽热的手掌贴在他小腹中央的位置,不轻不重地向下按压一下:“这个地方是你的sz腔,只要在这里面成结,就可以永久标记你。”
“永久标记之后,抑制手环也很难完全屏蔽Alpha和Omega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霍起行用鼻尖轻轻蹭着他的耳朵,循循善诱。
纪云慌张地摇着头,濒临崩溃的他根本没办法认真思考被一个或许和他匹配度很高的S级Alpha永久标记到底对他是好是坏。
霍起行的手在他身上游走,被碰过的地方霎时一片酥麻,触电一般连同他的大脑一起烧焦。
他无数次在陷入睡眠的边缘被霍起行强行唤醒,整个人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叶小舟孤单地漂泊在狂风暴雨肆虐着的大海之上。
海浪已经不满足他随着自己的节奏起/伏,一定要将他掀翻,覆灭才愿意收手。
纪云感觉到霍起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疼痛。
霍起行刚才提到过的那个地方被狠狠威胁着,恐惧几乎将他整个人慑住。
纪云无助地大喊出声,Alpha的信息素也无法安抚到他,他打掉霍起行盖在他眼睛上的手,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霍起行感受到他强烈的抗拒,只得停住。
他直起身子,垂眼看着身下哭的稀里哗啦,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纪云。
霍起行急促的喘着气,喉结难耐的上下滚动几下,他抬手擦掉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汗,犹豫两秒,重新换了一个位置,终于愿意大发慈悲地放过纪云。
结束之后,霍起行抱着他去洗澡。
尽管假性易感被安抚下去之后的霍起行展现出此前从未有过的温柔,但纪云还是有些怕他。
于是霍起行之好站得远远的,看着他站在花洒下抽抽噎噎的洗澡。
霍起行想笑,但又不能笑。
他一笑,本来就委屈到不行的纪云估计得把自己气晕过去。
一番折腾下来,纪云的胳膊腿都像重新组装起来的一样,谁也不认识谁,每一个动作都做的异常艰难。
霍起行看不惯他磨磨唧唧,又怕他着凉,两步走过去搂着他,很快给他洗完澡。
“滚远点。”纪云还在生气,看也不看他。
霍起行扯扯嘴角,有些玩味的看着他:“这是我宿舍。”
纪云呼吸一滞,气得脑子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我滚!”
“嗯,那你也得穿好衣服再滚。”霍起行给他擦干净,拿出浴巾像包春卷一样裹起来。
纪云晕晕乎乎的被他拨弄着,还在怔愣中,霍起行就洗完然后抱着他走出去。
纪云懵懵地躺倒在床上,过了好半天才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干什么?”霍起行按住他。
纪云撇撇嘴:“我滚。”
霍起行笑笑,“逗你玩的,还真生气了?”
纪云咬着嘴唇不说话,胸膛剧烈起伏着,越想越难过。
他一想到自己好心帮助霍起行,然后他就像杀熟一样按着自己狠宰,自己嗓子都哭哑了也不停,就委屈得不行。
纪云用力眨眨眼睛,沉默着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开始穿。
霍起行的假性易感刚刚被纪云安抚下去,正是对他无限依恋的时候,哪里愿意让他就这么轻易的走了。
“你……”霍起行皱着脸,突然痛苦地捂住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纪云见状,还以为他又犯病了,慌张地扑上来,刚才还板得很平的一张小脸此刻写满担忧:“你怎么了?”
霍起行拦腰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胸口不说话。
纪云摸着他依旧很烫的额头和脖颈,找出手机打开搜索界面,结果就是手机差点被他摔出去。
他苦着一张脸,有些欲哭无泪。
网上说Alpha的易感期会持续五到七天,且等级越高的Alpha易感期需求越强。
难道说……他要在这五到七天内一直陪霍起行做那种事?
那他真的会被x死吧。
纪云浑身都痛,他后怕地摸着自己被咬的惨不忍睹的后颈,颤抖着开口:“霍起行……假性易感和普通易感一样,都是持续五到七天吗?”
纪云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霍起行心脏狠狠一抽,感觉快被可爱死了。
他当然知道纪云在害怕什么,于是恶劣的逗他:“可能吧……我也不太清楚。”
纪云吸吸鼻子:“那你之前都是怎么度过的?”
“抑制剂。”霍起行眉头紧紧皱着,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每次我都会打很多很多抑制剂。”
纪云想到霍起行胳膊上那一排针眼,心中一痛,把他抱的更紧一些:“那你这次别用抑制剂了,抑制剂都是有副作用的。”
七天就七天吧……别的omega都可以,那他也可以。纪云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霍起行抬起头,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他当然很想抓住这个机会多来几次,但来日方长,现在有比爱更重要的是等着他去做。
他凑上他亲亲纪云的嘴角,说:“骗你的,假性易感持续时间很短,这两天你用信息素安抚我一下就行。”
信息素安抚?那不是跟霍起行平时对他做的事差不多吗。
纪云眨眨眼,慢吞吞的点头:“……哦。”
纪云的衣服刚刚被他扯坏了,霍起行找了一件自己的衬衣给他穿上。
纪云坐在床上,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水,视线控制不住地往霍起行身上瞟。
“你……在干什么啊?”
霍起行把搭在脸上的那件衣服拿下来,陶醉地深吸一口气:“筑巢啊。”
“……筑巢?”纪云迷茫地盯着自己那件皱皱巴巴的旧衣服,此刻正被霍起行紧紧抱在怀里。
“简单来说。”霍起行扬起嘴角:“和你当时偷我领带的目的一样。”
纪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脸瞬间红的快要冒烟,结结巴巴道:“我没……没”偷。
最后一个字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霍起行闷闷地笑了几声,猛地扑上来搂住他。
纪云尴尬地被他抱在怀里,视线乱飞着,然后落在霍起行的左肩上。
那里光洁平整,完全看不出受过枪伤的样子。
很多时候,纪云都觉得霍起行的身体素质优秀得不像正常人,无论是体力还是伤口愈合速度。
纪云伸出手,在那个位置轻轻抚摸几下,惊叹道:“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霍起行不闪不避地任他摸着,语气随意:“本来就是小伤。”
纪云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叹一口气。
霍起行拍着他的背,手指划过纪云左肩上那块两个人都不愿提及的伤疤:“没关系,你要是介意,我们就去做手术把这块疤痕消掉。”
纪云不是介意这个。
他只是觉得,霍起行无论是家世还是个人能力,都是在太好。
如果纪云一直都是一个劣等Omega,那么他或许会还会因为高等级Alpha的倾心而开心。
可偏偏,他曾经有很大概率分化成为S级Omega。
他知道高等级的Omega身上有哪些优势,知道他们在这个社会中能够享有哪些优质资源,或许那样的两个人才足够般配。
这一刻,纪云突然无比痛恨方问一。
霍起行看着纪云逐渐苍白的脸,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了?”
纪云冰凉的手被他紧紧抓住,指尖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纪云抬眼看着他,忽然说:“霍起行,我可能活不了多久。”
霍起行不是刚知道这件事,但亲耳听到纪云这么轻飘飘的说出来,对霍起行造成的冲击还是超出他的想象。
他艰难地笑了一下,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没胡说。”纪云甩开他的手,又用和之前一样戒备的姿势把自己蜷缩起来:“医生说命定之番的信息素可以缓解、治愈我的疾病,甚至可以刺激我二次分化。自从被你临时标记后,我的身体状况好转不少。”
纪云手指紧紧揪在一起,故作轻松地笑笑:“我怀疑你是我的命定之番,所以才想利用你。”
霍起行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任何不悦,反而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宋教授说的另外一种治疗方法,难道就是这个?
纪云还在自顾自的说:“可我和方问一测过信息素匹配度,他才是我的命定之番,所以……”
“所以什么?”霍起行冷着脸,捏着纪云的脸强迫他抬起头看自己:“所以你又想回去找他?”
纪云一愣:“不是的……”
“那是什么?”霍起行烦躁地抿抿唇:“谁说命定之番只能有一个,方问一算什么玩意?说不定我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比他还高。”
霍起行完全不懂,纯靠胡诹,可偏偏就是这么一番话还就把纪云给安抚下来。
“可是……”纪云脑子晕晕沉沉,还想再说点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霍起行站起来,走到桌子旁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仪器。
“这是什么?”纪云问。
“信息素提取器。”霍起行晃晃手上的东西:“信息素提取出来,可以通过这个设备直接转换成液体。”
纪云呆呆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说信息素在提取的过程中会损耗掉一大部分吗,这个……?”
“这个也会损耗,不过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闻以川搞出来的东西,应该还算好用。”
纪云不明白他拿这个工具的目的是什么,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
霍起行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地坐在他旁边,像是考虑很久,又像是自然而然地就做出这个决定:“如果我是你的命定之番那最好。如果不是也没关系,有这个,你可以随时从方问一身上提取信息素,无论他想要什么报酬都可以。”
纪云抬头看着他,氤氲湿润的眼眶中映出霍起行的倒影。
霍起行冷静地做出总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
第二天,霍起行是被一阵不太美妙的动静吵醒的。
祝炀像狂犬病发作似的站在外面哐哐砸门,嘴里骂骂咧咧,声音越来越大:“霍起行,你给我滚出来!你要不要脸啊晃了老子一天?你耍我玩呢!”
霍起行挣扎着睁开眼,心脏一阵狂跳。
“操……”他快被祝炀这个丢人玩意气死了。
刚准备坐起来,突然感觉胸口沉甸甸的。
低头一看,纪云面色红润地靠在他怀里,正浅浅呼吸,刘海凌乱地垂在额前,睡着的样子也异常乖巧。
他的面容太过恬静,最近长了一些肉的脸颊微微嘟起,看上去就像从来没吃过苦一样。
霍起行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用羽毛轻轻挠了一下,触电似的浑身一麻。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纪云的睫毛忽然剧烈地颤动几下,醒了。
第44章 比赛 易感期每半年一次,每次持续一周……
被吵醒的感觉并不是很美妙, 纪云睁开眼,房间里陌生的陈设令他产生片刻的恍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在霍起行的宿舍里睡着了。
尽管在此之前,霍起行已经临时标记过他很多次。
但是他们两个的关系却迟迟没有更进一步, 每次标记完成, 霍起行都会抱他一会儿, 然后在纪云晕晕乎乎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就离开,从来没有在他宿舍留宿过。
纪云其实每次都很想让他多抱一会儿, 但霍起行没有说,他更不好意思提。
现在想来, 霍起行不愿意在他宿舍留宿, 可能是不想让他知道假性易感的事,所以要回来打抑制剂。
“……”
纪云抬起头, 正对上霍起行隐约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的表情和往常一样没什么波澜,但纪云却能看出来他心情不错。
两人对视一会儿,纪云率先移开目光, 有些别扭地说:“困。”
“那就再睡一会儿,才七点。”霍起行把它搂得更紧一些,声音轻飘飘的。
话音刚落, 纪云砰砰跳的心跳还没平复下来,门外就再度响起那阵催命似的敲门声。
祝炀敲了半天都没人搭理,他做贼似的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正想着屋子里是不是没人, 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低低的对话——不仅有人,还不止一个!
祝炀顿时怒了,怨气冲天地把门砸得哐哐响:“姓霍的你少装死!我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了,开门!”
“烦死了。”霍起行暗骂一声, 抓抓头发从床上坐起来。
纪云捂着耳朵趴在床上,还是懒洋洋地不愿意动弹,感叹道:“祝炀的精力怎么这么旺盛……一大早的,他这是干什么啊。”
“谁知道他,又抽疯了吧。”霍起行面色不豫地套上衣服,摸了下纪云的脸:“我去把他打发了,你再睡会儿。”
纪云怕痒似的瑟缩一下,撑着床坐起来,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到不行的样子:“算了,我也起来吧,万一他真有什么事呢?”
他一抬手,裹在身上的被子不可避免地滑落一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大小不一的红紫吻/痕。
霍起行盯着昨晚自己留下的那些印子看了一会儿,淡定地移开目光,从地上捡起抑制手环戴好,然后下床洗漱。
纪云的衬衣被扯坏不能再穿,霍起行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版型相对修身的递给他。
但纪云穿上还是很大,于是自然而然地发脾气,听上去像是在撒娇:“一点都不合身……这怎么穿啊。”
衣服穿的是自己的,语气也是亲昵的。
霍起行很喜欢纪云现在这种样子,他觉得很生动,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下他的脸,刚想说点什么,门外敲门声又逐渐变得狂躁。
暧昧的气氛被打断,霍起行猛地站起来,脸色阴沉阴沉的能拧出水:“操,这个狗东西,我今天非得弄死他不可。”
纪云“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接话,晃晃悠悠地去洗漱。
祝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站在门外憋屈得表情都有几分扭曲。
他是真气啊,昨天被霍起行耍了一通不说,纪云也莫名其妙跑不见人了。
他给这俩人打了一晚上电话,没有一个人接,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儿,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
刚刚站在门外一听,纪云八成也在里面,合着这两个人真把他当爱情保镖了?
祝炀气哼哼地,抬手又要敲,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霍起行随意地套了一件衣服,眼角眉梢都写着不耐烦,开口就是驱逐:“一大早你敲个鬼的门。有事快说,没事就滚。”
门只被他拉开一个很小的角度,霍起行懒洋洋地靠在门边,高大的身躯几乎遮挡住祝炀的全部视线。
祝炀探头探脑地朝里看,狐疑地说:“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开门,宿舍里就你一人啊?”
霍起行烦躁地站直身子,死活不愿意让他看。
祝炀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有鬼,索性直接问:“纪云呢?”
霍起行被气笑了:“你再明知故问试试看?”
居然真的被他猜中了!
祝炀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压低声音问:“不会吧?他昨晚没回去啊……你们俩,睡了?”
霍起行垂下眼帘没说话,但上扬的嘴角完全暴露出他的真实心情。
祝炀这才发现霍起行的状态很不错,眼角眉梢都带着欲望得到满足过后的慵懒和餍足。
这何止是不错?简直嘚瑟到家了!
祝炀“啧啧啧”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强压下复杂的心情,酸溜溜地竖起一个大拇指:“算你厉害。”
霍起行轻哼一声:“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知道祝炀大概是还有点喜欢纪云,也没再忍心刺激他。
祝炀沉默片刻,很快整理好心情,笑着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我先去吃早饭然后热身,等会儿训练场等你。今天可不许再放我鸽子啊!”
霍起行点点头:“行。”
祝炀走出两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回过头:“对了,等会儿记得把纪云也叫上,昨天说好让他给我们记录数据的。”
看到霍起行迟迟不语,祝炀举起右手做出一个起誓的姿势,贱兮兮地说:“你放心,我对他百分之一百有想法。”
说完,一溜烟跑了。
霍起行嗤笑一声:“德行。”
纪云看他又把门关上,好奇地问:“祝炀走了?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让等一下去训练场。”霍起行走过来,低头帮纪云戴手环。
纪云乖乖任他动作,表情有点奇怪:“你们两个要测试,今天吗?”
“嗯。”
“……”纪云犹犹豫豫的,还是忍不住问,只是声音越来越低:“今天比赛的话,会不会对你不太公平?”
“嗯?”霍起行抬起头,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怎么就不公平了?”
纪云眼神乱飞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一张脸红得快要冒烟:“就你昨天晚上……”
霍起行一看他这副模样,瞬间理解到纪云的意思。
他有些无语的“哈”一声,用力掐着纪云脸颊上的软肉,似笑非笑道:“你一天到晚瞎担心什么呢?是太看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你自己啊?”
纪云捂着被掐红的脸颊,被霍起行语气中的轻蔑搞得有点不服,心底那点叛逆的小火苗蹭蹭往外冒:“我怎么了?我好得很!从小到大我什么不是第一,我还觉得是你不行呢,还S级Alpha呢,看来也不过如此。”
“行。”霍起行真被气笑了,他磨磨犬齿,目光沉沉地看着纪云,言语间暗含警告:“我的易感期大约每半年一次,每次持续时间一个礼拜到半个月不等。”
“……”纪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身体和大脑同时回忆起昨晚那种濒死的感觉,突然就有些后悔刚刚说的那些话了。
霍起行扯扯嘴角:“到时候你可别哭。”
冬日的阳光穿透薄云,落在室外训练场的地面上。
战斗机飞行员的身体机能测试囊括项目众多。
除去基本的体能测试之外还有抗眩晕,抗过载等。
霍起行和祝炀分站在纪云两边,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祝炀看看纪云,又看看霍起行,撇撇嘴说:“小纪,等一会儿你可得公平公正啊,不能因为你和姓霍的好就暗箱操作。”
纪云愣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你放心吧,我肯定公平公正。”
说完,他拿着本子走到一边:“那我们就……开始?”
首先进行的是最基础的体能测试。
800米、3000米、穿梭障碍跑、引体向上、俯卧撑、深蹲。
共计六个项目,霍起行和祝炀各赢三项,但他们两个的成绩都远超普通军人,甚至一般的飞行员。
纪云看着这一堆耀眼的数据,不禁啧啧称奇。
当年参加特殊作战部训练的时候,自己的每一项成绩纪云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能是因为那是他的年纪还太小,也可能是系统训练的时间不够长,单从数据上看,他和这两个人还有很大的差距。
但如果他一直坚持下来,会不会现在也和他们一样优秀?
中场休息。
霍起行坐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喝着纪云买给他的功能性饮料补充体力,呼吸非常平稳。
祝炀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卷毛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还以为你回学校这么久松懈了呢,可以啊你。”
霍起行冷哼一声:“劝你早点认输,省得浪费时间。”
“滚一边去!”祝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看向纪云时瞬间换了个表格,笑眯眯地凑上去,说:“小纪了,还有没有饮料,我也要喝。”
纪云点点头,从身后拉过一个箱子:“有啊,我买了好多。除了饮料还有香蕉,你自己拿。”
“小纪你真好!”祝炀拿好东西,原本笑嘻嘻的脸不知怎么变得有点惆怅:“哎,真是便宜某人了。”
他后面一句声音有点小,纪云没太听清,于是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祝炀被霍起行凉飕飕的眼刀剐着,不敢再找茬,擦了擦嘴坐直身子:“你在看什么呢?”
纪云看得入神,随口答:“我把我当年的数据列出来,等会儿和你们对比一下。”
祝炀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你当时参加训练时候的数据吧。”
见纪云自己都不再介意,祝炀索性也打开话匣子:“害,你现在对比肯定没意义。你当时参加训练的时候才刚16岁吧,16岁,就算再有天赋身体素质也还没到巅峰,和我们这些成年人肯定比不了。”
祝炀又回忆了一下纪云当年参加测试时的风采,忍不住心旌荡漾一番:“不过以你当时的成绩,在同龄人里肯定是没有对手。”
说着,祝炀卡壳一下,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瞄了一眼躺在纪云另一边的霍起行:“得,我忘了还有还有一个大神呢。霍起行也是16岁的时候来参加的测试,他当年的数据也够变态的,你们俩好好交流一下吧。”
纪云握着笔的手一顿,垂眼看着正靠在他腿边的霍起行。
霍起行挑挑眉,语气有点痞:“你好啊,21届的top1,我是22届的top1。”
纪云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小声问:“……你是什么星座的?”
想问他的生日还不直接问,非要拐弯抹角的。
真可爱。
霍起行猛地坐起行,带起一阵风。
他露出一个有点奇怪的表情:“天秤座,正好比你小半岁。”
啊!
纪云瞬间呆住,他实在没想到霍起行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这么成熟,年纪居然还比他小?
纪云本来就不习惯被人照顾,现在得知一直照顾他的霍起行居然还比他小。
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独自在风中凌乱着。
祝炀见他们两个说着说着又开始打情骂俏,牙都快被酸掉:“诶哟哟,还是年下呢。”
他也不想再在这里当电灯泡,站起来拍拍手,老大不高兴的走了,临走之前忿忿地踢了霍起行一脚:“你就得意吧,等会儿抗过载看我不秒了你。”
霍起行根本懒得搭理他,摆摆手就把祝炀打发了,回过头看到纪云还是一副愣愣出神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在他的酒窝上戳了戳:“有必要这么震惊吗?”
纪云总算回神,坚定地点点头:“虽然我知道你年纪不大,但是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小。”
天哪,22岁的少校。
不,如果从他被授予军衔的时间算起,他应该是还不到21岁就成为少校了。
不仅有军衔,好像还得过什么骑士勋章。
……
纪云有些嫉妒地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本来觉得自己也算是人中之龙了,结果再看看霍起行……真是人比人得死。
“年纪小一点也不好啊。”霍起行望着天空,表情有点落寞:“要是我再早三个月出生,就能和你同一届参加测试了。”
他转过头,看着纪云:“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
那他就可以亲眼看到纪云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从祝炀手机里那张模糊的相片里,才能窥到一点他当年的影子。
纪云感受到他浓重的失落,心脏狠狠一抽,抓着本子的手忍不住握紧。
他笑笑,扭过头,侧脸线条被阳光模糊得异常柔和:“我才不要呢。和你同一届的话,我可能就不是第一了。”
霍起行沉到底的心被纪云轻而易举地捞起来,覆盖在身上的寒冰碎裂,一向冷淡不近人情的他在此刻竟然看起来也有些温和:“我怎么可能比得过你呢?你可是让老程念念不忘好多年的天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纪云发现自己不再恐惧和逃避从前那段经历。
他的所有恐慌都可以被人看穿,所有失落都会被人接住。
新的征程亦有人相伴。
事已至此,纪云觉得自己也不必再去解决。
他不需要思考霍起行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在哪个节点发生变化,也不用考虑自己究竟能活多少岁。
正因为他的生命非常宝贵,所以才应该珍惜有限的时间和无解的爱。
纪云合上本子站起来,冲霍起行伸出手,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走吧,你再这么装深沉下去,等会儿输给祝炀可别哭。”
霍起行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虚虚抱了他一下,语气和表情都有一种让祝炀看到绝对会炸毛的肯定:“放心吧,平时还有可能输给他。今天,绝对不可能。”
第45章 他太装了 今天还没咬
室外训练场的另一端, 摆放着三种形式不一的抗晕眩训练器械。
固定滚轮用于模拟驾驶员操纵飞机左右滚转,断联飞行员的空间定向能力。
活动滚轮则注重考验飞行员的身体协调性以及抗晕眩能力。
而旋梯,则是为了训练飞行员抗震抗颠簸,提升空间定向能力的一种训练器械。
这也是日常训练中, 飞行员最重要的几个项目。
纪云慢慢踱步至场地边, 把手搭在冰凉的训练器械上, 心情稍微有一点复杂。
这里的每一种器械他都不陌生,在特殊作战部训练的那几个月, 他几乎日日都要与这些旁人看一眼都觉得头晕的训练器械打交道。
只可惜受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他光是躺在床上不动都每天觉得觉得头晕想吐, 更别提训练了。
祝炀早就热完身,正站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霍起行, 嘚瑟地说:“我可是固滚旋高手,队里每次测验,我几乎都是第一。小纪, 等会儿你就看我怎么虐他吧。”
纪云嘴角噙着一抹笑,低头在本子上写上他们两个的名字。
虽然不可避免地有所偏向,但高手过招, 纪云的心中难免燃起期待。
纪云没接祝炀的茬,简单交代几句后就按下秒表,宣告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个项目是固定滚轮,按特殊作战部的标准, 正反50圈即为优秀。
霍起行和祝炀都是飞行员中的翘楚,转动超过60圈都是轻轻松松。
滚轮越转越快,纪云只是在一旁看着,就有一种天旋地转, 头部充血的感觉。
不知转动多少圈后,二人几乎同一时间选择了停止。
祝炀从仪器上下来,踉踉跄跄地退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霍起行比他稍微好一点,只是闭着眼睛,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站在原地。
“没事吧?”纪云连忙拿了两瓶水递过去。
霍起行接过却不喝,只是牢牢地抱住纪云,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虚弱地说:“我头晕。”
纪云担心他是假性易感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没结束,抿抿唇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夸张的干呕声。
“呕——”祝炀捏着水瓶,表情和语气都做作到极致,一边翻白眼一边吐槽:“小纪你别被姓霍的骗了,他那种变态就算再转十圈也问题不大,他就是想占你便宜。”
“哈哈……”纪云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接话。
霍起行站直身子,扣住纪云的脑袋牢牢按进怀里,阴森森地对祝炀:“喝水还这么多废话,小心呛死你。”
前两个项目又是打成平手,终于来到最后一项——旋梯。
旋梯是这三种项目里危险系数最高的一项,也是纪云曾经最擅长的一项。
飞行员站在旋梯上,不使用任何外力,仅仅依靠向心力的作用正反旋转。
每次练习这个项目的时候,纪云都有一种心脏跃出胸膛的感觉。
看着看着,纪云就有些出神,甚至连那两个人双双从旋梯上下来都不知道。
纪云的心脏砰砰直跳,身体忽然变得不受控制,像被某种东西指引着一般。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脱掉外套,直直地走向刚才被霍起行使用过的那个旋梯。
抓紧,后退两步,然后轻巧的在地上一蹬——旋梯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始做起竖直旋转运动,一摆过杠!
“卧槽?”
祝炀震惊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旋梯上的人。
纪云姿态轻盈,动作标准且熟练,看上去完全不像脱离训练很久的人。
霍起行也有些不敢相信,他站起来,心中隐约产生一个猜想。
眼见纪云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霍起行连忙过去,护着他从旋梯上下来。
“我转了多少圈?”纪云稍微有些喘,脸颊红扑扑的。
“40。”霍起行从他上去的那一刻就开始在心中默数。
这个成绩,虽然达不到联邦飞行员考核的优秀标准,但也远远超出大多数的人都极限。
纪云有点激动地抓住霍起行的袖子,语气急促道:“难道说,我……”
受伤之后,纪云在医院里足足躺了半年之久,由于长期缺乏运动,他四肢的肌肉都有不同程度的萎缩。
但更严重的,则是腺体收到创伤造成的脑部神经受损。
从那时起,纪云时常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和肉/体被硬生生分割成毫不相干的两个部分。
他不是没想过恢复训练,但只要来到训练场,看到以前那些他使用起来得心应手的器材,纪云的脑袋就会忍不住的抽痛,同时伴随一种强烈的呕吐欲望,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可现在,他却毫不费力就做到了之前怎么努力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热汗顺着额角不断往下淌,纪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脏砰砰直跳。
难道……他的身体真的在好转,不光健康状况,就连体能和运动天赋也在复苏?
“我……”纪云心里乱乱的,一时有点结巴。
霍起行懂得他的患得患失,于是握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安抚道:“过段时间我们去做个全面检查,别紧张。”
祝炀从旁边走过来,看着纪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小纪,我看你这水平完全不输我们新招的队员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重新回来和我们当队友啊?”
纪云转身仰起脸,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你们那里要求太高了,我可不行。”
说完,他率先朝着室内训练场走去:“走吧,还要进行下一项呢。”
祝炀和霍起行面对面地坐在座椅上,祝炀顶着面前正中央的大屏幕,面如菜色:“所有项目里最烦这个,晕得脑浆都快晃出来了还要答题,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纪云早已学会了将祝炀的一部分话当作耳旁风。
纪云站在启动器旁边,冷静地按下启动按钮:“三自由度旋转训练,开始。”
仪器开始缓慢的旋转,转动的同时,正对他们的屏幕上显示着各种类型的题目。
除此之外,站在一旁的纪云还时不时会像他们提出问题。
最后是祝炀先坚持不住,他的错误率太高了。
祝炀心中忿忿,单是旋转训练他谁也不怕,但是加上答题……
霍起行从座椅上下来,两步走到祝炀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今天我赢了,至于剩下的理论和盲操,我觉得就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吧。”
理论一直都是祝炀的短板,他抱着脑袋狂叫几声,大喊:“算你厉害,行了吧?”
霍起行转身看着纪云,挑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装装地弹了下舌:“我赢了。”
纪云想到霍起行不久之前说的。
其他时候可以输,但是今天必赢。
他抿抿唇,一句“你真厉害”还没说出口,就见霍起行脸色骤然一变,大跨步扑到旁边,抱着墙角的垃圾桶狂吐起来。
纪云:“……”
霍起行吐得撕心裂肺,恨不得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
纪云拿起一瓶新的矿泉水让霍起行漱口,同时轻轻拍着他背,希望这样可以舒服一点。
祝炀原本颓废地躺在地上,现在一看霍起行这副样子,立刻来了精神,笑得疯狂捶地,地面被他锤得“咚咚”响。
纪云扶着霍起行来到一旁坐下,祝炀夸张的笑声还没停。
霍起行捂着嘴,脸色苍白,额角青筋暴起,急促地喘息着。
“哈哈哈哈哈!”
“咔嚓”一声,矿泉水瓶被霍起行捏爆了。
纪云替他尴尬的同时也有点想笑,但他觉得这样不太好,只好强压下笑意,嘴角僵硬地绷着。
他揉揉脸,不敢和霍起行对视,于是转过身,义正言辞地指责祝炀:“哎呀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不信你训练的时候没吐过。”
“吐很正常啊,关键是,他太装了。”祝炀坐起来,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模仿着霍起行的语气,冷冰冰地说:“我觉得再比下去就没必要了吧。”
纪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意从嘴角晕开,眼睛亮亮的,眉眼弯弯,脸颊的两个小酒窝绽开的弧度刚刚好。
祝炀突然怔住,直直地看着他,心脏猛然一颤。
他第一次见到纪云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好像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值得他烦心,那是一种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从容。
祝炀喉结微动,身体以心脏为原点泛起一阵酥麻。
还没来得及多欣赏两秒,突然一个海绵垫从远处飞来,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气,不偏不倚砸在祝炀脑袋上。
“卧槽?”祝炀懵了。
霍起行冷着脸站起来,表情臭得要死,阴恻恻道:“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可能是因为今天丢人丢大发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霍起行的心情都不怎么美妙。
他阴着一张脸,把纪云送回宿舍,抿抿唇,表情有点纠结,像是想说却又没说的样子。
自从知道霍起行比自己小,纪云就总忍不住让着他,他知道霍起行是在气他和祝炀一起笑话他,忍着笑叫住他:“哎,你别走!”
霍起行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还有事?”
真记仇。
纪云抓住霍起行的手腕,脸有点红,视线有点飘忽,小声说:“今天还没……”
霍起行眼神变了:“还没什么?”
纪云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脖子:“还没咬。”
“……”
纪云不好意思抬头,只得盯着脚尖。
迟迟等不来霍起行的回应,他也有点不耐烦,刚抬起头准备开口,忽然被一只大手捂住嘴。
霍起行一脚踹开房门,动作迅速地推着纪云走进去。
“哐当”一声,身后的门被关上,纪云的眼前一片漆黑。
第46章 嫉妒 舍不得姓方的?
周遭的一切都安静得有些诡异, 猛然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纪云情不自禁地抓紧了眼前人的衣服。
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非常奇怪地使他产生一种安心感。
“你……”纪云稍稍松口气,不料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人粗/暴地打断。
霍起行抬起他的下巴,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低头吻了下来。
嘴唇被轻而易举地撬开, 连同纪云的甚至都被他搅得有些飘忽。
纪云被他挤在身体与墙壁之间的狭小缝隙里,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他只能抬起胳膊用力环住霍起行的脖子。
霍起行闭着眼睛, 身上是淡淡的绿茶清香。
由于昨天刚刚被满足过,信息素被他收得很好。
纪云鼻翼微动, 说不清自己是渴望还是什么。
他没有在霍起行身上闻到一丁点Alpha信息素的味道, 因此确定自己没有被诱导发情,但身体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虚弱无力。
大脑几乎被烧成一片废墟, 全部的精力都被他用来呼吸和艰难地吞咽。
不知过了多久,霍起行终于舍得放开他。
大股新鲜空气猛然闯进肺里,纪云攀着霍起行的胳膊, 靠在他胸前,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祝炀喜欢你。”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纪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在跟他说话。
他抬起头, 有些迷茫地看着霍起行,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霍起行看着纪云氤氲湿润的眼睛,抿抿唇,抬起手在他微红的眼角处轻轻按了一下:“他喜欢你, 你不会感觉不到吧?”
霍起行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冷,即使刚刚抱着纪云亲了很久,还是一副心情非常糟糕的样子。
“我知道呀……你怎么突然说这个?”纪云垂下眼帘,稍微有些尴尬。
他当然知道祝炀对他有好感, 从第一见面时他就感觉到了。
但纪云觉得,祝炀对他那点微妙的情愫更像是对自己曾经某段时光的缅怀,而不是针对他这个人。
“你知道?”霍起行脸色一变,声音没忍住拔高一些,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那你还和他走得这么近?”
“唔——”纪云被他掐得有些痛,非常怨念地抬眼飞了霍起行一眼。
霍起行在吃醋。
意识到这点,纪云在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有点委屈。
没办法,他实在是觉得霍起行这个醋吃得有点不讲理。
从一开始,纪云会和祝炀熟悉起来,就是因为他是霍起行的朋友。
自从发现祝炀可能喜欢他后,纪云就一直和他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感。
纪云不确定霍起行有没有告诉祝炀他们两个的关系,但祝炀明显不是那种没原则的人,虽然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在实际相处中还是挺有分寸。
霍起行专注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眸里闪动着执拗的光。
纪云和他对视几秒,率先败下阵来,他叹一口气,挪开霍起行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慢慢和他十指相扣,安慰道:“你每天都在瞎担心什么呢?我和祝炀会有这么多接触不都是因为你……”
霍起行的手掌温暖干燥,和他此刻展现出来的冷漠阴郁完全不同。
纪云停顿片刻,继续说:“而且,你和祝炀当了那么长时间战友,他是什么人,他会不会做这种缺德事,你难道不清楚吗?”
“就算你不相信他,那我呢?”纪云笑了一下,突然有点不敢看他:“你明知道,我,我……”
他想说,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可刚刚还表达流畅的纪云突然就像卡壳了一般,最关键的几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纪云脸颊通红,修长的脖子僵硬地梗着,有些沮丧地垂下眼睛。
霍起行凌厉的气场因为这短短几句话变得温和许多。
他低头看着纪云,覆盖在眼底的那层薄冰碎裂,隐约酝出点笑意:“说不出来也没关系,我知道的。”
说完,霍起行附身轻轻把头靠在纪云的肩膀上,像是想要以此来驱散心底的不安和焦虑。
霍起行知道自己大概率是敏感多疑的那层人格在作祟,他担心的那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不光是出于他对祝炀的信任,更是出于他对纪云的了解。
但他还是嫉妒。
每次听到祝炀和纪云聊到当年的那些事,霍起行就会产生一种无法融入的恐慌感。
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而他不曾参与,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令人非常不爽。
而这种挫败感,他也曾经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体会过。
霍起行突然发现这世界上有多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比如他在纪云生命中出现的先后顺序,再比如那该死的信息素匹配度。
霍起行思索片刻,站直身子,认真地问:“你还想当飞行员吗?”
“嗯?”话题跨越太大,纪云一时有点无法适应,他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霍起行大概是因为他今天在训练场上的表现,认为他还没放弃当飞行员。
还想当飞行员吗?
纪云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答案是不知道。
他不确定自己的身体到底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而且……纪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也很好。
飞行员是他年少时的执念,从选择飞行器设计这个专业开始,他的梦想就变成了可以设计出最厉害的战斗机。
但拒绝的话总是很难斩钉截铁说出口。
纪云想了又想,还是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在霍起行面前似乎也没有撒谎的必要,纪云睫毛很轻微地颤动着:“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不确定我到底还能不能行……”
霍起行以为他是担心空欢喜一场,轻轻搂着他的肩膀:“过段时间,我找个机会带你出去做一个全面检查。顺便……再测试一下我们两个的信息素匹配度。”
“……”纪云抬头看他,心脏砰砰直跳。
霍起行扯扯嘴角,有点恶劣地试探:“如果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并不高,或者没到命定之番怎么办?”
“不会的。”明知霍起行实在故意吓他,但纪云的心还是不免紧紧揪起。
他咬着唇有点苦恼地思索着,然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样,坚定道:“我不会放弃的。如果不是,我就去找方问一,让他给我提供信息素,就当他欠我的。”
转眼,纪云来到基地已经好几个月。
Oracle-11号也终于经历完论证、设计、试制这几个阶段,即将迎来它的首次试飞。
Oracle-11号首飞那天,项目组几乎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儿,而纪云尤其紧张。
吴博士虽然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
但和纪云在一个办公室待久了,多多少少也猜出来他和霍起行的关系。
看到纪云担心得一张小脸煞白,吴博士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放心吧,质检部做过充分的评估和审查,今天不会有问题的。”
纪云用力地点点头,同时在心里默念:“肯定没问题。”
对试验机的外观、发动机及各种系统做完全面检查后,地面指挥中心与飞行员进行通信测试。
随着起飞指令的发出,试验机在跑道上低速滑行,逐渐加速,达到规定速度拉起升空。
需要采集的各项数据通过传感器准确地传送至地面指挥中心,伴飞飞机从多角度对首飞战斗机进行检测。
随着试验机按照程序降落,在跑道滑行一段后在指定位置停稳。
纪云紧紧悬着的一个心终于落回原位。
他顾不上旁人的眼光,快步跑出去。
下飞机后,霍起行看到的第一个除了后勤人员之外的人就是纪云。
二人相视一笑,纪云脚步微动,霍起行却摇着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抗荷服。
“等我。”纪云读懂了他的口型。
在Oracle-11号试制到首飞的这段时间里,纪云也迎来了又一次发/情期。
不过这次全程都有霍起行的陪伴,有了Alpha的信息素安抚,纪云才发现发/情期原来可以不用那种痛苦和煎熬。
很多平时两个人都不会轻易向旁人倾诉的话,在事后就会变得很容易说出。
纪云从霍起行那里得知,霍起行的信息素紊乱综合症,和他腺体上的那道伤痕其实是从同一场事故里得来的。
他也知道了那个莫名其妙的Alpha二次分化实验。
“所以,你一个Omega为什么会被他们盯上。”霍起行非常在意这个问题。
纪云纠结片刻,原原本本地将自己被抓走的始末告诉了他。
“又是因为他!”霍起行恨恨地说,纪云被他狠戾的语气吓得缩缩脖子。
但霍起行突然又变得温柔了,他抚摸着纪云的后颈,问:“想复仇吗?”
“复仇?纪云迷茫地眨眨眼。
对那个神秘的实验室吗,还是对方家?
但无论是哪个,纪云都不想。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有非常强烈的自毁倾向,每天能力都是想着怎么找到那些人,然后和他们同归于尽。
但从妈妈去世的那一刻起,纪云就想明白了,他要好好活着,父母都在天上看着他。
而且……
纪云转转身子,看了一眼环抱着他的霍起行。
而且,他也有了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
纪云叹了口气:“还是不要了吧。”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他的后颈就被某个人狠狠咬了一口——
“啊!”纪云惊慌地捂着脖子,回头看他。
霍起行狗性大发似的露出森白的犬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阴恻恻说:“怎么了,舍不得姓方的啊?”
被他咬得泪眼朦胧的纪云:“?”
第47章 kiss 他也分不清这阵心跳到底是属……
纪云捂着被咬得生疼的后颈, 有些无奈地看着身后一脸不满的霍起行,叹一口气道:“你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啊?”
说完,他又像想到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忍不住笑出声, 趴在霍起行胸膛上狂抖不停。
霍起行一怔, 裹在身上那层坚冰似的壳逐渐融化:“笑什么?”
纪云擦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 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这么讨厌方问一, 等他和霍屿结婚后,你们逢年过节都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到那时候你不烦死了。”
闻言, 霍起行的眉心狠狠一跳,立刻做出一副作呕的姿态:“卧槽, 你能不能别恶心我?”
他的表情活像吞了只苍蝇,纪云只看了一眼就又忍不住笑起来,脸颊迅速爬上两抹红晕。
“……这么好笑啊?”霍起行凑近, 在纪云笑得红通通的脸颊上掐了一下。
纪云怕他又发疯,连忙用手捂住嘴,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闪着光似的看着霍起行:“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霍起行这会儿反而不生气了,眉毛轻轻扬着,似笑非笑, 看上去有点痞气。
纪云被他突然凑上来咬住耳朵的动作弄得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霍起行用明显压抑着兴奋的声音说:“那到时候,他该叫你什么?”
纪云愣住, 热意迅速蔓延至全身。
“……嫂子?”
纪云瞳孔一震,脚趾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他震惊地看着霍起行:“靠,你是变态吧。”
方问一那个贱货,害得纪云分化失败不说,还敢在自己面前炫耀他和纪云的关系亲近,霍起行和他不共戴天。
明明不甘心,却不得不毕恭毕敬地叫纪云嫂子,那种场面,霍起行稍微脑补一下就爽得要死。
霍起行没反驳纪云说他变态,轻哼一声,用额头蹭着纪云的侧脸,声音轻飘飘的:“烦他,以后不许理他。”
“我早就不理他了好吗?”纪云无语。
“那为什么不想复仇。”
不想吗?
好像也不是。
纪云思考了一会,侧过身和霍起行面对面,眼神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也不是不想……就是,我不会把我全部的精力都花费在这一件事上。”
霍起行扯扯嘴角,明显不太理解。
纪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揪紧,看向霍起行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带上一些微妙的同情。
“如果有机会,我当然想报仇。”
“但是,我不会让仇恨变成困住自己的枷锁。”
霍起行表情未变,身体却明显变得有些僵硬。
纪云温柔地握住他冰凉的手,像是完全看穿他的想法:“你不要因为我的话就轻易否定自己付出的努力,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世界里也只有复仇这一件事。”
霍起行抿抿唇,想说什么又没说。
“可是后来我想通了。”纪云笑吟吟的,“我已经因为那件事那些人吃了那么多苦,才不要把我剩下的人生也赔进去呢。”
“而且……”纪云滚进霍起行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前黏黏糊糊地蹭着,声音朦胧不清:“现在有更值得我珍惜的东西,我得惜命才行。”
Oracle-11号的首飞顺利完成,后续的试飞测试工作更是重中之重。
基地里的每一个人都变得比之前更加忙碌,就连总是精力旺盛的祝炀看上去都比平时疲倦很多。
目前来看,符合条件的试飞员只有祝炀和霍起行两个,他们身上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祝炀戳着盘子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那表情嫌弃得仿佛是有人在逼他嚼干草:“训练、考核,训练、考核。成天就是这两件事,简直把人当牲口使,累死算球。”
霍起行懒洋洋地垂着眼,咀嚼的动作也有些机械,但还是抽出一点时间来吐槽祝炀:“你少说两句话可能就累不死了。”
“我懒得跟你说。”祝炀翻他一个白眼,看向纪云时瞬间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变脸速度之快简直令人惊奇,“小纪,你那边怎么样,最近忙吗?”
“嗯?”纪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祝炀是在跟他说话,他抬起头,有点麻木地说:“怎么说呢,忙到食欲减退算忙吗?”
纪云没有说谎。
这段时间,他减退的除了食欲,还有x欲。
他和霍起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do了,每天下班之后,看到对方和自己同样疲惫的那张脸,纪云就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安静地和他抱在一起躺一会儿。
过于繁忙的工作会削弱人对时间流逝的认知。
不知不觉间,新岁将至。
今年的春节恰巧与情人节在同一天。
负责人大发慈悲地给基地所有人都批了两天假,用来筹备除夕夜的文艺晚会。
说是文艺晚会,其实就是每个组自愿出一个节目,其余时间大家一起看电影。
大家都知道在这种晚会上表演,会有极大概率留下黑历史,所以根本没人愿意报名。
当然,祝炀除外。
总共八个节目,祝炀一个人就占了仨。
唱歌,演奏,单口相声。
如果不是实在没人愿意陪他犯傻,纪云怀疑他都能自编自演一场小品出来。
他像棵歪脖子树一样杵在台上,高雅的小提琴硬是被他拉出用生锈铁锯割木头的声音。
终于熬到他拉完最后一曲,祝炀无视掉所有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兴冲冲地从台上跑下来,坐到霍起行旁边,对着纪云挤眉弄眼地问:“怎么样小纪,哥是不是挺多才多艺的。”
纪云嘴角抽搐着,喉咙里像卡了一团棉花,十分违心地说:“确实……挺与众不同。”
“嘿嘿,我跟你说……”
祝炀挺起胸膛,还想再说些什么,舞台上的灯光骤然一黑。
再亮起时,刚刚被红绸遮住的那块大屏幕已经缓缓亮起。
屏幕里播放的正是Oracle-11号从初始设计到首飞试验成功的相关影视资料。
短短一段视频凝结了不知多少航天人毕生的心血,在座的各位都看到最后都有一些热泪盈眶。
视频播到末尾,负责人的低缓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连着工作几个月,没有假期,没有节日。大家都辛苦了,我代表联邦国防科技部感谢你们,同时,也祝大家新年快乐。”
台下掌声雷动,刚刚有些煽情的氛围也因为负责人的这段话变得轻松起来。
有人在底下阴阳怪气地喊:“领导,今天可不光是春节,还是情人节哦。”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起哄声。
负责人笑笑,调侃:“少来这一套,你们这些老家伙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平时也没见和伴侣玩什么浪漫,这时候到想起来过情人节了?”
“至于基地里的年轻人,据我所知,他们都还是单身,自然也不需要过情人节。”
负责人这句话说完,报告厅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坐在后排的纪、霍、祝三个年轻人身上。
纪云和霍起行平日里的行事作风都很低调,除了个别和他们非常亲近的人,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祝炀咧着嘴傻笑,目光在纪云和霍起行身上来回穿梭,贱兮兮地说:“哈哈哈,确实单身,嗯,是这样的。”
纪云被那些人打量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
他强装镇定地忽视着那些目光,心里却尴尬地要命。
纪云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霍起行,却见他镇定的宛如一尊安静的雕像,仿佛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
真不愧是王牌飞行员,瞧这心理素质。
纪云抿抿嘴,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屏幕倏又重新亮起,这次播放的是一部氛围轻松的贺岁电影。
纪云垂头丧气地趴在前排靠背上,兴致不怎么高。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搭上他的膝盖。
纪云浑身一震,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连忙按住那只手,有些慌张地转头看向它的主人。
霍起行慵懒地靠在座椅上,单手支着下巴,正面无表情地看电影,胸前的纽扣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屏幕里忽明忽暗的光照映出他线条分明的一张脸,整个人的神色冷淡到极致,浑身充满高不可攀的禁欲气质。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手却搭在纪云的膝盖上,带着灼热的温度和不容拒绝的力道,不断向上游走,直至停在他的腿根处。
纪云吓得浑身都僵硬了,一颗心几乎要穿透薄薄一层胸膛跳出来。
“你干什么?”纪云怕引来别人注意,不敢声张,只得压低声音,几乎是在用气音回答。
霍起行扯扯嘴角,手下的动作丝毫不停。
这个流氓!淫/贼!
纪云觉得自己被他碰到的地方全都变得一片酥麻,脊背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几乎要打湿衣服。
就在纪云以为霍起行要将他的流氓行为贯彻到底的时候,他忽然动作一顿,换了个方向,在纪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抓住了纪云汗津津的手。
“……?”
纪云眨眨眼睛,然后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砰砰狂跳不止的心脏总算落回原位。
霍起行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宝宝,你的手怎么这么湿啊,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明知故问!
纪云怒了,用力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霍起行却死死攥着不松手。
一番缠斗下来,纪云累出一身虚汗,手掌骨也几乎快被他捏碎,疼的要命。
“你到底要干嘛!”纪云眼眶红红地瞪着他,一副快被欺负哭了的表情。
霍起行这次没说话,直接用实际行动来代替回答——屏幕变暗的那一刻,霍起行凑过来,轻轻在纪云侧脸上亲了一下。
纪云紧张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同时又觉得十分刺激。
他看着霍起行,昏暗的光线更加凸显出他五官的凌厉。
霍起行的表情暧昧轻佻,眼神却异常专注。
好帅。
纪云咽了下口水。
他感觉自己胸膛里有什么东西膨胀得快要爆炸。
不行,不够,不满足。
纪云环视周围一圈,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后,做出了一件完全超出自己认知的事情。
他拽着霍起行的领带,迅速让他靠过来,然后重重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扑通,扑通。
纪云的脑子晕晕乎乎,他也分不清楚这阵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到底是属于谁的。
第48章 情人节 想让他开心
纪云胆子小, 脸皮又薄。
平日里,霍起行只要在公开场合和他贴得稍微近一点,他会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哄着耳朵躲开。
所以这样猝不及防的被纪云亲了一下,霍起行整个人都有点懵。
尽管知道他是借着黑夜的势, 胸膛里的心脏还是不可自抑的重重一撞。
纪云急促地喘息着, 指尖微微有些发抖。
他心跳很快, 本来就是壮着胆子才敢做这样的事,现在又被霍起行这样直勾勾盯着, 纪云觉得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像触电似的。
纪云转过头, 飞快地瞪了霍起行一眼, 意在警告他不要再盯着自己看。
可偏偏他眼底汗水,脸颊上还飞着两抹红, 看上去一点威慑力也没有,霍起行还以为是在勾/引。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凑到纪云耳边说:“宝宝,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纪云好奇,他的注意力总是非常容易就被霍起行转移:“什么好消息?”
霍起行的手指搭座椅边缘轻敲两下,随意地说:“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电影播放完毕, 场馆内的所有人都有序向外走。
纪云坐在最后一排,正磨磨蹭蹭地跟在队伍最末尾,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纪云。”
“怎么了?”纪云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吴博士。
吴博士笑笑:“负责人让给你现在去找他一趟。”
纪云点点头:“好的。”
时间已经不早, 有什么重要的事值得负责人大晚上来找他呢?
纪云还在思索,就见吴博士意味深长地看了霍起行一眼,又说:“让霍起行也去。”!!!
一路上,纪云都有些心神不宁, 像早恋被班主任抓到的中学生一样。
他的社会经验太少,还是纯粹的学生思维。
所以听到负责人叫他和霍起行一起去办公室,第一反应就是他们两个的关系暴露了。
基地有禁止的规定吗?纪云认真地回忆了一下。
霍起行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有些好笑的轻哧一声,虚虚握着他的手,安慰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都说了是好消息。”
纪云有些怀疑地看他一眼,心里那点不安却神奇的抚平,“行吧,那就再相信你一次。”
霍起行“哼”一声,刚想说什么,身后突然炸开一片烟花。
纪云的眼睛瞬间变得很亮,他甚至顾不上避嫌,兴奋地抓着霍起行的手腕,指着不远处天空道:“你看,有人在放烟花!”
这里地处郊区位置偏远,平时鲜有人至。
大约是为了躲避市区的禁燃令,所以一些人特地跑到城市边缘放烟花。
无数朵烟花在夜空中展开,衬得黑夜比白昼还要亮。
绚烂的色彩在黑夜中交相辉映,又如流星般转瞬消逝在天际。
纪云仰头认真的看,火光跳跃着映射在他脸上,是格外令人心动的神态。
霍起行盯着他的脸,忽然心中一紧。
最后一朵烟花也熄灭,短暂的热闹戛然而止,之后便是长久的寂静。
等了一会儿,确认短时间内不会再燃放后,纪云有些意犹未尽地回过头:“没有了。”
“真奇怪啊。”他叹着气,像是有所感悟一般感叹道:“烟花和流星,这些东西到底是因为美好才无法长久,还是因为无法长久所以显得格外美好?”
纪云难得生出一点文艺细胞,霍起行却连搭理都不搭理他。
纪云有些尴尬地瞪他一眼,一抬头却见霍起行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那目光十分专注,又有些复杂,如有实质一般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纪云呼吸一滞,立刻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忘到九霄云外。
“你怎么知道无法长久。”霍起行拨开挡住纪云眼睛的刘海,突然说。
“……什么?”
“烟花,流星,或者其他你想说却又没说出来的东西。”霍起行眼眸低垂,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
纪云喉咙一紧,身体几不可察的微微一僵。
“烟花随时都可以放,流星雨一年有一百多场。”霍起行说,“只要我想,就没有什么东西不能留住。”
“……”
霍起行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像是也不太习惯说这样的话,他走近两步抱住纪云:“所以,你不需要患得患失。”
离得太近,纪云甚至能感觉到霍起行说话时胸膛有力的震动。
他把脸埋在霍起行的肩膀处,闷闷地说:“拜托,再亮一下吧。”
“什么?”霍起行有些没听清。
他说完,身后居然真的重新燃起一团烟花,卷云一般在天边绽开。
纪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献祭一般扑上去,重重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霍起行在短暂的错愕后,立刻抬手扶着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
一吻毕,纪云晕晕乎乎地有些回不过神。
微凉的夜风拂过,将他身上的莽撞吹散。
纪云眨眨眼,立刻羞赧地推开霍起行,眼神慌乱地飞着就是不敢看他。
“快走吧,不然等会儿要迟到了!”
霍起行被他拉着往前走,有点无奈。
手机响了,霍起行取出一看,脚步忽然一顿。
“嗯?怎么回事。”纪云转身,疑惑地盯着站在原地的霍起行:“你怎么不走了?”
霍起行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表情有点严肃:“你先去,我接个电话就上来。”
“……哦。”
不知为何,纪云被霍起行的表情搞得有点紧张,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负责人的门。
“进来。”负责人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随意地问:“霍起行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纪云的额头浮起一层冷汗,他整理好思绪,勉强保持着镇定答:“他在楼下接个电话,等下就上来。”
负责人了然地点点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给他转达一下就行。”
负责人脸上一直挂着笑,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纪云也稍稍放松一些:“好的,您说。”
“下个月,你和小霍跟我一起去第二区一趟,参加新任区长的就职仪式。结束后应该还有一个非公开的庆祝晚宴,你们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也可以在附近转转。”负责人笑笑,眼角炸开一些细纹,这让他看上去有一种与平时不同的慈爱:“你们来这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有出去过,都是年轻人,可别憋坏了。”
纪云愣了一下,然后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他可以和霍起行一起去市区,还有半天假,那他们是不是可以抽空去做信息素匹配度检测了?
难道……这就是霍起行说的好消息?
纪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负责人被他变化莫测的表情逗乐了:“怎么,高兴傻了?”
“没有。”纪云不好意思地抿抿唇:“但是我们不是保密项目组吗,这种活动也可以参加吗?而且……您为什么选我去。”
纪云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在团队里,他资历不深,成果也还没多少,背景更是单薄的可怜,所以,负责人为什么会让他去呢?
负责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回答:“理论上就职仪式这种活动我们不需要去,但联邦空军的大部分军工基地都在第二区,以后免不了和区长打交道,而且……谁让新区长姓闻呢?他的面子谁敢不给。”
闻?闻以川。
纪云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
负责人站起来走到纪云身边,轻轻在他肩膀上拍拍:“至于什么叫你去,因为你年轻,而且长得好看,就这么简单。”
纪云绷直嘴角,强装镇定地走出负责人的办公室。
门关上,刚走出去没两步,纪云就没忍住跳起来:“Yes!”
他蹦蹦跳跳地跑下楼,一路小跑着去找霍起行,嘴角的笑意简直压都压不住,就连此刻灌进肺里的冷空气他都觉得很甜。
“霍起行!”
纪云猛地扑进他怀里,眼睛亮晶晶的。
霍起行毫无防备地被他撞得后退几步,离得近了,纪云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太正常。
霍起行的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不断下滑,不过一会儿,他就像出了一身冷汗似的,刘海都被打湿成一缕一缕。
“……你怎么了?”纪云抓着他的手,担忧地问。
霍起行这才从恍惚中回神,他擦掉额头的汗,语调没什么起伏地问:“我没事,你刚刚说什么?”
纪云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急切地想要和霍起行分享自己刚刚听到的好消息。
“负责人要让我们和他一起去参加闻以川的就职仪式,还有半天假,我们可以去做检测了!”
霍起行用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纪云,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纪云敛住笑意,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霍起行乖乖地任他动作,等纪云缩回手,他才笑了笑:“那很好啊。”
纪云确实他没有发烧,放下心来:“所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就是你刚刚说的好消息对不对?”
“嗯。”霍起行点点头,转身朝着身后的楼走去:“我去找一趟负责人,你等我一下。”
“负责人说让我给你转达就行,你不用去!”纪云在身后叫住他,表情隐隐有点不满:“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啊?”
霍起行刹住脚步,慢慢转过身。
逆着光,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两个人明明离得很近,但纪云却觉得怎么看也看不清。
纪云的神经蓦然一紧,心里被一种没由来的恐慌占据。
他走上前,牵住霍起行的手:“走吧,我们回去。”
霍起行深呼吸一口,紧紧抓住纪云的手,笑了:“走!”
回宿舍的一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纪云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他借着灯光悄悄打量霍起行的表情。
还好,霍起行的脸色比刚才看上去好看很多,纪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到宿舍门口,纪云拉开门,转过身有点犹豫地看着他。
霍起行弯起嘴角,在他脸上掐了一下,然后像是知道纪云在想什么一样,俯身在他嘴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今天还要咬吗?”他用指腹摩挲着纪云的后颈问。
纪云垂着头没说话,嘴角轻轻抿着。
这个表情看上去特别乖,霍起行心中霎时软成一片:“想什么呢?”
纪云抬起头看着霍起行,生涩而直白的勾引:“霍起行……今天是情人节。”
搭在脖子上的手忽然一沉,霍起行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纪云的手指紧张地揪起,但还是大着胆说:“我想和你做/爱。”
不止是做/爱。
想和他一起守岁,想和他一起看烟花,想和他分享喜悦。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霍起行不开心。
纪云想让他开心。
第49章 消失 真是个疯子
霍起行在做/爱的时候并不属于那种沉默寡言, 埋头苦干的类型。
正相反,他特别喜欢说一些烧话,然后有点坏的仔细观察纪云的反应。
但这天晚上,霍起行一反常态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动作比平时还要凶狠许多。
一开始, 纪云的那阵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于是乖乖的任他动作,谁知霍起行越来越凶。
霍起行不容抗拒地扣着纪云的腰, 强迫纪云把腿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纪云身上被他啃得没有一块好皮肤,牢牢掐在腰间的那只手力道重的像是要把他的腰掐断。
纪云尖叫着, 无助地用手锤他, 两只手腕却被霍起行单手攥住,然后强硬地困在头顶。
超负荷的快感让纪云产生一种濒死的错觉, 心脏砰砰狂跳,脑袋眩晕得感觉自己像是在天上飘着。
终于,纪云承受不了似的崩溃大哭出声。
他太害怕了, 眼泪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泪痕被不断冲刷着在脸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印子,然后慢慢干涸, 又干又痒。
霍起行听到他可怜巴巴的哭声,终于舍得放缓动作,缓缓松开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
纪云立刻用手捂住眼睛,一眼也不愿意看他, 抽抽噎噎地骂:“你滚开!你出去!”
霍起行抿抿唇,喉结剧烈的滚动一下,还是什么也不说。
他想帮纪云擦眼泪,纪云不让, 扭着身子不管不顾地躲,整个上半身都悬空在床外。
霍起行心一惊,连忙把他捞回来抱在怀里,嗓音嘶哑着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纪云挣扎的动作一顿,不动了。
纪云不知道霍起行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但他不喜欢霍起行刚才的态度,冷冰冰的,好像单纯把他当做一个泄/欲工具。
他心里委屈要死,终于等到霍起行哄他,于是把脸埋在他怀里小声的哭起来。
纪云眼角挂着泪,身上带着各种液体,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
霍起行感觉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浸透水的海绵,看着小小一块,轻轻一捏流出来的水能把他整个人都淹没。
霍起行叹一口气,用干燥的嘴唇碰碰他哭的红肿滚烫的眼皮,轻声安慰:“不哭了。”
做完最后一次,霍起行抱着纪云去洗澡。
纪云心里惦记着想问霍起行,问他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可他太累了,连续不断的climax和哭泣消耗掉他几乎全部精力。
纪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纪云抓着霍起行的胳膊,用力的把脸埋进他怀里。
哪怕刚才被霍起行那样对待过,但纪云还是只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安全感。
这太奇怪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纪云像是在梦中从高处跌落一样,身体狠狠一抽。
他浑身一个激灵,醒了。
纪云大口大口喘着气,惊惶地盯着天花板发呆,额角冒出几颗冷汗。
忽然,微凉的夜风打在身上,纪云被冻得有些瑟缩。
他迷迷糊糊地摸向旁边——凉的,没人。
纪云心脏重重一跳,睡意在顷刻间消散。
霍起行呢?
纪云从床上弹坐起来,迅速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然后就看到霍起行背对着他,站在窗台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起行穿着一件被揉皱的白衬衫,一动不动,孤零零地望着窗外。
夜色中他的身影简直突兀得有些诡异。
纪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看见鬼了。
他倒抽一口冷气,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小声喊他:“……霍起行?”
霍起行闻言转过身,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脸色苍白阴郁。
他扯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面部肌肉却不知为何僵硬的做不出表情。
纪云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脑袋一点一点的,还是很困,声音也越来越轻:“你不睡觉吗,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睡。”霍起行关掉阳台的门走进来,带着一身寒意钻进被子里搂住纪云,用嘴唇轻轻蹭着纪云的额头:“现在就睡。”
离得近了,纪云闻到霍起行身上很重的烟味。
霍起行明明很久都没有抽烟了,纪云想,
“……”他的指尖抽搐一下,想说什么却又被浓浓的疲倦给压了下去。
纪云本以为那天晚上是意外,但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
霍起行这两天很不对劲。
他像是对周遭的一切都突然失去兴趣一般,又恢复成纪云最开始认识他时沉默寡言的样子,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纪云每次去抓霍起行的手,他的手都是冰凉的。
这种异常明显到祝炀都看出端倪,甚至跑来问纪云:“他最近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纪云摇摇头,心情有些沮丧。
这种不对劲从那天晚上霍起行接完那个电话就开始。
纪云问他好几次,都被霍起行轻飘飘地带过去。
他不想说。
纪云怔怔地盯着电脑出神,心底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彼此喜欢的两个人,难道不应该坦诚相待吗?
纪云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霍起行了,他以为对方也一定会那样做。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虽然霍起行对他还是很好,但纪云在人情世故方面向来敏感,更何况他见识过霍起行全心全意对待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所以他非常敏锐地察觉到霍起行前后态度的微妙变化。
是他家里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单纯的……不喜欢他了?
纪云眸光微动,紧紧握住拳头。
如果霍起行敢骗他,那他就……
肩膀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纪云脸上愤怒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起,错愕的回过头,就看到霍起行站在他身后,眼下印着两团青黑,看上去有点疲惫。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霍起行笑笑,很快又说:“吃饭。”
“……哦。”纪云眨眨眼睛,跟在他身后。
吃饭的时候也还是和往常一样。
祝炀不在,两人面对面坐着。
霍起行把自己的酸奶和水果都给纪云,然后就沉默着开始吃饭。
纪云看着桌子上的两瓶酸奶,忽然鼻子一酸。
他两只手紧紧揪在一起,勉强保持着平静:“霍起行,你到底怎么了?”
霍起行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没过两秒,他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随意而轻松地说:“没什么,就是训练量太大了累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连头都懒得抬一下,纪云不知道霍起行是不敢看他还是不想看他。
总之,都一样。
纪云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像被尖锐的利器凿出一个大洞,鲜血流不尽似的汩汩向外流。
纪云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想用肉/体的另一种疼痛来缓解心脏的钝痛。
但是没有用。
霍起行认真的吃着饭,仿佛完全不在意纪云的样子。
他的身上裹着一层坚冰,比纪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层还要硬和厚。
……
“咚——”
椅子被纪云猛然起身的动作粗暴地带着,向后重重的倒在地上。
纪云冷着脸,转身就往出走。
霍起行从身后追上来抓住他的胳膊,纪云难过地抿起嘴,还以为他要说什么。
结果霍起行只是扶起被纪云踢倒的凳子,将他按回在座位上,淡淡说:“不吃饭对胃不好。你吃,我走。”
纪云开始不和霍起行说话,而霍起行也没有要主动找他的意思。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冷战,但就算是战争,也总该有一个导火索。
他们两个是为什么?
纪云不知道。
明明情人节那天晚上还在一起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为什么突然就这样。
“你不需要患得患失。”
纪云想到那天看烟花时霍起行对他的承诺,短短几天,现在却好像恍如隔世。
理智地想,纪云觉得霍起行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才这样做的,否则他不可能这样对待他。
可霍起行什么也不说,这是不是代表他根本就不信他。
还是说,霍起行只是单纯的腻了,不想在陪他玩了。
纪云本来就没什么安全感,他鼓足勇气才迈出的这一步,还没安逸多久就又碰了壁。
这面墙壁上甚至还带着扎人的刺,稍微蹭一下就会头破血流,于是他好不容易才伸出去的手又怯生生地缩了回来。
纪云蒙着被子哭了一会儿,甜甜的西柚信息素在房间里扩散。
等哭累了,他就会抱着被子沉沉睡去,这几乎已经成为他每天晚上睡觉前的固定节目。
每天晚上,他都在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找霍起行说清。
但第二天,看到霍起行那副疲倦又冷淡的样子,纪云又忍不住想退缩。
这种焦虑和不安在心中累积,终于在几天后爆发——
清晨,天刚蒙蒙亮,第一遍闹钟甚至还没响,纪云的房间门就被人“哐哐”砸响。
“纪云,开门!”门外那人态度强硬。
纪云猛地被惊醒,心脏狂跳一阵后四肢发软地从床上爬下来开门。
门打开,祝炀衣冠不整地站在外头,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凝重。
纪云浑身一震,忽然产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紧紧抓着门把手,声音颤抖着问:“怎么了?”
祝炀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他抓着纪云单薄的肩膀,焦躁地问:“霍起行呢?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肩膀很痛,但纪云就像失去痛觉一样,迷茫地摇摇头,嘴唇嗫嚅着:“……我不知道。”
“草!”祝炀楞愣愣地和他对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他转过身狠狠一脚踹在房门对面雪白的墙壁上,抱着头蹲下去:“这个王八蛋。”
纪云从来没有见过祝炀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瞬间从头凉到脚,说出来的话也轻飘飘的,嗓音艰涩的像含了一块冰块:“霍起行……他怎么了?”
祝炀站起来,揉了一把脸,他大概也是刚刚知道什么,形容狼狈,整个人看上去颓废极了。
祝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进去说。”
说着,就想迈步朝房间里走,脚下却不知踩到什么东西,被绊了一下险些栽倒。
“靠,什么玩意!”
纪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祝炀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递给他:“你的东西?怎么放在这。”
纪云刚想说不是他的,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白。
他慢吞吞地拆着盒子的外包装,一个简单的蝴蝶结他却怎么也抓不紧,拆了几次才拆开。
盒子里是一对新的抑制手环,一张简洁的贺卡,还有一封信。
贺卡上简单写着一行字,落款的字迹潇洒而飘逸:
祝最喜欢我的小云宝宝HBD。
霍起行。
行字的最后一笔被长长地勾出去,看得出来霍起行在写这行字的时候心情相当不错。
纪云拿着这张贺卡,心脏狠狠一抽,然后像是不敢再看似的,把有字的那面朝下放好。
“今天是你生日啊?祝你生日快乐!”祝炀抓抓头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我来的时候不知道你也在这里,所以没给你准备礼物。”
纪云摇摇头,沉默地看着被霍起行作为礼物送给他的那对抑制器。
这种抑制器他只是在网上刷到过,分Alpha款和Omega款两种,相互配对。
除过记录手环主人的各项身体数据之外,还会将部分数据实时传送至手环主人伴侣的手环上,比如发/情期和易感期的预测日期,佩戴者的信息素活跃程度,分泌状况等等。
在联邦,只有拥有合法伴侣的人才有资格购买这种手环。
但手环强大的监测功能无异于将佩戴者的隐私时刻暴露在另一半眼皮子底下。
就像一重枷锁,除非极度恩爱,否则很少会有人愿意主动戴上它。
这种手环并不符合一部分人的利益,因此还没来得及量产就已经被淘汰。
“他居然送你这个……”
祝炀怎么也想不通,霍起行既然都给纪云送这种指向意义极强的礼物了,怎么还会干出那种事?
纪云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唇色也异常浅淡。
他把盒子抱在怀里,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祝炀:“你刚刚还没说,他到底怎么了?”
祝炀张张口,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实在有些不忍心说。
纪云被祝炀这种同情中夹杂着一丝微妙同情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心中的恐惧不断扩大:“你快说啊!”
“我说我说,但你先不要着急。”祝炀深呼吸一口,再三叮嘱他后,终于开口:“今天凌晨三点,霍起行再未得到批准的情况下,擅自脱离岗位,从西角的围墙翻出去跑了,现在为止六个小时过去,依然联系不上他。”
纪云的瞳孔骤然紧缩,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
祝炀又生气又着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个疯子!他知不道保密项目中未经允许脱离基地这算什么行为?”
“这是叛国!是间谍!造成严重影响可能会被判死刑的,这个神经病!”
纪云被那几条沉甸甸的罪名砸得几乎要站不住,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想哭,但他不能哭。
嘴巴里的软肉被咬出血,纪云强撑着一口气,不顾祝炀在身后一声声的喊着他的名字,推开门跑了出去。
只是他刚跑出没两步,还没来得及转弯,就看到几个穿着调查员制服的人向他走来。
为首的那个人向他出示了一下证件,冷冰冰道:“纪云是吗,请跟我们走一趟。”
第50章 欺骗 你也骗我了
整个基地因为霍起行的突然消失而陷入混乱。
由于霍起行军功卓著, 更因为他身份特殊。
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相信他真得会泄露军方机密,因此这件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上报给军部。
经过负责人的多番沟通,最终与特别调查局派驻在基地的调查组达成共识:给他们三天时间内部调查,同时加大搜索霍起行的力度, 如果三天之后还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那就上报军部处理。
一切工作暂停, 所有和霍起行有过来往的人全部被叫去问话。
在这之中,纪云和祝炀则是需要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纪云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叫去谈话了多少次。
他坐在狭小密闭的审讯室中, 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苍白而灰败。
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但这次的心情却比上次特别调查局因为林跃然的事来找他时要糟糕和迷茫得多。
“你和霍起行是什么关系?”
纪云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着这个问题, 答案也从最开始的肯定变得犹豫不决。
他的思绪因为这种高强度的审讯变得混乱,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他们是情侣吗?
如果是情侣,为什么霍起行会什么都不告诉他就突然消失呢?
为什么在审讯官问他霍起行的人际关系时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呢?
纪云被别人审视的同时也开始审视自己。
霍起行真的喜欢他吗?
他真的了解霍起行吗?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霍起行的过往经历一无所知, 除了知道他是军部委员长的儿子,联邦最年轻的空军少校,YT—11号战斗机驾驶员之外, 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
可这些信息,哪怕是一个和霍起行完全不认识的人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一下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得知。
纪云在不止一双眼睛的注视下焦虑地抠起手指,手指被抠破, 浓稠的鲜血汩汩往外流,而他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在已经鲜血淋漓的手上继续抠,直到十根指头全部沾满鲜血。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奇怪,很可疑, 但他控制不住。
“纪云,不要紧张。”审讯官似乎被他的精神状态吓到,罕见地反过来安慰被审讯的人:“你仔细想想,霍起行在离开之前, 有没有什么地方表现出异常?”
……异常?
纪云有些涣散的瞳孔逐渐聚拢,他想到了那个诡异的电话,似乎就是从那通电话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他动动干燥的嘴唇,嗓音嘶哑干涩,断断续续地说:“前几天,他突然接了一通电话,从那之后就表现得很奇怪……我有问过他出什么事了,但是他什么也不说。”
审讯官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继续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2月14号,晚上九点左右。”纪云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时间了。
因为这件事的发生,基地里可谓是人人自危,气氛诡异到极致。
从审讯室出来,纪云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手上捏着一个信封,他忽略掉那些落在他身上怀疑和打探的目光,低着头回到宿舍。
纪云这几天都没心情收拾,因此房间里乱成一团。
他把刚刚从审讯官那里拿回来的那封霍起行临走之前写给他的信倒扣着放着桌子上。
审讯官在检查之后还能把这东西还给他,应该说明里面的内容没有问题。
但纪云却不敢看。
他害怕一打开,就有什么刺眼的字眼毫无防备的映入眼帘,然后将他那颗伤口刚刚愈合不久的心脏再次扎得千疮百孔。
纪云取出冰块,用湿毛巾包着敷在自己红肿滚烫的眼皮上,整个人陷入假寐一般的静默状态。
他虽然闭着眼睛,大脑却十分清醒。
在这两天里,他终于接受了自己再一次被人抛弃的这个事实。
他抿着嘴嗤嗤的笑,觉得霍起行的段位实在比方家高太多了。
比起方家那种赤裸裸的利用,霍起行这种裹着温情的欺骗明显更伤人。
他远没有方家那么面目可憎,甚至到了现在,纪云想到他,第一时间想起的,还是他对自己的好。
只可惜,都是假的。
难怪自己支支吾吾说不出“我喜欢你”的时候,霍起行的反应会那么平淡呢。
其实他根本没想过和自己有以后吧,所以才会这样毫不在意,纪云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
距离约定的期限只剩下最后半天,负责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写了一篇情况说明。
短短几天,纪云就瘦了五六斤。
原本就瘦削的身体变得比从前还要单薄,尖尖的下巴上一点肉都不挂,甜甜的小酒窝和凹陷的脸颊混在一起,抿嘴笑得时候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愁苦。
基地里的其他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机密资料面临泄露风险,没有人知道这个项目还能不能进行下去。
他们似乎从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窥到自己同样黯淡的前路。
窗外响起一声惊雷,闪电阴沉沉地压着天空。
一道黑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基地封闭已久的大门口,在警卫不敢置信地惊呼中,霍起行被四面八方冲过来的人押着走进审讯室。
纪云从霍起行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就愣住了。
漆黑的小点在视野里不断扩大,人影逐渐清晰,霍起行裹在黑色的大衣里,面色阴郁得像鬼。
即使离得这么远,纪云还是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脸,霍起行瘦了。
纪云心一紧,转身跑出去,身后的椅子被他粗蛮地撞倒在地。
祝炀连忙冲上来拽住他,声音明显也有几分激动,却还要勉强保持着理智劝解他:“不能去!这个时候他肯定要被带走调查,你就算去了也见不到他!”
纪云浑身脱力似的往下坠,身体抖个不停,呼吸的声音呼哧带喘粗重得如同老旧的拉风箱。
他缓了一会儿,接过祝炀递给他的热水,慢慢喝起来。
并肩作战的战友突然搞出这种事,祝炀最近的面临的压力也很大。
但他看着纪云苍白的脸色和颤抖到几乎抽搐的身体,立刻就意识到他比自己还要不好受多了。
“真是个混蛋!”祝炀捏紧拳头,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
针对霍起行的审讯持续了整整一个礼拜。
不知他使用了什么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总之,他身上泄露军事机密的嫌疑基本消除。
但他仍因为私自脱岗被受到警告,并被除以严重惩罚。
被不见天日地连续审讯一周,霍起行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太阳了。
尽管他被放出来的时候是一个深夜,但久违地呼吸到新鲜空气,还是令他感到放松。
他一步一步迈下台阶,抬起头,就看到正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是纪云。
纪云面无表情地地看着他,站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许是被冷风吹得太久,他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僵硬。
霍起行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剧烈地抽搐几下,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
两个人沉默地面对面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霍起行最先沉不住气。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不冷吗。
纪云没理会他寒暄一样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霍起行默然不语,看上去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纪云深呼吸一口,强忍住心里的抽痛,咬着牙问:“关于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突然冷暴力我,你不觉得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
霍起行的表情冷得仿佛一尊矗立在这里很久的雕塑,周身都是彻骨的寒:“对不起。”
“哈哈。”纪云被他气笑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厌恶过霍起行的沉默寡言:“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连累我,还是对不起冷暴力我?你不会说人话吗?你一句话超过十个字就会死是吗?”
纪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大,他觉得自己要被眼前这个没张嘴的人形葫芦逼疯了。
还好是晚上,他想,不然自己这幅癫狂的丑态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到。
纪云越骂越起劲,把自己这些天的委屈一股脑全部发泄出来,脊背上出了一层热汗。
然后霍起行就像完全听不懂所以无动于衷一样,漠然的看着他发疯。
终于,在纪云崩溃地质问霍起行为什么要欺骗他的时候,霍起行有反应了。
他动动嘴唇,淡淡地吐出一句:“你也骗我了。”
“什么?”纪云一怔,然后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极速冷却下去。
他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我之前骗过你,所以你也要骗我一次?”
霍起行没说话,只是艰涩地扭扭脖子,但这个东西的幅度太小,看上去并不像摇头,反而像是因为疲惫而活动身体,在这个时候,有一种微妙的逐客意味。
纪云很想说服自己是理解错了,但这句话隐含的意义太浅显,傻子都能听得懂,所以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咬咬牙,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却因为忍着眼泪而变得有些怪异的尖细:“哈哈哈,霍少校,你可真是如传闻中一样睚眦必报。或者说你太看得起我了,不惜以身设局就为了报复我?”
他颤抖着举起一直捏在手上那个装着抑制手环的小盒子,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难怪你要送我一对手环,是想让我留着以后和别人一起用吗?这东西不便宜吧,你可真大方。”
霍起行的表情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变得很难看,他身影微晃,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纪云觉得自己心上那个残破的裂口突然就停止流血了,不是凝固,而是流干了。
他把盒子重重砸在霍起行头上,他的额头被尖锐的硬角磕破,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将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
“滚!”
纪云说完,转过身,一点一点消失在霍起行的视野中。
他离开之后,霍起行脸上那个冰冷的,不留一丝破绽的面具突然就裂开了,他捂着心脏缓缓蹲下,伸出手,费力地去够那个被纪云扔在地上的盒子。
没来得及擦的鲜血在脸上留下一道恐怖的痕迹,霍起行喘了两口气,用手背胡乱地擦几下。
原本浓稠的鲜血忽然就被稀释了,和眼眶里涌出的透明液体混合在一起,糊了满脸。
兜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霍起行看一眼屏幕,整个人的气场突然变得极其阴森,他接起电话,毫不掩饰脸上的戾气,情绪不佳地问:“你们满意了?”
电话那边愣了一下,随后响起一个让人一听就会头皮发麻的机械男音:“怎么样,霍少校。前两天跑了那么多家医院和检测机构,是不是终于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了?”
霍起行的语气疲惫而麻木,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基地里有内网,所有的信息和通话都会被监控,你们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那人“哈哈”一笑,似乎觉得他很幼稚:“霍少校,我还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我既然敢主动联系你,自然是有方法逃避监控,你这种担心实在幼稚的可笑。”
霍起行等他笑完,才说:“内网监控不到,但我可以主动坦白。”
电话那头的人哑然,沉默片刻后,冷笑一声:“霍少校,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体里有一个芯片。”
“你的一切行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乖乖听话,不要做多余的事。否则,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身边的人都没好处。”
“你才二十二岁,应该不想这么早就死吧?”
霍起行抓着手机的手猛然攥紧,他抿抿唇,方才还有些无神的眼睛突然又变得黑亮。
“你放心”霍起行嗤笑一声:“我就算死了,也肯定拉着你们这群狗杂种一起下地狱。”
说完,他不等那边回话,直接挂掉电话,脚步坚定地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