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纪云跑了 要找到他
霍起行的肩伤最终还是惊动了霍修齐。
第二天, 霍屿就带着名空军退下来的老军医一起上门了。
霍起行冷哼一声,对他爹的这番好意倒是没拒绝。
老军医在看到霍起行的伤口后连连摇头。
随后就对他的饮食,作息乃至生活习惯都做出了严格约束。
霍起行在家憋着养伤本来就烦。
这下又来了个医生像管孙子一样管着他,搞得霍起行更加郁闷。
好在纪云每天都会找他聊天, 虽然是以泡泡的身份。
霍起行的养伤生活也因为有了期待变得不再那么枯燥。
而他和泡泡的聊天模式也恢复成之前那种, 对方主动, 而他冷淡的模式。
霍起行认为,只有这样做, 才能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纪云最近很乖,乖得甚至有些异常。
基本每天, 他都会在道过晚安之后说一句:
【泡泡:真的好想早点和哥哥见面啊!】
霍起行笑笑。
纪云总是含蓄而隐晦的, 他习惯了伪装,所以从不愿意让人轻易看穿他的真实想法。
但霍起行可以读懂纪云的潜台词。
他知道, 藏在这句看似调情话语背后,纪云真正想表达的是:希望你早点痊愈。
今天是医生最后一次上门检查。
老军医仔细观察,确定霍起行的肩伤基本无碍后, 难得露出个笑模样,语气却还是严肃的:“基本恢复了,但你还是要注意, 这段时间不要剧烈运动。后面出现任何不适的症状都一定要重视起来。”
“我知道,谢谢您。”霍起行穿好衣服站起来,认真地道谢。
老军医背上医药箱,又仔细叮嘱他几句后, 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霍起行叫住。
“您等一下。”
老军医刹住脚步,转过头,惊讶地发现霍起行那张总是写满“无所谓”的脸上此刻居然难得的浮现出纠结的情绪。
“我有一个朋友……”
经典开场。
老军医心下了然, 用一种“我看你怎么编”的表情看着他。
霍起行右手虚握成拳,抵在鼻子下方轻咳一声,继续说:“我就是想问一下,Omega腺体萎缩这种情况,有什么方法可以恢复吗?”
老军医沉默片刻,才说:“很难。”
霍起行抿抿嘴唇,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医生。
一直以来,腺体萎缩都是整个医学类无法攻克的难题。
“腺体萎缩的原因有很多种,有先天信息素分泌不足导致发育不良的,也有遭受外力创伤导致分化失败的,不同情况的治疗方案也不同……”
霍起行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这么说,是不是代表还有办法。
老军医不想他空欢喜一场,于是先给他泼一盆冷水:“但即便是有治疗方案,治愈的希望也很渺茫。”
“没关系。”霍起行语气执拗:“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行。”
老军医见状无奈,只得答应会帮他联系一位专攻这方面研究的专家。
老军医走后,霍起行活动着依旧有些僵硬的肩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不爽。
已经快中午了,纪云今天居然还没有给他发消息。
“……”
霍起行打开一瓶冰水喝几口,姿态慵懒地靠在流理台上,思考着要不要给纪云发消息。
霍起行有些犹豫,手指搭在流理台的边缘轻轻敲着。
过了很久,霍起行还是决定主动出击,他点开和泡泡的对话框,慢慢打下一行字:
【1:医生说我的身体已经痊愈了。】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瞬间,文字框旁立刻跳出来一个鲜明又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底下是一行灰色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哈?
霍起行眨眨眼,表情有片刻的呆滞。
他把手机的飞行模式打开又关闭,重新给纪云发了一遍。
结果依旧如此。
霍起行死死咬着牙,点开最开始和纪云聊天的那个app——
泡泡用了很久的那个可爱萨摩耶的头像已经恢复成系统默认的初始头像,昵称也变成用户+一串数字。
霍起行指尖颤抖着点开主页,属于泡泡的一切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句冷冰冰的提示:
该用户已申请注销账号,所属内容无法查看。
纪云这是……把他拉黑了?
霍起行的瞳孔骤然紧缩,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轰鸣。
仿佛被人迎面重重扇了一耳光,霍起行脸色冷到极致,只有脸颊和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
心中一直隐藏着的不安和忧虑在此刻终于再也压不住——
霍起行没想过纪云真的会答应和他见面。
他一直很好奇,纪云会如何应对。
是装无辜咬死不承认知道1的身份,还是卖萌扮可怜直到将此事轻轻揭过。
霍起行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考虑到纪云会像对待林跃然那样直接把他拉黑。
干脆利落,不带任何犹豫。
够狠。
呵呵。
霍起行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模嘲讽的笑。
原来在纪云看来,他和那些人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区别。
霍起行被巨大的愤怒冲昏,面部肌肉扭曲到有些不自然。
他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呼吸重而急促,脸色阴沉的吓人。
霍起行焦躁地在客厅里转着,几圈下来砸碎不知道多少东西,原本整洁的客厅霎时变得一片狼藉。
发泄过后,霍起行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
他摇摇晃晃地回到卧室躺下,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
霍起行吸吸鼻子,抬手捂住眼睛。
虽然不知道纪云一开始为什么要报复自己,但霍起行不相信纪云感受不到自己对他的情感。
但他依旧还是那样做了。
霍起行嗤笑一声。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该骂纪云冷酷无情,还是该夸他意志坚定?
霍起行心脏钝痛,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扯着。
对纪云那种微妙的情愫在此刻全部转化为绵绵的恨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像是被人拽着脚拖进无边的大海。
整个人被冰凉刺骨的海水淹没,身体不受控制的下沉,大脑一片空白。
纪云。
霍起行又默念一遍这个名字。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爬起来,拿起车钥匙,踉踉跄跄跑出门。
要找到他。
这是霍起行此刻唯一的想法。
他努力平复着心情,情绪稳定一点后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形势。
纪云到底为什么要拉黑他。
是因为不愿意见面,还是觉得他已经上钩,是时候甩开了?
霍起行用力攥着方向盘,眼神阴鸷地盯着前方。
不过纪云应该还不知道霍起行已经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事,这也是他比起林跃然最大的优势。
等抓到他……
霍起行扯扯嘴角,露出森白的犬齿。
“砰砰砰”
夏向阳被一阵狂躁地砸门声吵醒,那声音来自隔壁,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并且大有里面的人不开门就一直砸下去的架势。
夏向阳不胜其烦,骂骂咧咧地掀开被子,趿拉着拖着走过去拉开门:“谁啊这么没素质!大中午的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午休了!”
夏向阳话音刚落,就觉得脊背一凉。
砸门那人闻言停止动作,偏过头,神色冷淡地看他一眼,“里面的人呢?”
夏向阳没戴眼镜,看不清这人的脸,却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阴森可怖的气场。
“……”夏向阳咽了下口水,心知这人不好惹,不想再跟他多说,“我不知道。”
说完,就准备关门。
霍起行快步冲上来用脚顶住门缝,焦急道:“不好意思,你知道纪云……就是住在隔壁的人去哪了吗?”
离得近了,夏向阳这才发现这人居然是学校里大名鼎鼎的霍少校。
只不过他现在面色苍白,衣衫凌乱,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看上去颓废极了,哪里还有一丝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样子。
夏向阳震惊地看着他,嘴巴大张,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霍起行强行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耐着性子问:“你到底知不知道?”
夏向阳猛然回神,连忙答:“纪云啊,今天早上我看到他拉着一个行李箱出去了,可能要出远门吧。至于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行李箱……?”霍起行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声音飘着。
他浑浑噩噩地转过身,脚步虚浮地朝外走。
“霍少校!”身后的人叫住他:“你找纪云有事的话,需要我帮你转告吗?”
“不用了。”霍起行轻轻说,嗓音嘶哑。
说罢,他也不管身后的人听没听见,径自离开这个地方。
等到室外的阳光将他晒透。
霍起行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仍旧不愿接受现实。
纪云跑了。
而且是有预谋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霍起行神情恍惚地回到车上,点燃一支烟。
爆珠被咬破,清甜的西柚香瞬间溢满口腔。
霍起行回忆着那次纪云把烟给他时的样子。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计划着要跑了?
或者说,从蓄意勾引自己的那刻开始,他就想好了退路。
霍起行浑身无力地靠在座椅上,任由四散的烟雾将他的面孔变得模糊。
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霍起行终于深刻地认识到,纪云就是一块永远也捂不化的冰。
他展现出来的所有不安、委屈、信任、害羞,全部都是装的。
装出来骗他的。
因为那该死的假性易感,霍起行讨厌混乱,讨厌失控,讨厌一切可能存在的,不确定因素。
理智告诉霍起行,该到此为止了。
他不应该再因为这样一个人浪费时间。
但思绪却依然不受控制地乱飞。
他在脑海里搜索着可能知道纪云下落的人,结果发现除了霍屿和方问一之外,他根本不知道纪云还有哪些朋友。
纪云永远冷静,他从来没打算让霍起行进入自己的世界,所以才可以这么轻松的抽身离开。
那他在自己怀里流的那些眼泪,和母亲去世时下意识的依赖到底算什么?
霍起行抿起嘴唇,难耐地扯扯领口。
他回忆着和纪云相处的点点滴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
霍起行身体一震,眼神瞬间变得清明。
他推开车门,没有任何犹豫地跑下去。
“纪云?”贺教授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霍起行焦躁地撕咬着嘴唇上的皮,压低声音问:“贺教授,我找他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
贺教授虽然不知道霍起行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要找纪云,但纪云参加的是保密项目,无论有什么原因,他都不能告诉霍起行纪云的下落。
“我真的不知道。”
霍起行这辈子都没这样低三下四地和谁说过话,他低着头,在原地呆站一会儿,道了句谢后转身离开。
霍起行无视掉投注在他身上的各色目光,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
他不知道该去哪,也不知道该找谁。
找闻以川帮他查吗?
可纪云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以他的聪明程度,又怎么会留下破绽等着他来查。
霍起行垂眸,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抑制手环,脚步一顿。
他阴暗地想,早知道就该给纪云的手环里也装一个定位器。
“嗡嗡嗡”
兜里的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
霍起行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想接。
打电话的是沈将军,霍起行的顶头上司,特殊作战部的老大。
霍起行不用接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个S级军工项目的事,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但他现在走不开,二次分化实验的事还没查清楚,给他手环里装定位器的人也没抓到……还有纪云。
霍起行眉心狂跳,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躲也是躲不过的,霍起行狠心接起。
果然,刚刚接通手机那头就传来一声咆哮——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霍起行被吼得耳膜震痛,心脏突突直跳。
他把听筒移远,等到对方骂完再移回来:“老大我错了,刚刚真的没听到”
沈将军冷哼一声,命令道:“你现在马上给我滚过来,有事找你。”
霍起行揉着眉心,不怕死地开口:“老大……我这边有点事,现在过不去。”
“我管你有什么事!”沈将军怒了:“你就是快死了也得找人把他抬过来!给你一个小时,来不了后果自负!”
“……”
霍起行挂断电话,疲惫地转转脖子。
他开着车一路狂飙,总算在规定时间内赶到。
他站在程将军办公室门前整理完衣服,抬手轻轻敲门。
“进。”房间里传来一声简短的命令,像是压着火。
霍起行推开门,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沈将军正坐在桌子后面抽烟,见霍起行进来皱着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嫌弃道:“你老婆跟人跑了?一副倒霉催的样。”
“……”霍起行深呼吸一口:“没有。”
“哼,懒得理你。”沈将军将一份文件递给他。
霍起行接过一看,果然就是那个项目的事。
“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S级军工项目已经正式启动了,代号Oracle,地点第二区,时间待定,最短三个月,最长两年。”沈将军摁灭烟头,自然地命令道:“你今天晚上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大早过来,有人送你过去。”
霍起行把文件仔细阅读完,然后开口:“明天我去不了。”
沈将军沉默两秒,压低声音问:“你说什么?”
霍起行攥紧拳头,试图与他商量:“老大,我不是说我不去。但是我明天真的有事,你能不能再宽限一段时间,就半个月,十天也行。”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将军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圆睁:“这事没得商量,别说十天半个月,你就是晚去一天也不行。”
霍起行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着,他没有说话,但表情和肢体语言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沈将军是真的失望,他没想过自己一直重视的霍起行居然会在这种大事上掉链子。
“霍起行,你还记得你入队第一天说过什么吗?”
使命、忠诚、担当。
特殊作战部的入队宣誓誓言。
沈将军站得笔直,金色飞鹰徽章在他胸前熠熠生辉。
霍起行被那光芒灼伤,羞愧地不敢抬头。
他当然知道,作为军人,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命令,国家和集体利益永远凌驾于个人利益之上。
霍起行释然地松一口气。
这个时间实在卡得太精准了。
事已至此,哪怕他再不甘心,也只能先去完成任务。
霍起行沉默着不说话。
沈将军以为他还是不愿意去,脸色一沉,拿起桌上一沓厚厚的项目资料,愤怒地砸在霍起行头上:“我看你真是昏头了!”
霍起行被砸得向后退开一步,纸张锋利的边缘在他颧骨处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往外涌。
资料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霍起行用指腹擦了一下脸上的血痕,弯下腰一张一张把那些资料捡起来。
突然,霍起行不动了。
他定定地看着手边那张纸,心跳陡然加快,苍白如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
【Oracle项目组成员名单】
这张名单的最后,赫然印着两个小字:
纪云。
第32章 公主裙 你不是很喜欢穿裙子吗?……
Oracle项目的开发与实验基地最终被确定在第二区临海的一座小城。
上午十点, 一辆小型载客机在第二区军用机场缓缓降落。
第二区纬度高,气温也比第一区低一些。
纪云提前做过功课,所以穿上了自己最厚的一件外套。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机舱门打开的一瞬间被见呼啸而至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纪云裹紧外套, 把脸埋进围巾里, 跟在大部队的最末尾, 快步走上大巴车。
汽车一路北上,刚下飞机时落在手背上零星的雪花也变成一层厚厚的积雪鹅绒似的铺在地面上。
这是纪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下城区潮湿炎热, 一年只分旱雨两季。
第一区倒是四季分明,但也很少下雪。
所以眼前一切对纪云来说都非常新鲜。
纪云额头紧贴着车窗, 眼睛睁得圆圆的, 好奇地望向窗外,口中不自觉发出感叹:“哇!”
坐在他旁边的男人看到他这幅模样, 没忍住笑了一下:“第二区经常下雪,以后你见多也就不稀罕了。”
“真的吗,吴博士。”纪云盯着额头上那个红红的印子转过脸, 看上去傻里傻气的。
“当然是真的,还有一个离基地不远的地方可以冰钓,等休假的时候我带你去玩, 特有意思。”
吴博士全名吴宇,今年三十二,比纪云刚好大十岁。
两人的年龄差距在那放着,所以他跟纪云说话总是带着点哄小孩的语气。
吴博士也是天才少年出身, 纪云之前写论文的时候还参考过他的文章。
有了这层联系,纪云对他从心理上就天然地带着点信任。
最重要的是,吴博士是Beta,在他面前纪云不用时刻担心自己的信息素对对方造成困扰。
二人在飞机上就聊了一路, 算是投缘。
大巴车一路都开得非常平稳。
纪云早上起得太早,晃悠晃悠着就睡着了。
再睁眼时,车子已经停了在郊区实验基地的大门里。
纪云揉揉眼睛,快速收拾好东西下车。
他单手拉着一个行李箱,快步追上前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教授,我来帮您拿东西。”
说着,伸手接过教授手上的行李。
老教授呵呵一笑,和纪云并肩走着。
教授似乎是很少在项目里见到这么年轻的生面孔,所以对他很感兴趣,问东问西说了不少。
大部队集合完毕,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十一点。
项目负责人简短交代几句后就派人领着他们去后勤部取东西。
纪云抱着领来的钥匙,生活手册和两身制服喜滋滋地回到宿舍。
基地房间多,因此所有宿舍都是单人间。
纪云刚放下东西,吴宇就来敲他宿舍门,喊他去吃饭。
食堂的水准也远远超过纪云的想象。
他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心中满满的幸福感多得快要溢出来。
食堂饭好吃、住宿条件好,最重要的是还能学到东西,纪云觉得这几个月就算当牛做马也值了。
下午开会时,负责人给每个人都发了一本薄薄的项目手册。
纪云看着手册,总算明白这个保密项目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代号Oracle,简单来说,就是对YT-11号战斗机的性能进行改造升级以及降低驾驶操作难度。
而改造后的新机型,就叫做Oracle-11号。
纪云看着手册第一页里那张巨大的YT-11号图片,略微有些出神。
因为身体原因,他没能成为YT-11号的驾驶员,却在多年后有幸参加它的改造升级工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不是也算一种缘分。
纪云垂下眼帘,认真地翻看着手册。
大致说明完项目的基本情况后,负责人提出让团队的所有成员先做一个自我介绍。
团队共计三十余人,从总工程师开始,挨个往下轮流。
纪云听着听着,就情不自禁地挺起胸脯,坐得也更直了些。
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居然能和这么多优秀的院士,工程师一起工作。
天哪,我也太厉害了吧!
轮到纪云做自我介绍时,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纪云在学生时代是毫无疑问的学神,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
但到了这里,他那些辉煌的履历就单薄的有些不够看了。
纪云有些紧张,他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一气呵成地说完早就准备好台词。
说完后,偌大的会议室安静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刚刚被他仰慕崇拜过一轮又一轮的院士和工程师们不约而同地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纪云在这种氛围之下幸福地有些飘飘然。
他脸颊红红地坐下来,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啧啧啧,后生可畏啊。”吴宇拍这手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给我们导师当免费劳动力给他儿子补课呢,你可太强了。”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后,总工程师拿出事先做好的PPT开始讲解。
一直以来,围绕着YT-11号战斗机的争论就从未停止过。
它最为人诟病的一点就在于普适性太低。
由于对驾驶员身体素质要求过高以及操作过于繁复,能驾驶yt-11号战斗机的驾驶员寥寥无几。
本次项目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在保全战斗力的基础上降低驾驶难度。
纪云专心致志地听着,时不时低头记笔记。
手册向后翻一页,纪云看到手册上的照片,微微一愣。
手册用了整整两页介绍YT-11号的历任驾驶员。
排在第一个的就是霍起行。
霍起行穿着军装站在飞机旁边。
他肩宽腿长,穿什么都很好看,就是脸色很臭,永远都是一副别人欠他几百万的厌世脸。
“……”
纪云拿出铅笔,在照片上霍起行紧绷着的平直嘴角处画了两笔。
霍起行的嘴巴在他的画龙点睛之下变成一个“凵”字,看上去有些诡异。
纪云抿着嘴唇笑笑,胸口有些热。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纪云敛住笑意,抬手盖住了那张相片。
散会后,纪云不远不近地跟在大部队后面。
前面几个人正煞有介事地说着什么,他们又谈到了霍起行。
纪云撇撇嘴,简直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霍起行霍起行,怎么哪里都是他!
大概是因为他那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风云人物吧。
纪云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拒绝了吴宇一起去吃饭的提议。
“怎么了?”吴宇好奇:“刚看你最后开会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累了?”
纪云点点头,就着他的话说下去:“早上起得太早,困。”
吴宇笑笑:“年轻人确实容易犯困,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纪云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慢吞吞地收拾着。
他做不到心无旁骛,只好任由脑海中的杂念蓬勃发散。
霍起行的伤好了吗。
等他伤愈之后,会发现泡泡把他删了吗?
如果发现的话,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纪云蹲在地上,双手抱膝,怔怔出神。
时间过去不知道多久,纪云觉得自己的腿都蹲的有些麻,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他单手扶着床慢慢站起来,疼得呲牙咧嘴。
屋内暖气太旺,纪云没还怎么运动就出了一身冷汗。
眼皮重的快要抬不起来,在疲倦彻底淹没他之前,纪云快速洗了个澡,然后抱着被子,进入梦乡。
纪云有些认床,再加上换了新环境兴奋过度,昨天晚上睡得并不算好。
他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瞪瞪地发了会儿呆。
直到催促他起床的最后一遍铃声响起,心知不能再拖延的纪云才磨磨蹭蹭地下床洗漱。
纪云从小就爱睡觉,他可以不吃早饭不吃晚饭就为了多睡一会儿。
今天也一样,纪云嘴巴里塞着一块小蛋糕,两颊鼓鼓,正努力吞咽着。
纪云穿好制服,嘴巴里的小蛋糕也刚好咀嚼完。
他灌了几口水,对着镜子压压头发,把水壶塞进书包里,背起包走出房门。
纪云被分在了实验测试组,他前两个礼拜的主要工作就是给吴博士当助手,熟悉工作流程。
纪云到小组办公室的时候里面还一个人都没有,他找到自己的座位把东西放下,然后围着办公室转了两圈。
他正处于看什么都很新奇的状态中,因此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笑。
纪云转累了,也有点饿。
于是便回到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面包慢慢吃起来。
正吃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怎么人都没来,谁在里面?”是组长的声音。
纪云浑身一震,手忙脚乱地把刚咬了两口的小面包塞进书包里,随便擦了擦嘴站起来。
“是我,组长。”纪云不确定自己嘴边还有没有面包渣,只得低着头小声回答。
好在组长对他印象深刻,仅凭声音就认出来:“是纪云啊,正好。”
组长走近两步,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影也露出来。
组长拍拍纪云的肩膀,笑盈盈地说:“纪云,这是霍少校,你未来几个月里的主要合作对象,你们两个先熟悉一下。”
纪云的身体几不可察的一僵,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流。
……不会吧。
整个联邦,还有第二个姓霍的空军少校吗?
纪云的手指紧紧攥着衣服下摆,心里七上八下打着鼓,心虚的不敢说话。
组长见他一直没动,表情变得有些疑惑,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游移几圈,“你们……”
纪云眼皮一跳,他抬起头,本想装作不经意的瞄霍起行一眼,谁料却正好和他的眼神撞上。
霍起行穿着军装,深色冷淡,气势逼人。
他漆黑的瞳孔盯住纪云,目光幽深,如同盯上猎物的猎人。
纪云呼吸一滞,指尖无法自控地开始发抖。
他深呼吸一口,伸出手,强装镇定地和他打招呼:“霍少校,你好,我是纪云。”
霍起行直勾勾地盯着纪云,并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
纪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抵抗不住,先移开目光,礼貌伸出去的那只手仍旧停滞在空中,有些发酸。
纪云偏头咬着嘴唇,对于霍起行把他晾在这里的行为有些生气。
正当他准备收回手的时候,霍起行终于舍得伸手,一副屈尊纡贵的模样,不冷不热地和他握了一下。
霍起行的掌心干燥微热,纪云冰凉的手被被他握住,就像被太阳包围。
他还没来得及多感受一下,霍起行就收了回去,“你好。”
全程态度都冷漠到了极点。
纪云眨眨眼,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一颗心紧紧揪起。
霍起行为什么这么奇怪。
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个之前就认识。
还是……他察觉出了什么端倪。
纪云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大脑飞速运转着。
如果霍起行只是单纯和他装不认识还好,万一被他发现自己就是泡泡……那就完蛋了!
他会告诉别人自己是个骗子吗?
如果他网骗的事情被人知道,他还能在这里待下去吗……
纪云越想越害怕,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身体倚靠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这样不行。
纪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霍起行还什么都没说呢,说不定他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自己想多了。
对,一定是这样!
所以他绝对不能表现得太心虚,那样反倒惹人怀疑。
纪云用牙齿咬着嘴巴里的软肉,决定还是先观察一下再做决定。
霍起行在他身边晃悠了一整天,纪云也提心吊胆了一整天。
不过据他观察,霍起行除去对他的态度莫名冷淡以外,倒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异常。
直到下班前,都没有人找纪云来说过任何奇怪的话。
纪云松一口气,紧绷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吃完饭后,纪云回到宿舍,疲惫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虽然今天并没有做特别多工作,但霍起行的突然出现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精神压迫。
果然亏心事不能做太多。
纪云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唧两声,心里空落落的,白天被恐惧短暂压过的巨大失落终于在夜晚全部涌了上来。
霍起行……为什么要和他装不认识呢?
难道认识他是什么非常丢脸的事所以他不愿意承认吗?
纪云抿抿唇,愤愤地想。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纪云烦躁地揉揉头发,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随他去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别影响自己正常工作就行。
纪云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浴室里暖洋洋的热气烘得他骨头都酥酥的,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里究竟是什么世外桃源啊!
纪云打着泡泡,幸福地想。
他磨磨蹭蹭地洗完澡,在浴室里把头发吹到半干,刚换上睡衣,头顶的灯突然闪了两下。
纪云动作一顿,抬头向上看去。
脆弱的顶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挣扎一样,终于还是抵抗不过“啪”得一声灭掉,整间浴室瞬间陷入黑暗。
纪云呆滞片刻,轻手轻脚地把浴室门推开一条小缝,门外也是一片漆黑。
这是……停电了?
纪云有点无语,好在他床头还有一个锂电池的小台灯,不至于一点光线也没有。
他摸黑走出去。
一路磕磕碰碰,好不容易才走到床边。
纪云双手摸索着找到台灯的开关,他笑了笑,按住开关轻轻一扭。
“咔哒—”
暖黄色灯光亮起。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时有些不能适应这过于强烈的光线,纪云抬手捂住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视力逐渐恢复后,纪云放下手,慢慢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纪云看清楚床上东西的那一刻,嘴角还来不及收敛的笑意蓦然一僵,浑身血液急速倒流,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床上放着的,正是他第一次跟霍起行聊天时,发给他的视频里面穿的那件鹅黄色公主裙!
屋内落针可闻,安静到有些诡异。
另外一道均匀的呼吸声适时响起。
纪云浑身僵硬地转过身,尽管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但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得浑身发毛,险些惊叫出声——
霍起行双手抱胸站在他斜对面,整个人罩在黑暗里,只被台灯的灯光虚虚勾勒出一个模糊了边缘的人影。
纪云看不到霍起行的脸。
但他知道,霍起行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可怕。
纪云感受到一股森然的寒意。
那股寒意如有实体,压得他忍不住后退两步,但身后就是床,他根本退无可退。
霍起行嗤笑一声,从黑暗里走出来。
霍起行似乎完全不认为深夜像个鬼一样出现在别人宿舍里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他的表情平静到极点,眼神清明,就连发型都一丝不乱。
纪云张着嘴大口呼吸着,喉咙嘶哑着说不出话,他被霍起行逼到墙角,冰冷坚硬的墙壁撞得后背一痛。
霍起行沉默不语地攥住他的手腕往前拽几步。
纪云踉踉跄跄地被他拽到床边,肩膀被扣住,脸也正对着床铺,他又看到那条鹅黄色的公主裙。
霍起行在他耳边轻轻笑了一下,情绪稳定地开始发疯:“你不是很喜欢穿裙子吗,怎么,不认识了?”
第33章 喜欢他 再次标记
纪云整个人被禁锢着, 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起来。
他盯着床上那条鹅黄色的公主裙,大脑一片空白。
霍起行发现了。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次打视频的时候,还是更早……
纪云急促地喘着气,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 心脏像是要穿破他薄薄一层胸膛似的剧烈跳动起来。
恐惧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将他笼罩住, 信息素抑制不住地在小小的房间里四散开。
还是手腕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唤醒了他。
纪云低下头, 就看到霍起行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手背青筋凸起, 像是想把他的骨头都捏碎似的。
纪云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他咬咬牙, 扭着身子一胳膊肘狠狠撞上霍起行的胸膛。
霍起行被他撞得闷哼一声, 忍不住后退一步。
纪云趁机挣脱,快速跑向门口。
“哐哐—”
霍起行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把他的房间门也锁住, 纪云怎么拉都打拉不开,急得冒了一身汗。
“砰!”
纪云生气地踹了一脚房门,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霍起行。
霍起行看见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嗤笑一声:“你还委屈上了?”
最初那阵愤怒过去后,纪云逐渐冷静下来,脸色也变得愈加苍白。
霍起行分明就是来找他要说法的, 他不能跑,万一跑了霍起行疯得更厉害怎么办。
而且……纪云无助地瞥了一眼房门,他根本跑不掉。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霍起行不仅来去自如, 还把他的灯和门都弄坏了。
疯子。
纪云垂下眼帘,喉咙艰难地滚动一下。
霍起行看到纪云变化莫测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过他懒得计较,随意地对着纪云招招手:“过来。”
纪云站着没动, 双手紧紧揪着衣服下摆,防备地看着他。
霍起行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目光幽深。
“……”
纪云被那压迫性极强地目光盯得有些喘不过气,过了很久,他低着头,慢吞吞地走过来。
霍起行坐在床边,见他靠近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拉过他。
纪云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向前两步,身形摇晃,他连忙用空着的那只手扶在霍起行的膝盖上,这才不至于摔倒。
“嘶—”霍起行正好抓在刚才那个位置,纪云吃痛地惊呼出声。
霍起行一愣,轻轻松开。
他低头,就看到纪云白皙的手腕上印着力道明显的指痕,仿佛遭受某种虐待,在灯光的照耀下看上去异常凄惨。
纪云挣脱开,用力推了霍起行一把:“你别动我!”
这点疼相比起纪云从前挨过的打其实不算什么,但他就是委屈。
霍起行被纪云推了一把,身形晃也不晃,呼吸都没乱半分。
纪云这才认识到自己和对方在体力上的悬殊差距,他有些害怕地用眼睛瞄着霍起行,不敢说话。
霍起行让纪云站在身前,用自己的膝盖顶着他的腿,沉默片刻,说:“对不起。”
“……”纪云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抿抿唇没说话。
霍起行不打算给他任何糊弄自己的机会,直截了当问:“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纪云眼皮一跳,小声说:“我不知道。”
“那你跑什么?”霍起行冷着脸,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复述:“‘真的好想早点和哥哥见面啊!’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
纪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霍起行是在学泡泡说话,他难堪地偏过头,苍白的脸颊上飞上两片红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承认是吧。”霍起行扯扯嘴角,指着床上那条公主裙:“那你要不要猜猜这条裙子我是从哪里弄到的?”
“还有这个。”霍起行慢条斯理地从兜里取出一条领带,正是那次纪云从他衣柜里偷走的那条。
心脏重重跳了两下,纪云看着那条领带,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寒意顺着脚踝一寸寸向上攀爬——
这条领带明明被他清洗过压在枕头底下,离开之前纪云还特意确认过。
霍起行去过他的宿舍?
那柜子里那些裙子是不是全部被他看到了?
纪云眼前一黑,不知道该如何抵赖,双腿一软险些跪下。
霍起行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心里冷哼一声。
就这点胆量,还敢学人家当网骗?
纪云双眼空洞地望向前方,心里七上八下打着鼓。
铁证如山,怎么办。
霍起行会把他抓走吗,会告诉别人吗?
如果被别人发现,顺着调查下去,会不会查到之前那些事?
霍起行一瞬不瞬地盯着纪云的脸,看到他害怕地浑身直抖的模样,心里又难受又痛快。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搭理纪云,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希望纪云能察觉出自己的异常,主动找他坦白。
谁知道纪云见到他就像见到鬼一样,不仅装不认识还各种找机会躲他。
他是什么瘟疫吗,靠近一点就会传染?
做贼心虚。
霍起行板着脸用手拂去纪云额前的汗水,纪云浑身一震,下意识想躲却努力克制住,等到霍起行停止动作,他抓着霍起行的手,慢慢站起来。
纪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眸中盛满水光。
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深呼吸一口气,脱掉身上的睡衣,拿过床上的那条公主裙,背过身慢吞吞地穿起来。
“……”
霍起行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作妖,纪云赤/果单薄的身体在灯光下泛着莹白的光,皮肤细腻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留印子。
霍起行眉心一跳,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他摸着手腕上的抑制手环,轻轻呼出一口气。
还好,来之前打过抑制剂。
纪云双手哆嗦着拉不住拉链,想到就算拉好了等会儿也还要脱掉,索性不再勉强。
他浑身僵硬地转过身,不自然地扯着过短的裙摆,鼓起勇气道歉:“我错了,对不起。”
纪云也为自己接下来即将说出口的话感到羞耻,因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可以让你……你能不能别告诉别人,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哈。
霍起行被气笑了,他面色阴沉得如同能拧出水,浑身的戾气再也压不住。
他站起来摘掉手环扔到一边,清冽的松柏味信息素瞬间涌入纪云鼻腔。
霍起行逼着纪云一步一步后退,平静地帮他补充:“你是说,你让我睡一次,然后我们就两清,是这个意思吗?”
纪云被那股压迫感极强的Alpha信息素搞得浑身无力,腺体隐隐发热,脸红得快要冒烟,大脑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他没有听出霍起行语气中隐含的不满,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点点头:“……嗯。”
草!
霍起行耳边炸开一声惊雷,愤怒和失控瞬间冲破那道名为理智的牢笼。
他冲上前一把将纪云抓过来,掐住他一巴强迫他抬起头:“你真觉得这么轻易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纪云痛得闷哼一声,抬起手软软地搭在霍起行胳膊上。
霍起行闭了闭眼,放松手上的力道,但还是气的要死:“你耍了我几个月,我的生活被你搞得一团乱,你现在居然想这么轻易就结束?”
“你是不是不记得你上次发情期的时候是怎么缠着我的不放的?我想睡你的话早就可以了,还需要你同意?”
纪云被他吼得一愣,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碎了。
他惊慌地看着霍起行,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看上去可怜又委屈。
霍起行抿抿唇,算是被他搞得没脾气。
他把手伸到纪云背后,摸索着找到拉锁,用力向上一拉。
纪云被他带着怒意过于粗暴的动作搞得向前一扑,重重跌进他怀里。
怎么回事?
纪云迷茫地摸着被霍起行拉好的拉链。
他……不同意自己的交换条件吗?
纪云被Alpha信息素搞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抓住霍起行的袖子,秀气的眉毛轻蹙着,看上去非常疑惑:“你不愿意吗?”
霍起行甩开他的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为什么要骗我?”
纪云扭过头,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霍起行被纪云这幅拒绝沟通的样子搞得呼吸一窒,胸口像被钝刀子割着一样闷闷地痛。
他来,只是想要纪云一个解释。
无论有什么误会他都希望可以解除。
但纪云什么也不愿意说。
说到底,在纪云心里,他和那些人都一样。
霍起行站在原地思考一会,转身就走。
纪云怔住,他不知道霍起行是什么意思。
但纪云不相信霍起行会愿意就这么放过他。
他一定是想收集证据揭发他!
“你别走!”纪云追上来抱住他,脸颊紧紧贴在霍起行后背上。
勒在腰间的手臂白生生的像一节藕,上面还印着自己刚才抓出来的红痕,霍起行再也忍不下去,转过身抓起纪云将他狠狠推在床上。
霍起行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
他从一边拿起那条领带,慢条斯理地将纪云的双手捆起来,就像之前那条视频里的一样,“你喜欢这样对吧。”
纪云浑身一震,没有任何挣扎地乖乖任他动作,身体却抖得比刚才更厉害,牙齿打着战,双眼失神地望向远方,像是陷入某种可怕的回忆。
“……”
他这幅样子哪里有一点喜欢的样子,分明恐惧到极点。
霍起行察觉出不对,迅速解开领带扔到一半,纪云却还是那副样子,面色苍白如纸。
霍起行舔舔嘴唇,皱着眉头将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脊背安慰道:“不绑了,你是不是害怕?”
纪云把脸埋在他胸口,无声地哭起来。
胸前那片衬衣被眼泪洇湿。
纪云身上的疑团实在太多,一种无力的失控感以心脏为原点逐渐蔓延至霍起行全身。
霍起行烦躁地叹一口气。
虽然来之前就预想过纪云可能会用装可怜的方式来逃避。
但真看到他哭,哪怕知道有极大可能是装的,霍起行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软。
甜甜的Omega信息素铺天盖地包裹住他,霍起行呼吸变沉,不自觉释放出更多信息素。
纪云轻哼一声,身体更加软弱无力。
他这样的劣等Omega在高等级Alpha的信息素诱导之下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他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撕扯着,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四面透风的口袋,急切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
纪云深深地嗅着弥漫在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表情陶醉又依赖,他要发/情了。
霍起行被纪云这幅样子刺激地头皮发麻,他低下头轻轻在纪云后颈处蹭两下,然后立刻感受到身下人的反应。
“想我咬这里是吗?”
纪云抬起头,呆呆地和他对视,像是很不容易才能理解霍起行的话一样,过了很久才迟钝地“嗯”了一声。
霍起行垂眼,盯着他因为发热而红得有些不正常嘴唇,“不是交易,也可以?”
纪云早就把交易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难耐地纠紧双/腿,用力点头。
下一秒,霍起行带着满身清冷的草木香气压上来,重重吻上纪云的唇。
纪云被他抱在怀里,没有任何抗拒地张开嘴,缓缓闭上双眼,睫毛一个劲儿的抖。
霍起行吻的深,纪云仰着脖子,艰难地用鼻腔呼吸,口水兜不住似的顺着嘴角溢出。
不知道过去多久,纪云用力捶着霍起行的肩膀,他快要窒息了。
霍起行松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纪云通红的双眼,呼吸平稳。
纪云大口大口喘着气,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飞行员的肺活量确实都很好。
两种信息素融合交缠形成的那股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简直比任何东西都更能刺激纪云的神经。
他喘了几口气,感觉呼吸悄悄平复后,转过头露出自己细白的后颈,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想你咬这里。”
霍起行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纪云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愧,但本能冲动在此刻占据了他的大脑。
纪云缩着肩膀,慢吞吞地开始脱身上的公主裙。
突然,他摸到一个凉凉硬硬的东西,像是纸。
纪云愣了一下,用力扯下那个东西。
一张小小的卡片躺在他手心,是裙子的商品标签,新裙子?
纪云快要生锈的大脑迟钝地转动着,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霍起行:“你诈我?”
霍起行根本就没去他的宿舍,他只是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新裙子来试探他。
霍起行扯扯嘴角,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骗了我多久?我诈你一次又怎么了?”
纪云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说话,裙子半脱不脱,沉默地生着闷气。
刚刚没完全吹干的头发又变湿了,有些幼稚地炸着。
乱七八糟。
霍起行不知道纪云还想不想继续。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瞄了一眼自己已经完全站起来的某位好朋友,主动释放出一些Alpha信息素,“还要不要我标记你了?”
纪云的呼吸瞬间乱了,他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不敢抬头:“要。”
霍起行没再给纪云犹豫的机会,一把揽过将他抱坐在怀里,低下头,犬齿咬破腺体,往里面源源不断地注入信息素。
纪云轻呼一声,不知道是痛还是爽,脚趾承受不住那样蜷缩着。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被Alpha标记,这种体验很新鲜也很……满足。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挺起胸膛,想要霍起行碰碰其他地方。
霍起行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Omega,而是一块尺寸完全合心意的,刚刚蒸好的年糕。
那块年糕被他攥在手里,软糯滚烫。
随着他的意愿被捏成各种形状。
纪云的顺从和被完全满足的控制欲让他的心脏无法自抑地膨胀起来。
喜欢他。
霍起行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
对纪云过去经历的好奇,看到纪云和方问一纠缠时的烦躁,发现自己被纪云拉黑时的愤怒,以及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纪云时的慌乱。
全都是因为喜欢他。
可纪云太会骗人了。
霍起行停下动作,低头看着他绯红的脸颊和涣散的双眼。
他用这种手段对付过多少人?
是不是每一次网骗翻车找上门来的受害者他都准备用这种方式摆平?
他和方问一也这样做过吗?
霍起行的思绪不受控制地乱飞,心中怄得快要滴血,动作也变得愈发粗暴。
纪云被他蓦然加快的速度搞得快要喘不过气,身体被ding得向上一截,脑袋重重撞上床头?
“砰—”
眼前闪过一大片金光,纪云晕晕乎乎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头顶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纪云迷茫地抬起手摸着被撞到地方,心里的委屈再也压不住,他没什么力气地扇了霍起行一巴掌,放声大哭起来。
霍起行:“……”
第34章 永久标记 你能不能对我也坦诚一次……
霍起行不是抖m, 他没有喜欢被人扇巴掌这种特殊癖好。
因此哪怕纪云扇在他侧脸上的力道轻得像被羽毛扫过一下,霍起行还是愣住了。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霍起行停下动作,皱着眉目光沉沉地盯着纪云。
霍起行看到他用手捂着头顶,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声诡异的撞击可能是纪云脑袋撞到床头的声音。
纪云哭得整张脸都是红的, 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一簇一簇, 眼泪随着他呜咽摇头的动作不断流进耳朵里, 看上去可怜极了。
汗水不断从霍起行的额头渗出,越过眉骨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
霍起行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直起身子,抬手擦掉鼻尖上的汗珠, 抱起纪云想要看一下他的脑袋有没有被磕伤。
把人抱在怀里, 重力作用下。
纪云尖叫一声,哭得更加厉害, 尾音颤颤巍巍变了调。
纪云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被霍起行抱在怀里,软得像一块浸透水的海绵。
霍起行被他哭得心脏砰砰直跳,他认真检查一番。
脑袋上被撞到的地方并没有肿起一个大包, 也没有红,应该只是有一点点痛。
霍起行用手背擦掉纪云的眼泪,压着性子安慰:“没有破。”
纪云扭着身子躲开霍起行的手, 并不领情。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继续抽抽噎噎的哭,掌心也被泪水打湿,大脑却因为疼痛变得比之前清醒一些, 认真分析着眼前的形势。
他哭得伤心,却是半真半假。
纪云后悔死了,当初就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去招惹霍起行,现在玩火自焚遭到反噬。
可霍起行疯归疯, 之前对他的好和帮助都是真的。
明明早就应该停止这种幼稚的行为,却一直狠不下心和他断联。
直到无法再拖下去,用这种最丑陋也最不负责任的方式结束一切。
霍起行会怎么报复他呢?
纪云不敢想,他只能继续哭,企图用这种方式让对方心软,不再追究此事。
纪云吸吸鼻子,慢慢睁开酸胀的眼睛,想要从指缝里偷偷观察一下霍起行表情。
眼神却不巧与正低头认真盯着他脸看的霍起行对上。
“……”
纪云心跳陡然变缓,呼吸都漏掉一拍,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霍起行扣住他的yao,狠狠一。
纪云仰头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
“草。”
霍起行差点被他气死,虽然他早就知道纪云喜欢骗人。
但他没想到纪云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装哭,还装得像模像样。
他掐着纪云软绵绵但没有什么肉的脸颊,冷冰冰嘲讽道:“表演欲这么旺盛,你是表演型人格吗?”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耳熟,纪云被他弄得晕晕乎乎,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这好像是他之前骂方问一的话。
身下的被单被纪云攥出一朵花,他羞得脚趾都蜷缩起来,关节处覆着一层薄粉。
他不想再听霍起行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抬手捂住耳朵,眼睛也紧紧闭上,不愿多看一眼似的。
霍起行嗤笑一声,扯掉他捂住耳朵的手,动作没停,继续刚才没有结果的逼问:“为什么拉黑我?”
他没问纪云为什么骗他,只恨他不愿意一直骗下去。
纪云咬着嘴唇不说话,纤细的脖颈梗着,表情看上去甚至带点视死如归的执拗。
“……”
霍起行冷着脸,把手放在纪云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的小腹上狠狠一压,纪云立刻痛苦地弓起身子,投怀送抱似的钻进霍起行怀里,额角冷汗直流,却依旧什么也不说。
霍起行搂着纪云,磨磨犬齿,没什么感情地说:“不知道你长这张嘴到底有什么用,真想。死你。”
纪云被他阴森森的话吓得浑身僵硬,体内的热量极速冷却,连颤抖都不敢了。
霍起行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一汪温暖的湖水里,呼吸都带着潮湿的水汽。
纪云的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细,单手就能扣住。
霍起行想到第一次见纪云的时候,他给自己捡烟。
衬衣柔软的面料随着他弯腰的动作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单薄纤细的轮廓。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霍起行就行对他这样做了。
占有欲被满足的感觉很爽,哪怕他知道这并不彻底。
Alpha的本能促使着他往更深处,很快他就碰到另外一个,对Omega来说最隐秘的东西。
霍起行知道那是纪云的sz腔。
只要在里面标记成结,纪云就永远属于他。
霍起行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他停下动作,目光沉沉地盯着纪云。
纪云似乎也预感到什么,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足无措地拍打着,身体被恐惧惊成一张紧绷的弓弦:“不要!”
“我知道。”霍起行没多说,换了个方向。
永久标记虽然是两个人的事情。
但对Omega的影响明显比对Alpha的影响大得多。
被永久标记的Omega会全身心地依赖标记自己的Alpha。
除非愿意忍受巨大痛苦强行洗掉标记,否则这种影响终身都难以摆脱。
霍起行知道Alpha该怎么用信息素操控着自己的Omega。
霍修齐就是这样做的。
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次。
霍起行对这种行为感到不齿。
在他看来,永久标记应当是在双方的爱意和对对方的占有欲都达到一定程度时才能完成的行为。
二者缺一不可。
永久标记就像是高悬在纪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刚才那一瞬间的恐惧仿佛刻进他的骨子里。
强烈的对比之下他觉得现在的这个霍起行简直温柔可亲到了极点。
纪云抬起胳膊死死攀着霍起行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侧,沉默地流眼泪。
霍起行觉得自己逐渐能分清纪云什么时候是真哭什么时候是假哭。
他摸摸纪云的耳朵,动作放缓一些,轻轻碰着另外一个能让纪云感到快乐的地方。
“你肯定知道那个账号是我,为什么骗我,我哪里惹到你了?”霍起行问。
他大概猜出点什么,但又觉得纪云应该不至于那么小心眼:“难道就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你信息素不好闻吗?”
当然不止!
纪云轻哼一声,张开嘴狠狠咬上霍起行的锁骨。
看来他真的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啃了自己一口的事给忘得干干净净,纪云愤愤地想。
霍起行“嘶”一声,用力捏一把纪云的腰。
纪云立刻没了力气,松开嘴软绵绵地趴在他怀里,眼睛忽闪忽闪,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不许睡!”霍起行又重重动几下。
他一想到纪云一整天都不理他的样子就气得要死,“你跟在那个四眼弱鸡后面转悠一天,是不是挺开心啊?”
纪云又累又热,脑袋还晕晕乎乎根本转不动,他懒得理会霍起行的无理取闹,敷衍道:“什么四眼弱……”
话音未落,纪云突然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睁着泪眼朦胧的双眼看着霍起行,眉毛拧着:“你说的是吴博士吗?”
霍起行抿抿唇没说话。
吴博士是纪云非常敬重的前辈,听到霍起行这样说,纪云被气的不轻,胸膛微弱地起伏着,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霍起行怎么总这样,每天像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全世界就没一个人是他能看得上的。
纪云眼睛红红地瞪着霍起行,表情非常严肃:“能不能别这样说,吴博士很厉害,我觉得我们要对科研工作者有最起码的尊重。”
霍起行:“……”
“好的。”他凑过去用嘴唇碰了碰纪云脸颊上的小酒窝:“以后我见他就鞠躬,逢年过节必磕头。”
“……”
那倒也不必。
纪云懒得搭理他,重新合上眼皮,懒洋洋地问:“你好了吗,我累死了。”
“你出力了吗,累个屁。”
……
纪云觉得自己当初一定是眼瞎了才会觉得霍起行是那种清冷禁欲的高岭之花。
他闭着眼,忽然浑身一震,脸上迅速爬上几片红晕。
……
霍起行抽出纸简单擦了擦,用被子裹着纪云把他抱到一边,开始收拾残局。
纪云趴在被子上,累得指尖都抬不起来,他看着霍起行,突然说:“你把我床单弄脏了。”
霍起行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直起腰看着他,“那你让我弄哪儿?”
“……”纪云垂下眼不说话,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霍起行在短暂满足过后,迎来的是更加强烈的焦躁。
花费一晚上,除去和纪云睡了一觉之外什么进展也没有。
他抛出的问题全部被纪云轻飘飘地回避掉。
他想得到的答案一个也没得到。
就连睡觉,说不定也只是纪云用来摆脱他的手段而已。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台灯幽幽地发着光。
霍起行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盯着陷在被子里已经沉沉睡去的纪云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出房间,很快又回来。
“啪—”
灯亮了。
纪云的手指轻轻抽搐几下,挣扎着却依旧没有醒来。
霍起行抱起纪云走进浴室。
狭小密闭的空间内,松柏和西柚两种信息素融合而成的那种味道更加浓郁。
无意识状态,纪云在信息素的作用下依赖地靠在霍起行怀里,很乖。
霍起行不知道他是不是对别人也这样。
从窗户缝里渗进来的冷风像一片片薄薄的利刃穿透他的衬衣,霍起行被刮得浑身瑟缩。
他不再乱想,快速给纪云清洗了一下,然后把他放到床上。
纪云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着。
纪云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他抿抿嘴,想要解释一下之前的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怎么说都像是在狡辩:“我……”
霍起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道:“林跃然的事是你做的吧。还有秦岁,他退学也是因为你吗。”
虽是疑问句式,语气却是肯定的。
纪云原本红润的脸颊瞬间变得苍白,身体血液流速变慢,额头上的高温迅速退却。
房间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纪云抿抿唇,问:“你什么意思?”
他的脸上又流露出那种霍起行很熟悉的防备和警惕。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纪云就经常是这个样子。
霍起行这才发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他闷闷地吐出一口气,声音很低:“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问问……”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纪云猛地出声打断他,声音尖利,“你不会无凭无据就来问我的,你早就把我查了个底朝天了吧?”
纪云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身体细细地发着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满满的攻击性。
“你什么时候我就是泡泡的,是那次视频的时候,还是更早?或者说我刚找上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在耍我玩?”
纪云从床上下来,赤着脚站在地板上。
他裹着被子,裸/露在肩颈上还印着霍起行在不久之前才就在的吻/痕和指痕。
现在却又能用一种完全对立和抗拒的姿态面对他。
“哦对,我差点都忘记你还和闻以川,你的Alpha朋友一起在监控室里观看我受审的事情了。”纪云根本不给霍起行任何插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怎么样?好看吗,精彩吗?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表演特别拙劣啊?”
尾音变了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纪云死死咬着牙,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秘密被揭穿,把柄被人抓在手里的感觉几乎逼得他快要崩溃。
从进入大学开始他就没有一天轻松过。
从前他每天都要担惊受怕,害怕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将他堵住羞辱或者揍一顿。
后来大家升入高年级变忙了,他又处理掉几个人,欺负他的人变少,但他总是害怕自己做得不够缜密,担心哪里路出马脚被人报复。
除此之外,他还要忍受每两个月一次的发情期带给他□□上的疼痛,和来自母亲和方家心理上的压迫。
好不容易,他离开那个城市,来到一个不会有人介意他的出身和等级的地方。
短短几天,纪云在这里接收到的善意比过去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重新开始,可偏偏霍起行又出现了。
还是以这样一种志在必得又高高在上的姿态,纪云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被他控制着。
之前那些愧疚、不舍在此刻通通烟消云散,纪云恶狠狠地瞪着霍起行。
他要恨死他了。
霍起行想过纪云可能会对他的问题表现出抵触情绪,但没想到他的表现会这么强烈。
简直就像某种应激反应。
他张张嘴,每一个字都说的异常艰难:“我就说了一句话……”
纪云根本不听他的话,转身拿过一个玩偶重重砸在霍起行身上:“滚,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你说话!”
霍起行面色阴沉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任他砸,心里那点怒火还没来得及烧起来就被纪云的眼泪全被浇灭。
霍起行不是一个善于沟通的人,他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月。
巴结讨好他的人太多,他根本不需要说什么,就会有人把各种东西捧到他面前,他需要做的只是选择。
霍起行微乎其微地叹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玩偶轻轻拍了拍,走过去。
刚走两步,纪云就制止住他:“你就站那别过来,离我远点!”
说完,他像是知道自己这幅模样很狼狈一样,飞快从衣架上拿过大衣披在身上,眼睛哭的通红,肩膀一抖一抖。
哭包。
霍起行在心里笑笑。
他回忆了一下认识纪云开始他在自己面前哭过多少次……反正一只手绝对是数不过来。
虽然纪云很爱骗人而且眼泪说来就来,但霍起行知道他这次一定是真的。
霍起行抬手捂住胸口,皱皱眉。
心脏处传来一阵很沉闷,却又连绵不绝的钝痛,不想看他哭。
霍起行等到纪云稍稍冷静下来一点,慢慢走过去,用纸巾擦掉他脸上的眼泪。
“我刚说一句话,你就跟炸毛了一样。”
纪云的眼泪像流不完似的,浸透一张又一张纸巾。
他一把夺过霍起行手上的纸巾盒,转过身自己擦着。
“我不会用这件事威胁你,更没有耍你玩。”霍起行笑了一下:“明明是你一直在耍我。”
纪云手上动作一顿,低着头不出声。
霍起行继续说:“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泡泡是你,是上次审讯的时候,闻以川说林跃然拜托他帮忙找自己的网恋对象,我联想到泡泡,试探了一下才发现是你的。”
纪云呼吸一窒,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又立刻绷起,手指紧紧攥着纸巾,:“他让闻以川……找我?”
纪云紧张的情绪很微妙地刺痛他。
霍起行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放心,不会让他知道是你的。”
纪云非常明显地松了口气。
霍起行微微俯身和他对视,强迫纪云看着自己,轻声问:“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对我也坦诚一次?”
第35章 心猿意马 我是你的狗吗?
折腾了一个晚上, 纪云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疲惫到极点。
离得太近,纪云闻到霍起行身上带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两种信息素融合而成的味道。
他被迫和霍起行对视几秒, 然后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刚刚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脾气, 冷静下来之后, 纪云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抿着唇,偏过头眼神闪烁着不说话。
霍起行在他略微有些干燥的嘴唇上摩挲一下, 转身倒了一杯温水,拉着纪云来到床边坐下。
他站在纪云面前, 把水杯塞到他手里, 说:“喝完再说。”
说什么?
纪云仰头慢慢喝着,他当然知道霍起行想知道什么, 但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长期生活在高压环境下的他早就失去了向他人倾诉的能力。
比起期待有人从天而降救赎自己,纪云更倾向于通过创造价值来获得别人的正视。
纪云恐惧破窗效应,因此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纪云紧紧抓着玻璃杯, 似乎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热源。
眼底凝聚着水汽,吞咽的动作在此刻也显得异常困难。
霍起行看出纪云的纠结,也不催促, 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纪云被他过于专注的目光盯得有些无措,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但霍起行的表情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高傲。
正相反, 他看上去甚至有几分落寞。
纪云心里一沉,艰难地开口:“我……我知道那个账号是你,一开始接近你也确实是为了报复。”
“嗯。”霍起行完全不意外,他慢慢引导着纪云往下说:“为什么要报复我?”
说报复有些重, 其实只是单纯地看不爽第一次见面时霍起行那副傲慢的姿态而已。
脑子里各种思绪交缠在一起,纪云乱七八糟地组织着语言:“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和他们一起嘲笑我……”
霍起行垂在腿边的手指微微抽搐一下。
他记得起那次的情景,甚至连纪云当时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和尴尬的表情他都记得。
他张张嘴,想解释一下自己当时无礼的行为,却不知如何开口。
说什么呢?
说是因为他当时太害怕了。
他害怕有人察觉自己闻到的味道和其他人不同,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病。
可那些话说出口,伤害已经造成,再多的辩解也无用。
“还有。”纪云抬手摸着自己有些烫的脸颊,声音怏怏的:“我路过另外一个包厢,你当时不知道是易感期还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啃了我一口,还差点把我……”
“?
霍起行记得那次,突如其来的假性易感使他完全失去意识。
因此他对咬了一个Omega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靠抑制剂扛过的那次假性易感。
纪云越想越气,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到底是在装还是真的不记得了?你在我锁骨上留下一个齿痕,后面我坐在你旁边的时候你还一直盯着看!”
他扯扯嘴角,嘲讽道:“怎么,你是不是以为那个印子是方问一留下的,你觉得我是插足他和霍屿感情的小三对不对?”
纪云永远也忘不掉霍起行当时的那个眼神。
厌恶的,嫌弃的。
就好像他是什么病毒一样,多看一眼都会传染。
明明是霍起行非要让自己和他坐一起的!
纪云咬住嘴唇,刚被压下去不久的委屈又重新涌上心头。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霍起行苍白地解释着。
他抬手无奈地揉着眉心,郁闷和懊悔在体内冲撞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咬了人扭头就不认,这什么渣男行为?
霍起行并不想让纪云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的病情,这样无疑有卖惨博同情的嫌疑,但他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为当初的自己开脱。
“我真的不记得那件事。”霍起行蹲下来,一只手搭在纪云膝盖上,认真地道歉。
纪云沉默地看着他。
霍起行在他的目光下几乎节节败退,他思索片刻,说:“我当时……喝醉了。”
“……”纪云撇撇嘴,一把打开他的手。
当时霍起行身上根本一点酒味都没有,说希望纪云可以坦诚,那他呢?
纪云忽然觉得很累。
这种谈话发生在两个都不坦诚的人之间根本毫无意义。
纪云想尽快结束这种浪费时间的谈话,于是他回忆着霍起行刚才抛出的问题,倒豆子似的往外说:“我是无意之间刷到那个账号,通过纹身才认出来是你的。”
他停顿几秒,又说:“起初确实是抱着玩弄一下你的感情这种想法,我知道这很幼稚,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纪云的态度明显变得比刚才冷淡,霍起行也察觉到了,但却不明白为什么。
他强压下心底的焦躁,尽量平静地问:“起初,那后来呢?”
纪云肩膀一颤,明知故问道:“什么后来?”
霍起行站起来,垂眸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种情绪,却总是词不达意,欲言又止:“后来还是欺骗吗,还是说,你对我有一点……”
“没有!”
纪云指尖颤抖着,心脏砰砰狂跳,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有些心律不齐。
他站起来,慌乱地出言打断霍起行:“什么都没有。”
纪云不愿因为任何一个人打破如今来之不易的安稳环境。
这样太危险,也很不划算。
“……”霍起行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你确定吗?”过了很久,他才说。
头顶的灯忽然闪了几下。
纪云抬头看一眼,转身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充电宝。
然后像是生怕等一会儿再停电一样,连忙给充电宝充上电。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出过一次故障,就很难再让人完全对它放心。
“我确定。”纪云站远一些,似乎是想要以此来减弱霍起行身上的信息素对自己的影响。
纪云太冷漠了,冷漠到霍起行完全不知该用怎么样的姿态对待他。
心脏像是被细密又坚硬的鱼线紧紧缠绕住,鱼线的另一头虚虚地挂在纪云的小拇指上。
他随便勾勾手,霍起行就被勒的喘不过气。
“行。”霍起行嗤笑一声,转过身,脚步虚浮地走出去。
房门被重重摔上。
短暂地激烈过后,房间里又恢复安静。
纪云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里默默发着呆,直到从窗户缝里渗进来的夜风吹得他浑身瑟缩,他才反应过来。
纪云叹了一口气,揉着酸痛的眼睛回到床上。
床单和被套都被霍起行换过,干干净净的,纪云怔怔地抱着被子出神。
手腕上刚刚被领带捆出来的红痕还是很明显,纪云垂眸看一眼,嘴巴紧紧抿着。
那种双手束缚被人强行压着划破腺体的痛楚太过深刻,无论过去多少年,那种场景仍然时常会在纪云的噩梦里出现。
纪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当时没那么逞强,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他没办法责怪方问一,那样妈妈会崩溃,只好把全部责任全部揽下,他怪罪命运不公,怪罪时运不济,更痛恨的是自己。
现在的纪云可以用任何东西,诸如绳索、领带、胶带等熟练地把自己捆起来再解开。
他一次又一次地模拟着当时的情形,思考着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该如何反抗。
疲倦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纪云关掉台灯,俯身把掉在地上那条沾着霍起行信息素,能同时带给自己恐惧和安全感的领带紧紧攥在手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纪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下来,双脚踩在地面上,他一愣。
除了略微有些腿软之外,身体并不像预想之中的那样不适。
他深呼吸一口,脸慢慢红起来,耳尖也变得通红。
一股浓郁的,临时标记留下的Alpha和Omega信息素混合而成的清甜味在空气中弥漫。
纪云不用想都知道他身上肯定也是这种味道。
这让他怎么出门?
该死的霍起行!
纪云戴上手环,把阻隔档位调到最后。
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一张很久没用的抑制贴贴在后颈上,当做双重保险。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做贼心虚地觉得自己的状态一看就不正常。
纪云把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慢吞吞地走进办公室,里面有吴博士和另外一个Alpha同事在。
吴博士正在看资料,看到他进来,非常夸张地叫了一声:“小纪,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纪云脚步一顿,闷闷地“嗯”了一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吴博士怕他冷,好心把空调温度调高。
“……”
只是这种好意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纪云不敢摘围巾,即使他已经被热得满脸通红浑身冒汗,也只得装出一副很舒适的样子。
吴博士瞄他一眼,说:“小纪,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请假回宿舍休息一天,别硬撑。”
“我没事。”纪云笑笑。
他的脸明明是因为室内温度太高,他又穿的很厚硬生生被热红的。
但落在其他人眼里,纪云现在这副模样完全就是高烧不退还硬撑着来打工的清贫小白花,十分惹人怜。
“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子,仗着年轻就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另外一个Alpha刚想劝他几句,忽然表情一变,抽抽鼻子,疑惑道:“这是什么味儿?”
纪云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信息素没控制住溢出来了,吓得脸色一白,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盘问。
但很快,纪云就发现这股似曾相似的味道并不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此刻闻到的味道比他临出门前从自己身上闻到的要浓郁得多。
纪云很快意识到什么,他转过头,震惊地看向办公室门口,短暂犹豫后迅速起身冲出去。
“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纪云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裹得像只胖企鹅。
但即使这样,霍起行还是能明显看出他的胸膛正在剧烈起伏着。
纪云气呼呼地瞪着站在三步开外,正往这边走的霍起行,压低声音骂:“你疯了吗?”
霍起行一只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怎么了?”
比起纪云的谨慎,霍起行简直没有一点刚刚标记过Omega的自觉。
他没做任何防止信息素外溢的措施,手腕上干干净净,身上的信息素浓得能熏死人。
领口敞着,纪云昨天留在他锁骨上的牙印就那么光明正大地被他展示出来……
霍起行这副模样,但凡是个有过x生活的成年人都能看出来他昨晚经历过什么。
纪云几乎要被他气哭,跺跺脚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带手环就跑出来了!”
霍起行原本还挂着点笑的脸立刻沉下来,语气冷到极点:“我是你的狗吗?要拴上链子才能出门。”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纪云懒得跟他争辩,走廊里零星有人走过。
纪云害怕被人注意到,一个箭步冲上去拽着霍起行闪身躲进旁边一间空着的实验室里。
二人的动作惊起地上薄薄一层灰尘。
纪云扯下围巾,轻轻咳嗽两声。
霍起行就站在他身前,两个人离得很近,纪云被他身上那股味道勾得有些心猿意马。
Omega和标记他的Alpha离得太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纪云浑身发软,一丛野火自他胸口蔓延开来,很快形成燎原之势。
他咬着牙偏头躲开霍起行的视线,气焰也低下去:“你能不能把手环戴上再出门,你、你现在身上,全是……”
“全是什么?”霍起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扯扯嘴角:“全是你的味道?”
“……”纪云舔舔嘴唇,红着脸点点头。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被别人发现啊?裹得跟个粽子似的。”霍起行用手背测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轻嗤一声:“基地有禁止AO恋爱的条例吗,我怎么不记得?没关系,如果有的话你就说是我强迫你的就行了。”
纪云被霍起行的态度搞得有点懵,他愣了一下,小声说:“你没强迫我,我们也不是恋爱。”
霍起行“啧”一声,不耐烦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谁说要跟你谈恋爱了?”
纪云垂下眼帘,抓着围巾的手不自觉收紧。
霍起行靠近一步,盯着纪云头顶那个圆圆的发旋:“我的手环,落在你宿舍里了。”
纪云抬头,满脸迷茫:“……啊?”
“带我去你宿舍一起找吧。”霍起行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妥。
纪云:“……”
带他去自己宿舍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霍起行是觉得他很傻吗。
第36章 我想咬你 你不想吗?
霍起行的表情和语气都太自然。
坦荡得就像是同一个班的同学放学后问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家。
纪云被他这种态度搞得有点迷茫,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是他太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纪云深呼吸一口,忍耐着跳动频率急促到明显有些不正常的心跳,刚准备开口, 身后的铁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
“砰—”
“奇怪, 这门怎么打不开?”
这扇门大约是有点问题, 外面的人推了一下并没有推开。
有人来了?
纪云一激灵,慌张地转过身, 惊出一身冷汗。
临时标记过后本就不稳定的信息素立刻冲破抑制贴和手环的阻隔溢出,在封闭的空间内弥漫开来。
现在他和霍起行身上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两个的关系。
纪云脑子乱哄哄的, 正想着,门又被人敲了两下。
“里面有人吗?”是吴博士。
纪云一颗心几乎悬到嗓子眼, 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忽然,冷冽的Alpha信息素自身后铺天盖地压上来,一只手自腰间穿过, 越过他的身体,搭在门锁上轻巧地一拨。
“啪嗒”一声,门被反锁上。
纪云松一口气, 没忍住后退半步,直直撞进一人怀里。
“别出声。”霍起行很顺手地拦住他的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
带着点热意的气息洒在他耳边,颈侧连带耳朵后面那一小片皮肤都开始发烫, 纪云抬手捂住嘴,怕痒似的缩缩肩膀。
“这破门,又坏了!”
吴博士推了几下没推开,无奈地离开。
门外脚步声渐远。
纪云转过身, 后背贴在门上,把笼罩在他身前的高大人影推远一些。
他紧张地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于是先发制人地转移话题:“你锁门干什么,万一吴博士来这里是有事要办呢?”
“……”霍起行就没见过比纪云还能甩锅的人,他盯着纪云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耸耸肩,非常无所谓地说:“难道不是你发现外面有人之后就害怕的一直抖……我又不怕被人看见,要不我现在开门把他叫回来。”
说着,作势要去开门。
“!”纪云连忙抱住他的手。
德行,霍起行扯扯嘴角。
确认外面没有人后,纪云拉开门,带着霍起行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宿舍离得并不远,再加上纪云害怕被人看到,一路走的飞快,前后用时不超过五分钟就到达目的地。
纪云重重关上房门,如释重负般叹一口气,然后摘掉围巾,露出那张被捂得通红的脸。
霍起行冷哼一声,嘲讽道:“至于吗你?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还不都怪你?”纪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气呼呼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开始认真地帮他找手环。
霍起行随着他的动作转过身,视线轻飘飘地,很快就落在纪云床头,那条被叠好压在枕头下面的领带露出的一角上。
霍起行攥紧手上的带子,皱着眉,轻轻吐出一口气。
烦躁,纠结。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霍起行被气得几乎一晚没睡,离开之前纪云说的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在他脑子里回放。
再联想到纪云拒绝方问一那次,霍起行从床上翻身坐起,心烦意乱地点燃一支烟。
对待方问一那种心思不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纪云尚且愿意说一大段话。
凭什么到他这就是用两个字那么轻易地打发了?
“没有。”
霍起行回忆着纪云说这句话时冷漠又疏离的表情,恨得牙痒痒。
烟蒂被他咬成扁扁一条,霍起行扔掉烟头,捂着眼睛躺下。
要不算了吧,霍起行在心里劝自己。
纪云有什么好的?
冷酷无情,心机深沉还特别记仇。
除此之外还不爱表达,有什么想法永远藏在心里,你进一步他退十步。
和这样的人相处累都要累死,倒不如遂他的愿给彼此一个痛快。
霍起行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认认真真列出了纪云的七大罪状。
胸口处拧成一团的郁气在他幼稚的行为下慢慢散去,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刚闭上眼,纪云那张噙着泪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倔强的脸又出现在他眼前。
……
纪云找了半天,总算在床和柜子之间的缝隙里发现了霍起行丢失的抑制手环。
他弯下腰,费劲地把手环从那个极其狭窄的缝隙里捡出来。
手环上沾着一层灰,纪云擦干净手环,转过身,刚准备把东西还给它的主人,就看到霍起行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出神。
“?”发什么神经。
纪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非常疑惑地叫他:“喂!”
霍起行回过神,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垂下眼帘,突然道:“我想咬你。”
纪云的眼睛倏地睁大,眉心狠狠一抽,如遭雷击一般,不敢置信地看着像被什么附体的霍起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霍起行有些苦恼地抿抿嘴唇,好奇地问:“难道你不想吗?”
纪云呼吸一滞,指尖触电一般痉挛了一下,那股细小的电流很快流窜至全身。
纪云在霍起行这种直白的勾引下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都麻了,连带着腺体也烫得像是烧起来一样。
他只是一个劣等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几乎任何抵抗能力。
任何Alpha都可能诱使他发情,更别提他身上还带着霍起行留下的临时标记。
纪云焦躁地大口喘着气,Alpha信息素和空气一起被他吸进肺,但还是不够。
霍起行离他太远了,纪云现在就想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拉过来,然后伸着脖子让他的犬齿刺破自己的腺体,往里注入信息素……
但不行,不能再让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纪云紧紧攥着手里的抑制手环,像是抓着保命的符咒。
霍起行慢慢靠近。
纪云浑身颤抖着抬起另外一只手捂住后颈,半是抗拒半是期待地仰头看着霍起行。
他被这种矛盾的心理拉扯着整个人几乎要被撕成两半。
霍起行在他身前站定,俯身,纪云屏住呼吸。
“想什么呢?”霍起行在他脸上掐了一把,轻嗤一声,拿过手环,转过身,走了。
“砰—”
门被轻轻带上。
纪云从恍惚中回过神,脸上的高温急速退却。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又被霍起行给耍了,又气又羞地瞪着门板,小声地骂:“神经病!”
卷云阴沉沉地压着天空,像是要下雨。
纪云耷拉着肩膀转过身,一眼就看到被放在桌子上,和他房间装饰氛围格格不入的黑色手提袋。
……霍起行留下的?
纪云慢吞吞地走过去,拉开拉链。
里面放着抑制剂,营养补剂,缓解Omega发/情期身体不适的药物,还有一管小小的,香水一样的东西。
纪云拧开盖子轻嗅一口,那股冷冽的草木香气很快流经鼻腔直抵天灵盖,抚平他的焦躁,将他浑身的不适全部驱散。
是霍起行的信息素提取液。
“……”
纪云放下手里的东西,叹一口气,慢慢蹲下去,一点点把脸埋进手心里。
·
基地的食堂并不大,每天中午也只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霍起行就会每天都和纪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纪云起初有点不适应。
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他忘记之前听谁说的,两个人如果做过,那他们之间的磁场就会很明显地和别人不一样。
纪云生怕被人发现他们两个有过那种关系。
因此当霍起行第一次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的时候,纪云惊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他慌张地环视四周。
霍起行差点没被他这幅样子气死,不屑地撇撇嘴:“吓不死你,就这点出息。”
纪云“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大约是整个基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年纪比较接近。
几天下来,纪云发现其他人并没有对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这件事表现出过多的吃惊。
因此也就慢慢放下心来,逐渐适应和每天都和霍起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纪云吃饭不仅慢,还爱挑食。
一顿饭下来,盘子一角满满堆着的都是他挑出来不爱吃的佐料。
除去挑食,他的饭量还很小。
霍起行每次看到他裹在厚厚棉衣里露出来显得格外纤细的手腕都忍不住皱眉。
他把自己的酸奶和水果推到纪云手边。
纪云似乎早已习惯,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谢谢。”
往常这个时候,霍起行就会端着餐盘离开了,但今天,他却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我明天就要走了。”霍起行突然说。
纪云抓着筷子的手一顿,像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闷闷地说:“……哦。”
纪云没有问霍起行要去干什么。
他参加过特殊作战部的考试,知道特殊作战部一直实行优先级匹配制度,霍起行现在离开,大概是有优先级更高的任务需要他去完成。
纪云想问他还回不回来,简单的一句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莫名的失落将他整个人淹没,纪云眨眨眼睛,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干涩。
“纪云,把头抬起来。”霍起行的声音很低,语气却不容置疑。
纪云愣愣地抬头和他对视。
霍起行沉默片刻,开口:“回来以后,我有事想跟你说。”
……他还回来。
方才变得有些沉寂的心跳因为这短短一句话瞬间复苏,纪云甚至完全没注意到霍起行后半句说的是什么,就乖乖回答:“好。”
霍起行单手撑着脸,像是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你都不好奇我要说的是什么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猜的吧。
纪云咬着嘴唇,不知怎么就大脑短路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开口:“……表白?”
“……”霍起行欲言又止。
“……”纪云脸红得快要冒烟,差点被自己蠢死,仓皇地低下头开始吃水果。
“算了。”霍起行站起来,摸摸他蓬松的头发:“总之,等我回来。”
第37章 抱 霍起行是他的命定之番?
霍起行留下的临时标记在一个月之后彻底消失。
而纪云的基地生活也在这段时间变得愈发忙碌起来。
第二区连着下了几天大雪, 落雪积成厚厚一层,纪云却远远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么兴奋。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办公室的门,刚走进去,站在窗边看雪的吴博士就转过头, 笑着对他说:“小纪, 你看外面的雪积得多厚, 等会儿吃完饭咱们叫上隔壁那几个人一起去打雪仗呗?”
纪云刚从模拟驾驶室出来,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 他把电脑和笔记本放好,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我才不去……累都累死, 你们去吧。”
吴博士被他这幅模样逗乐了, 忍不住打趣他:“哎,这几天都忘记问你, 你们组任务进度怎么样了?看你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他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个纪云更是悲从中来。
大约半个月前,Oracle项目的总负责人将纪云叫到办公室。
纪云还以为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 正忐忑着,负责人突然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推到他面前,并告诉纪云, 军部准备让纪云参与Oracle-11号飞控系统,主要是中央操纵台的设计与研发工作。
纪云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住几秒,然后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指着自己有些呆的问:“真的吗……我?”
实在不怪他反应夸张。
纪云在来之前就给自己做过充足的心理建设:在这种高级别的军工项目里, 他深知自己无论是理论基础还是实操经验都比团队里其他人差得远,因此他早就做好全程打杂的准备——即便是打杂,在这里能学到的东西也比学校多多了。
可现在,负责人居然准备让他参与研发?
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前22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么幸运过。
“没错, 就是你。”负责人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语气肯定地说:“团队里的所有人我们都做过背调,我知道你在军校的时候主要研究方向就是电子飞行控制系统,而是我们还知道你曾经通过了特殊作战部的特招考试并参加过为期三个月的飞行训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不可多得的复合型人才,因此我们决定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负责人说着,在他肩膀上意味深长地拍拍。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落在他头上呢?
纪云想过是因为贺教授,甚至想过是因为霍起行,但唯独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非常回避在特殊作战部参训的那段经历。
梦想即将成真却又被突然打碎的感觉实在太痛,他不愿再次回忆,只好选择麻痹自己。
谁知道多年之后,那段经历还能帮他争取到这样的机会。
该说什么?或许人生的每段经历确实都是不可多得的财富。
纪云的手心隐隐发烫,心脏砰砰直跳,连肋骨都因为这剧烈的撞击开始轻微震颤。
纪云攥住拳头,强压下心底的兴奋,向负责人保证:“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他满怀信心地进入飞控小组,结果没多久就察觉到里面的氛围不太对劲。
小组里的成员像是分成两个帮派,各自站在天平的两端,正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僵持和平衡。
而纪云,就是那个打破僵局的外来者。
他在里面浑浑噩噩地待了两天,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被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等到第三天,纪云终于忍不住地找到吴博士。
吴博士自从知道他要去飞控小组后就一直用一种非常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纪云向吴博士表达出自己的疑问后,吴博士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说:“少年,你还是太年轻。”
话匣子一打卡就刹不住,他听得晕晕乎乎,剔除掉一大堆无用的废话之后,纪云总算理清了其中的关系。
原来飞控小组的组长与副组长分别代表机械操纵和电传操纵两个流派。
以组长为代表的保守派认为机械操作更加简单可靠,以副组长为代表的少壮派则认为电子操控精准度更高,功能更加全面。
一派资历深,一派人数多,两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他们看到纪云这么年轻就空降项目组,似乎是认定他有点背景,都想将纪云拉入己方阵营。
纪云每天夹在这两方人之间,简直像是从职场剧一下子无过渡大跨步到宫斗剧中。
“……”纪云慢吞吞地喝光一杯水,这才感觉活过来一样,他冲着吴博士摆摆手,垂头丧气道:“别提了……进展几乎为零。”
吴博士笑笑:“你不是说要在原有的基础上自己设计一套中央操纵台,这个搞得怎么样了?”
纪云现在主要负责的就是中央操纵台的设计,因为有过那三个月的训练基础,他姑且能算是半个战斗机驾驶员,在这方面确实比其他人能更多角度地考虑。
“这个有点眉目。”纪云垂下眼帘,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兴致:“就是还有一些细节方面的设计,比如驾驶体验方面的东西,想请教一下霍……少校。”
说完,纪云抿抿嘴唇,有些出神地盯着前方。
霍起行已经离开将近一个月了,期间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来过。
纪云担心影响他出任务,也不敢主动打扰他。
他留下的那一点信息素提取液也早就在离开之后不久被纪云用得干干净净。
甚至临时标记消失之后,纪云还时不时就会拿起他留下的那条领带闻一闻,简直就像上瘾一样。
吴博士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自顾自说:“也可以,霍少校虽然平时看上去没什么人情味,但是在工作上态度还是很认真负责的,应该不会为难你。”
为难?
纪云扯扯嘴角,不知想到什么,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就是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可能是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不太对劲,吴博士沉默两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纪云脸颊有些烫,连忙站起来跑到窗户边,假装开窗透气。
窗外,覆着厚厚一层白雪的地面犹如一条冰封的河。
在这荒芜人烟的僻静之地,积雪蓬松着,连一个脚印都不曾留下。
忽然,一辆黑色的军用越野蓦然闯入纪云的视野,在地面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车灯熄灭,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大步朝这边走着,微微压低军帽,帽檐立刻遮住双眼。
纪云搭在窗台上的手指轻轻抽搐一下。
即使离得这么远,他还是一眼认出,那是霍起行。
他回来了。
一股暖意涌自胸口,慢慢流至四肢百骸。
纪云像是感受不到室外刺骨的寒意一般,窗户大敞着怔怔发呆。
还是吴博士被冻的嗷嗷叫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关上窗户。
楼下的人似有察觉,抬起头遥遥向纪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纪云被他看一眼,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瞬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慌乱地蹲下想把自己藏起来,只露出一个有些圆的头顶。
他十指紧紧蜷起,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嘴唇微张小口小口呼吸着。
纪云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刘海被汗水打湿软软垂在额前,因此显得那双含着水意的眼睛更加亮。
吴博士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偏过头瞟他一眼,动作突然一顿。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纪云,好半晌,才像发现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恍然开口:“小纪,我觉得你这段时间好像和刚来的时候有点不一样。”
纪云没明白他的意思,迷茫地问:“……什么?”
吴博士看着纪云红润的脸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是你刚来那两天,看起来总是病殃殃的,脸上都没什么血色,精力也不太旺盛的样子。”
“最近看着就比之前健康一些,说话时中气都比之前足很多。”
纪云听懂吴博士的话之后愣在原地。
他慢慢站起来,忽然感觉到一种非常轻微的失重感,像踩在云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他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指尖越来越热,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他好像……确实和之前很不一样。
腺体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时不时就像针扎一样刺痛,也没有走在路上就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然后晕倒,甚至心脏都很少难受。
最近的工作强度那么大,如果放在以前,他这幅身体早就因承受不住而罢工了。
怎么可能会像现在一样,除了觉得有一点累之外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
……为什么?
纪云突然想到临行前最后一次去医院时,朱医生问过他的那个问题。
你的命定之番标记你了吗?
胸膛里的心脏猝不及防地剧烈跳动几下,纪云抬手捂住心脏,舔了舔有些干燥地嘴唇。
当时他并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因为方问一并没有标记他。
纪云几乎都快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闻过方问一的信息素了。
可现在,不止一个人都发现他的身体状况比之前变好很多,甚至连他本人都迟钝地察觉到这种并不隐秘的变化。
纪云如遭雷劈一般定在原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非常荒谬如同痴人说梦一般的猜想。
荒谬到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纪云紧紧揪着衣服下摆,指尖因为他过度用力的动作而泛白。
轻而暖的羽绒服忽然就像浸了水,沉甸甸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拉开拉链,急促地呼吸几秒,然后撑着桌面站起来,转过身,一阵风一样快步朝外跑去。
纪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过,冷风极速灌进口鼻,胸口痛得像是要被生生撕裂,周遭的场景全部变成一片虚影,从他眼前飞速掠过。
他目不斜视地跑着,两步一个台阶地跳下楼梯,就连自己撞到人都没发现。
霍起行走过拐角看到人,嘴角一扬,刚准备张口叫他:“纪……”
名字还没叫完,肩膀忽然被重重一撞。
一阵带着淡淡清香的风从他身旁不带任何留恋的飘过。
他跑得那么急,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用“逃窜”两个字形容也不为过。
“……”
“??”
“操!”
霍起行愣了两秒,顿时怒了。
这么久没见,他没自作多情地觉得纪云见到他会有多开心,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才打一个照面就像见了鬼一样跑掉吧?
靠!他什么意思?
宿舍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
纪云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到呼吸悄悄平复,他拿出手机,撩起脖颈上的碎发,一只手颤抖着对着自己羞于见人的腺体拍了一张。
拍完之后,他锁上屏幕,没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时间,从抽屉的最底层取出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文件袋里装着的是他全部的病历档案。
纪云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眉心猛地抽搐几下,睫毛轻轻地抖。
他轻轻翻开病历,看着上面的照片。
他看到自己的丑陋、萎缩的腺体。
纪云眼眶一热,下意识地想合上手上的东西,却被强行劝解住。
他深呼吸一口,强忍着心脏处传来的不适,继续往下看。
病历横跨的时间很长,他的腺体从刚开始时皱皱巴巴的一小块,到后面逐渐变得舒展,颜色也变淡一些。
那段时间,纪云的身体状况好转,是因为每次发情的时候时候方问一都会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抚他。
方问一和霍屿订婚之后,纪云就再也没有向他求助过,甚至方问一主动提起都会被他拒绝掉。
也就是在失去方问一的信息素安抚之后,纪云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腺体萎缩程度比之前还要严重,几乎退化到不能再退化的程度。
纪云双手颤抖着,机械式的一页页往下翻,直到看见最后一张。
纪云四肢僵硬着,几乎无法呼吸。
最后一张检测报告里,纪云的腺体比之前平滑舒展很多,除了烙印在上面那道永远也无法抹除的伤疤,看上去和正处于发育期健康Omega的腺体没什么区别。
纪云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手指轻轻一滑,点开刚刚拍摄的那张照片。
“……”
纪云面色苍白地捂着胸口蹲下来,大脑乱成一片。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几次拍摄中间唯一他能想到的变量,就只有那两次临时标记。
虽然没打算实施,但纪云记得朱医生的话。
对于腺体萎缩的Omega,只有命定之番的信息素可以起到安抚的效果。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只有依赖命定之番的信息素才能活。
难道霍起行是他的命定之番……?
可命定之番不应该只有一个吗。
正想着,身后的门忽然被人重重砸两下。
“纪云,开门!”
是霍起行。
纪云浑身一震,手里的文件夹掉在地上。
没人回话。
霍起行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他咬咬牙,强忍着一脚把门踹开的冲动,抬手又要砸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霍起行动作一顿,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忽然被一人拦腰抱住——
纪云敏捷地从房间里窜出来,直直扑进霍起行怀里,脑袋埋在他肩膀上,正急促地呼吸着。
霍起行被扑了个满怀,下意识搂住他后退两步,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心头的怒火像是淋了一场绵绵的雨,霎时被浇灭。
“……纪云?”
第38章 药 装什么正人君子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霍起行有些难以适从。
怒火在将要倾泻而出的关头被硬生生遏制住, 叱责之声卡在喉咙不上不下,以至于他的表情都有些轻微的扭曲。
纪云柔软的头发羽毛一样轻轻扫在他下巴上,霍起行没忍住低了低头,将他搂得更紧一些。
虽然是工作时间, 但走廊里依旧零零散散有人走过。
他们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的姿势太过引人注目, 几乎每一个人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会稍稍停下脚步, 同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纪云就像完全注意不到似的,环在他腰间的手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霍起行觉得有些奇怪, 纪云一向胆小,和他一起吃个饭都害怕被人看出点什么。
怎么今天……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纪云的态度过于坦荡, 反倒搞得霍起行有点不好意思。
霍起行轻咳一声, 勉强压住嘴角的笑意,扣住纪云的腰, 推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砰——”
门被轻轻关上。
清脆的关门声将纪云从短暂的沉溺之中拉回来。
他浑身一僵,双臂很明显地卸下力道,低着头久久不语。
霍起行有可能是他的命定之番。
这个认知带给他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巨石砸碎冰面。
纪云觉得自己的心就是那片冰封已久的湖面, 被猝不及防破开一个小角之后,裂纹顺着那个缺口无限蔓延,很快四分五裂。
那一瞬间的雀跃冲破他早已设定好的警戒线。
霍起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的那一刻, 身体在感性的驱动下,越过大脑发出的指令,先一步抱住了他。
情绪稳定下来之后,理智回笼。
纪云慢慢松开手, 小口小口喘着气,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霍起行敏锐地察觉到纪云的变化。
他伸出手撩了一把纪云汗津津的刘海,小声问:“怎么了?”
纪云像是怕冷似的打了个寒战,垂下眼帘不看他:“没什么。”
纪云虽然嘴上说没事, 但身体却在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霍起行抿抿唇,卡住纪云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纪云被迫仰起头,和他匆匆对视一眼后就慌乱地移开目光,嘴唇淡得没有一点血色。
“生病了吗?还是不舒服。”霍起行用手背贴贴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并没有发烧,“到底怎么了?”
霍起行言语间流露出的真切关心令纪云感到一阵羞愧。
从生病的那天开始,纪云就一直通过各种渠道查找腺体萎缩的相关资料。
然后他非常悲观的发现,如果没有命定之番的信息素刺激萎缩的腺体二次发育。
以现有的医疗水平来看,腺体萎缩对于Omega基本就是绝症。
朱医生之前说过,如果他好好爱惜身体,活到四十岁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纪云仔细对比过各种案例,发现以自己的身体状况,能平安活到三十岁已经算是幸运。
纪云不想死。
尽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尽量活得久一些。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恶贯满盈的坏人都还活蹦乱跳着。
他小心翼翼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已。
老天爷为什么不能满足他呢?
就在刚刚,发现霍起行的信息素或许能够刺激他的腺体二次发育之后。
纪云的脑海里无法自控地闪过一个非常无耻的想法:他想让霍起行配合他治疗。
可就在前几天,他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对方。
纪云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坏过,他用尽心机也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可对霍起行赤/裸裸的利用,让他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卑劣。
他闭了闭眼睛,“啪”的一声挥开霍起行的手,“没什么,就是……”
“就是什么?”霍起行扯扯嘴角,笑得有些坏:“就是想我了?”
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纪云愣了一下,点点头:“嗯。”
要告诉他吗?
如果是霍起行的话,或许实话实说也可以?
纪云勉强保持着表面的镇静,大脑飞速运转着。
可万一不是呢?
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命定之番,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那又该怎么收场呢?
是发现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再将霍起行狠狠推开。
还是互通心意之后再让他接受自己注定早死的现实……
纪云出神地盯着霍起行胸前的一个点发呆,浅褐色的眼珠非常缓慢地转动着。
霍起行一看纪云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笑笑,伸出手在纪云耳朵旁边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纪云浑身一震,放空的眸子逐渐聚拢,抬起头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哪有什么鬼主意,不是都说了吗,我想你了。”
霍起行轻嗤一声,明显不相信:“扯吧你就,说实话。”
纪云摸着有些发红的耳尖,小声说:“就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霍起行的语气非常随意:“什么事?”
“……”
要不还是先想办法做个信息素匹配度测试再说吧,如果霍起行真的是他的命定之番,那就……
下定决心之后,纪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但是心理上对霍起行的依赖不减反增,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黏黏糊糊:“也没什么,就是Oracle-11号中央操控台的设计现在主要是由我负责,有一些设计上的细节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你。”
“……就这个?”霍起行目光沉沉。
纪云被他看他有些心虚,非常勉强地点点头:“嗯。”
纪云没说实话。
这个认知让霍起行有些烦躁。
纪云今天太主动了,主动到霍起行都有些受宠若惊。
霍起行原本以为纪云是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想明白了,终于愿意向他敞开心扉,可偏偏到最后一步他又胆怯退缩了。
每次都是这样,霍起行被他反反复复地操作搞得有些头痛,浑身邪火想发却又发不出来。
“……算了,跟你说话费劲。”
霍起行知道纪云的性格就是这样,索性不在纠结,他拉着纪云来到床边坐下,把手上提着的那个小箱子打开放在桌子上。
纪云探头朝里面看一眼,好奇道:“这是给我的?”
返回基地的前一天,霍起行抽空回了一趟第一区。
Oracle-11号的研制已经进入最后收尾阶段,即将开启飞行试验,这项任务则主要由霍起行承担。
等到那个时候,再想从基地出来就比较困难。
因此哪怕时间已经很晚,霍起行还是非常失礼地去拜访了一趟老军医。
老军医果然如之前约定的那样,帮他联系到一位专攻腺体萎缩方面的医学教授。
教授姓宋,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年纪并不大。
出于某些刻板印象,霍起行原本对宋教授并不怎么信任,但短短半个小时,宋教授就用自己的专业素养打破了他的偏见。
霍起行低头认真看着宋教授整理的Omega腺体萎缩相关资料,眉头越皱越紧。
免疫力下降、信息素分泌异常、生/殖腔退化,记忆力衰退,发情期紊乱并伴有剧烈疼痛,最重要的是,腺体萎缩的Omega寿命通常都会很短。
密密麻麻的小字如同黑洞一般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霍起行眼前一片空白,他迅速合上手上的资料,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有办法治吗?”
宋教授摇摇头:“很难。对于这种Omega我们一般都是建议使用药物保守治疗,但治疗腺体萎缩的药物很贵,而且就算使用最好的药物,通常也只能减缓痛苦,尽量延长生命而已。”
“能延长多久?”霍起行声音艰涩,“药的价格不是问题。”
“每个人对药物的反应都不一样,具体能够延长多久除过要看Omega的身体素质,还要看他对药物的适应情况,但通常来说不超过四十岁。”
四十岁……
霍起行脸色煞白,他痛苦地把头埋进臂弯里,过了很久才重新开口:“还有别的办法吗?”
“还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切除腺体,腺体切除手术成功率极低,只有不到百分之十,通常来说并不建议。”
“还有一种……”宋教授长年累月和绝症病人打交道,一颗心早已变得坚硬如铁,但霍起行身上深切的悲痛还是触动到他。
他看着眼前年轻的男人。
联邦首屈一指的飞行员,他的战绩比他的家世还要耀眼。
大约是刚刚结束任务,霍起行连身上的作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匆匆忙忙地赶来,足可见那个Omega对他的重要程度。
宋教授当然知道治疗腺体萎缩最好的方法是用命定之番的信息素刺激Omega二次发育。
可命定之番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
这种治疗方式的门槛太高,宋医生不敢轻易给他希望,只好说:“还有一种方式成功率比较高,但是需要他本人来做一个检测,才知道具体有没有可行性。”
“这样吧。”宋医生站起来:“我所在的研究组在第二区有一个医疗实验室,你们有空过来的话随时联系我。”
说着,宋教授向霍起行递上一张名片。
……
霍起行拧开盖子,将手里的玻璃瓶递到纪云手里:“把这个喝了。”
纪云见他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再问,乖乖接过仰头就要喝。
“喂!”霍起行连忙拽住他的手,“你也不问问我这什么就喝?”
“?”纪云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拨开他的手仰头将瓶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很苦,但纪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霍起行总不至于害他。
“是什么啊?”纪云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chun药吗?”
“……”霍起行被他气笑了:“你吃错药了吧?”
“嗯,头晕。”纪云懒洋洋地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
霍起行不知道头晕是不是特效药的副作用之一。
他有点无奈地看着纪云眨巴着眼睛一副快睡着的样子,叹一口气站起来,抱着纪云让他在床上躺好。
纪云被霍起行搂在怀里,整个人被淡淡的Alpha信息素包围着,他仰着脖子有些不满足地轻嗅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是闻着霍起行的信息素,纪云就觉得非常舒服。
他懒洋洋地转个身,露出自己白皙的后颈,希望霍起行能看穿他的渴望,俯身咬他一口。
但霍起行只是在他的侧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就非常坐怀不乱地站远一些:“盒子里的药是给你养身体的,服用说明在盒子最下面。”
身患重病的人通常讳疾忌医,就像霍起行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有信息素紊乱综合症一样。
所以他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他知道纪云能懂。
“我走了,你先睡吧。”
霍起行见纪云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他是困了,交代一句后,转过身轻轻关上门离开。
“……”
纪云满脸通红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睛里盈着水光,气呼呼地盯着霍起行离开的方向。
腺体隐隐发烫,没有得到满足的身体虚软无力。
他把怀里的枕头当成霍起行,狠狠抱着砸了几拳。
“神经病啊!”纪云气喘吁吁地骂。
之前表现的跟个x瘾患者似的,现在装个屁的正人君子!
纪云甚至阴暗地揣测着,各种思绪乱飞,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再醒来,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纪云猛地睁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浑身被冷汗浸透,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出神。
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到霍起行在任务结束后就把他拉黑了。
纪云满世界地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他。
他哭着问霍起行为什么要拉黑他,不是说喜欢他吗?
霍起行没像之前那样抱他,也没给他擦眼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牵起身旁那个年轻男人的手:“对不起,但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因为他才是我的命定之番。”
纪云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吓醒的。
梦里那种恐惧太过真实,以至于他久久没能从梦境中脱离。
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都说梦境是现实的投射。
纪云想到霍起行那个只闻其名的相亲对象。
……万一呢?
万一那个人真的是霍起行的命定之番怎么办。
纪云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胸口闷闷的痛。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几步跑进浴室,对着镜子仔细的看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人苍白瘦削,头发乱哄哄的炸着。
尽管如此,也完全无损他整体的好看程度。
从小到大,纪云听过无数人夸他漂亮。
在失去S级Omega的身份之后,这张脸似乎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武器。
纪云抿抿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变幻表情,脸颊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生动又可爱。
他这么好看,就算是交易,霍起行应该也不亏吧……纪云盯着自己的脸,呆呆的想。
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纪云还是没有出现,霍起行拿出手机看一眼。
是还在睡吗,需不需要叫他一下?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霍起行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仰头喝水的动作瞬间僵住。
“噗——”吴博士没忍住先笑出声,他用手指着从外面走进来的纪云,表情和语气都夸张到极致:“小纪你穿成这样干什么?你这是准备去……相亲?”
霍起行看着盛装而来的纪云——
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大衣,脚下踩着短靴,腰线被一条细细的银链勒着,胸前别着枚亮闪闪的徽章,头上还戴了一顶俏皮的贝雷帽。
……这打扮,隆重得简直有些诡异。
他要去干什么?
霍起行正疑惑着,突然听到“相亲”两个字,他眼皮一跳,手中的矿泉水瓶被猛地捏扁,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很快将房间里另外两个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
第39章 吃醋 生涩勾引
又软又薄的矿泉水瓶被霍起行捏成扁扁一条, 瓶盖“砰”的一声弹射出去落在吴博士脚边。
吴博士的调侃还没说完就被这阵异响打断,他捡起落在脚边的瓶盖,转头看向霍起行:“哟,霍少校这是怎么回事, 喝水把自己呛住了?”
霍起行捂着嘴“嗯”了一声, 目光沉沉地盯着纪云看了两秒, 然后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出去。
这一套动作在短短几秒之内完成。
纪云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霍起行的身影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纪云迷茫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慢慢回到座位上坐下。
吴博士疑惑的目光越过纪云遥遥向外望一眼, 不明所以道:“他又怎么了?”
纪云摇摇头,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不乐:“不知道。”
吴博士不是第一次和霍起行共事, 因此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
他知道霍起行人不坏,就是性格有点奇怪。
吴博士看纪云还愣愣的回不过神,以为他是在害怕, 笑着安慰他:“没事小纪,霍少校不是针对你,他那个人就是这样, 你不要放在心上……诶,你去哪儿?”
吴博士话没说完,纪云就转身一溜烟跑不见了。
刚跑出走廊没两步,身旁的铁门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打开。
突然, 一只大手从门缝中伸出,铁钳一般钳住纪云的胳膊狠狠向里一拽!
“砰——”
铁门被重重关上。
纪云的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还没发出来,就被人用力推着顶在门板上,肩胛骨被撞得生疼。
房间里一片漆黑, 一道黑影将他笼罩住,纪云害怕地屏住呼吸。
“怎么穿成这样?”霍起行略微有些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纪云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他咬咬牙,狠狠一脚踩在霍起行脚背上,愤怒地将他推开:“你有病啊!”
霍起行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后退一步,抬手打开头顶的白炽灯。
纪云还没完全从那种受到惊吓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沁着几颗汗珠,胸膛不正常地剧烈起伏着。
刚刚那一瞬间的恐惧让他想到六年前被人拽上车带走的那次。
他越想越气,恶狠狠地瞪了霍起行一眼转身就想走。
门刚被拉开一道小缝就被人按着合上。
霍起行从身后抱住他,急促地喘息着:“别走。”
说完,扶着纪云的肩膀将他慢慢转过来。
纪云发完火逐渐冷静下来,整个人都蔫蔫的,他垂着眼没说话,任由霍起行将他缠在脖子上的丝巾解开,情不自禁地扬扬脖子。
薄薄的丝巾在纪云白皙修长的脖颈缠绕两圈,然后打上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霍起行把丝巾摘下来,感觉自己像是在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他凑近一些,闻到纪云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穿成这样,还少见地喷了香水……
霍起行把基地所有工作人员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点兵似的一个也没落下,然后紧张地发现,吴博士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霍起行心中一沉,理智被焦躁吞噬。
他扯扯嘴角,阴阳怪气地说:“穿得跟个小蛋糕似的,真打算去相亲?”
“谁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是李总吗?”
李总是Oracle-11号的总工程师,今年六十岁,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乱点鸳鸯谱,就连霍起行都被他安排过好几场相亲——虽然他一次也没去。
“他给你介绍的是谁,姓李还是姓孙?是他那个废物儿子还是结巴外甥?”
霍起行整个人被名为嫉妒的烈火烧着,措辞刻薄的要死,声音也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大。
纪云担心门外路过的人听到,慌乱地抬起手捂住他的嘴巴。
霍起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手心,纪云坚持不到两秒,触电一般缩回手,不自然地紧握成拳。
“你在说什么呢?”纪云压根不知道他在发哪门子疯,有点混乱地一条一条解释:“没有人给我介绍,我也不是要去相亲……”
去和别人相亲的明明是你。
想到这里,纪云有些失落的垂下肩膀,一颗心像被揉碎的青柠,又酸又涩。
不是去相亲?
霍起行皱着眉又将纪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那你为什么穿着这样?”还喷香水。
霍起行看着他,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周围的空气也莫名变得有些稀薄。
纪云被他生硬的语气弄得浑身一僵,头一次对自己的外表产生怀疑:“我穿成这样很奇怪吗?”
霍起行不喜欢这样的,是他弄巧成拙了吗?
纪云不服气地拽着霍起行的袖子,执拗地非要逼问出一个答案:“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不是,好看……”霍起行盯着他那一截白晃晃的脖子,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纪云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
纪云眉头轻蹙着,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
他张张嘴,刚准备开口,就被霍起行拉着手走出去。
“吃饭。”霍起行言简意赅。
走进食堂,纪云毫不意外地收获了所有人的注目。
在一群灰扑扑的,连续工作一个多月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班味的理工男里,他的打扮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纪云硬着头皮打完饭,跟着霍起行找到一张桌子坐下。
虽然那些目光大多以好奇为主,但霍起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冷哼一声,低头沉默地吃着饭。
纪云早已习惯了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中,平时很少会主动出风头。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鲁莽,也有些尴尬。
正吃着,身旁突然落下一道人影,正是他们刚刚提到的李总。
霍起行回来之后,只去负责人那里露了个面,然后就直接去找纪云,因此基地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李总从外面走进来,正巧看到直对着食堂大门的霍起行。
他走过来,原本是打算和霍起行寒暄几句,结果一下子就被坐在他对面的纪云吸引了目光。
基地里的人都知道纪云聪明又上进,前途无量,李总也不例外。
但在这之前,他总觉得纪云这孩子看上去太单薄寡淡一些,没什么人气。
今天看上去倒是和平时不一样,李总观察着纪云,心思立马活络起来。
他笑眯眯地看着纪云,试探道:“小纪,食堂的饭还吃的习惯吧?”
纪云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多余,习不习惯都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现在问还有什么意义。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他还是点点头,乖巧地回答:“都挺好的。”
拐了几个弯之后,李总坐在纪云旁边,压低声音问:“小纪,你还没谈恋爱吧?”
“……”纪云心道不妙,迟疑着点点头。
李总一拍手:“那太好了!我有一个学生……”
话音未落,对面突然响起一声艰涩刺耳的“滋啦”声,听的人浑身一凛。
李总愣了一下,说着声音看过去。
霍起行坐在桌子对面,正冷着脸用餐刀切碟子里的牛排。
他像是和面前这块牛排有仇似的,紧紧攥着刀,用力的在牛排上切割着,瓷碟被他粗暴的动作划的震颤不断。
李总的话被猛然打断,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了,他沉默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来找霍起行的。
“小霍,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起行头也不抬:“今天上午。”
李总呵呵一笑,似乎并不觉得霍起行的态度有什么奇怪,他站起来,在霍起行肩膀上拍拍:“这次出任务挺累的吧,瞧把你饿的。行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纪云今天不对劲。
霍起行跟在纪云身后,默默地想。
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但都默契地奔着一个目的地而去。
纪云脱掉大衣,怒气冲冲地扔在床上,走到一旁喝水。
他脸颊通红,大口大口喝着水,对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丢死人了!
耍猴一样给人看了一个中午,结果呢?
抛媚眼给瞎子看。
纪云转过身,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跟过来干什么?赶紧走!”
霍起行靠在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再次将他审视一番,若有所思地问:“你生病了?”
纪云猛地攥紧拳头,被气得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你才有病呢!”
霍起行抿抿唇:“那你……”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之前从未想过却又非常合理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闪过。
霍起行仔细算了一下时间,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你是不是快到发/情期了?”
是因为想让自己帮他度过发/情期,所以穿成这样……勾引他?
因为上次的临时标记,纪云的发情期提前了将近一个月,现在早已结束。
但……他低头盯着脚尖,没有否认。
霍起行两步走到他面前,语气听上去有些玩味:“所以呢,你想让我帮你?”
虽然不知道霍起行愿不愿意,但纪云心知肚明这只是一场赤/裸裸的利用,因此心虚地不敢抬头。
不是相亲。
霍起行松一口气,有些想笑。
明明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却还想利用自己的信息素帮他度过发/情期。
能利用他几次呢,是不是等项目结束,两个人分开之后,就彻底把他扔掉。
霍起行沉默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
纪云这阵沉默中明白了霍起行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已经全被对方看穿。
纪云有些难堪地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对不起……”
话音未落,就被霍起行轻轻抱住他的动作打断了。
霍起行想到自己上次在教学楼旁边捡到纪云的时候。
刚刚结束一场严酷的审讯,买好一大堆东西准备回宿舍一个人度过发/情期,却还是一不小心就晕倒在外面。
所以纪云有错吗?
他只是想找一个人帮自己度过发/情期的痛苦而已。
纪云今天的行为和之前发给他那些露骨的照片和视频本质上来说没什么区别,都是一种生涩的勾引。
但霍起行却觉得不一样。
这种勾引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单纯的勾起他的x冲动。
他觉得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膨胀,像是想要刺穿胸膛一样闷闷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开心。
不舒服。
不想看到他这样。
“你想利用我啊?”霍起行一针见血。
纪云的脸色蓦然变得苍白,身体小幅度地轻颤着:“不是……”
是也没关系。
霍起行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霍起行把手搭在纪云锁骨上轻轻按了按:“其实,我的易感期也快到了。”
纪云站直身子,眼睛倏地亮了。
“所以你不用觉得有心理负担,不舒服就来找我,我们这叫互帮互助。”
霍起行开始高频率地临时标记纪云。
纪云的后颈几乎就没有不带着印子的时候,总是一个齿痕还没好就覆盖上另外一个。
偶尔拆掉手环,纪云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信息素浓得呛人。
霍起行不觉得他的味道难闻吗?
纪云不止一次想过。
Omega的发情期一般是两个月一次。
理论上来说,是不需要这样高频率的标记的。
霍起行一开始也觉得有些奇怪,但纪云的身体不但非常好地适应了,反而看上去比之前更加健康一些。
虽然嘴上说是交易,但两个人的关系不可避免地变得比之前更加暧昧。
早晨的体能训练结束之后,霍起行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时间还早,所以他并不着急。
他喝完一瓶水,背对着门,手指搭在桌子上无规律的轻敲着。
身后的门口“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霍起行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动作猛地一顿,瞳孔骤然紧缩。
他看着笑嘻嘻从外面走进来的人,霍然起身,面色不虞地问:“怎么是你,韩非呢?”
祝炀顶着那头引人注意的小卷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祝炀很久没见霍起行了,刚准备和他来一个战友之间的友好拥抱,就被他话语间的冷意逼的向后退开半步。
“韩非去下城区执行任务,老大就让我来了。”祝炀扬起眉毛,咋咋呼呼地说:“靠!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是欠你钱了还是怎么着?”
祝炀噼里啪啦骂了一通仍不解气,刚想接着骂,没关严的门突然被人轻轻合上。
“谢谢啊!祝炀漫不经心地偏头瞥了一眼,道了句谢。
话音刚落,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脸上表情短暂空白了两秒,然后猛地站起来,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慢慢从门外走进来的那个人。
“老……不对!”祝炀心脏怦怦直跳,兴奋得有些难以自控,他几乎瞬间就想起那个在他生命里消失很久的名字:“你是纪云,对吧!”
纪云还没完全睡醒,他仰着头,有些懵地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好像有些过于热情的大男孩:“……嗯,你好。”
“你好,我叫祝炀。”祝炀自来熟地抓着他的手握了两下,挠挠头发,他不确定纪云还记不记得他。
“那个,你还记得我吗?”祝炀笑得有些害羞,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我是特殊作战部的,好几年前……唔!!!”
祝炀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着嘴勒着脖子往外拽。
霍起行一把将祝炀推出去,急匆匆地对纪云说了一声:“你先进去。”
然后就“砰”得一声重重甩上门。
“……?”纪云被这声巨响彻底吓醒,他浑身一震,疑惑地看向门外,然后慢慢走到座位上坐下。
刚刚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是谁呢?
第40章 去找他 止咬器
祝炀被霍起行推搡至走廊尽头的一间空置且落灰的办公室。
铁门被重重甩上, 祝炀被推得踉踉跄跄向后几步险些栽倒,好在盖在他口鼻上的那只大手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这才让他不至于窒息而亡。
“卧槽?”祝炀惊魂未定地站直身子,瞪着霍起行:“你一大早没吃药啊?狂犬病发作了?”
霍起行非常嫌弃地抽出一张纸巾擦着手, 表情和语气都阴测测地:“把你口水擦一擦, 别跟八百年没见过 Omega一样, 不嫌丢人。”
祝炀下意识地用手背在嘴边擦了擦,发现什么都没有后更加生气:“滚一边去, 我招你惹你了?”
霍起行压根懒得搭理他,靠在墙上任他骂。
祝炀发泄一通冷静下来, 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平复了一下跳动的比平时快一些的心跳, 兴奋地问:“我应该没有认错人,他就是我知道的那个纪云没错吧。”
霍起行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
“天呐!”祝炀双手交叠着置于胸前, 做出一个少女祈祷的姿势:“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们还能遇到,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呵呵。”霍起行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你没事就多照镜子, 眼瞎就去治。还缘分,人家认识你是谁吗?”
祝炀翻了个白眼:“现在不认识又怎么样?等一会儿不就认识了。”
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点点头, 坚定道:“我决定了,我要追他!”
“不行。”霍起行眼皮一跳,猛地攥紧拳头:“你都奔三的人了,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
“我才二十七好吗!”祝炀绷着脸, 非常严肃的纠正霍起行。
他长了一张娃娃脸,因此哪怕是冷着脸看上去也没什么威慑力。
“而且什么叫想一出是一出?”祝炀嘴角挂着一丝笑,表情神往:“什么叫初恋,什么叫白月光, 少年时刹那的心动足以令人牵挂一生。”
说完,他斜睨着霍起行,鄙夷道:“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这种冷血动物根本不可能懂。”
“……”霍起行冷漠地看着他。
祝炀被他盯得背后一凉,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他抓抓头发,表情有些苦恼:“不是,我追纪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跟他有什么关系?
霍起行的头发有段时间没有修理,半长的刘海垂着额前遮挡住一半眼睛,让人更加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他沉默片刻,低着头把手腕上的抑制手环摘下来。
失去手环的限制,两种信息素交融而成的味道立刻扩散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祝炀被这股说不上是好闻还是难闻的味道刺激得皱起眉头:“这什么味道……”
霍起行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Omega信息素味道?
祝炀的喉结陡然一颤,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难道这是纪云的信息素……你标记他了?”
霍起行扯扯嘴角。
祝炀浑身血气上涌,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
他想到上次霍起行抢走自己的手机看纪云的照片,顿时感觉遭到背叛,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啊?我明明说过我对他有好感。”
“我可不知道。”霍起行耸耸肩,不愿给祝炀任何胡搅蛮缠的机会:“我早就喜欢他了,在你上次提到他之前我就喜欢他了。”
祝炀被霍起行过于坦荡的语气搞得一时语塞,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过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任何一个Omega吗?”
霍起行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直接否认:“我可没说过。”
“……”祝炀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在原地呆站不知道多久,皱着一张脸捂着心脏蹲下去:“不行不行,你让我缓缓,我太难受了。”
霍起行走上来踢他一脚:“赶紧站起来,少装深情。”
祝炀哭丧着一张脸站起来。
他确实挺难受的,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确实太过惊艳。
这么多年了,他都还是会时不时想起纪云。
但他和霍起行也并肩作战了五六年,撬兄弟墙角这种缺德事他也做不出来。
祝炀叹一口气,认命地问:“你们两个谈多久了?”
霍起行抿抿唇,没说话。
祝炀嗅到八卦的气息,眼睛瞬间亮了:“不会是还没确定关系吧?那我是不是能……”
“你想都别想!”霍起行严厉警告。
“行行行。”祝炀投降一般举起手,笑得贱兮兮的:“你怎么这么没用啊,需不需要哥们帮你一把?”
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祝炀彻底想开了。
他的身份也从情敌无缝衔接转换成僚机。
霍起行笑笑:“用不着,你别添乱就成。”
祝炀还想说什么,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不过他怎么在这里啊,也是来试飞的吗?”
“不是。”霍起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哑:“他是Oracle-11号设计团队的一员,他现在……不当飞行员了。”
祝炀愣了两秒,想到刚刚看到的人。
从飞行员的角度来看,纪云确实有些过于单薄了。
“他的身体……?”
“嗯。”霍起行简单地应了声,拉开门:“所以你最好也别提当年那件事。”
祝炀点点头:“我明白,哎。”
不怪祝炀唉声叹气,他是真的觉得可惜。
特殊作战部的考试有多难,通过率有多低,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
当年他们整个队的人都在好奇,纪云明明看上去非常热爱飞行,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原来是这样。
祝炀?
霍起行推着人出去后,纪云微微一怔,很快想起那个人是谁。
他从抽屉里取出来基地第一天时负责人发给每人一本的项目手册翻到最后。
果然,在YT-11号驾驶员那页找到了祝炀的名字和照片。
小卷毛,尖下巴,就是他。
特殊作战部成员,霍起行的队友,联邦空军王牌飞行员之一。
纪云甚至在新闻中也听到过好几次这个名字,只不过祝炀每次出现在媒体上时基本都带着头盔和面罩,所以纪云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王牌飞行员啊……他来这里,应该是和霍起行一起执行试飞任务的吧,真帅啊。
纪云正想着,大门突然被人推开,霍起行跟在祝炀身后走进来,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
“……?”这什么眼神。
纪云还没想明白,祝炀两步走到他面前。
虽然祝炀看上去还是很激动,但是已经比刚才克制太多,他拉过一个椅子在纪云旁边坐下,笑眯眯地像只金毛:“那个,刚才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就是有点自来熟。”
说着,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抓抓头发。
纪云确实被逗乐了,还以为王牌飞行员都会像霍起行一样高傲呢,没想到也有这么活泼的。
他抿抿嘴唇,露出两颗酒窝:“嗯,没关系。”
他还想说点什么,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霍起行拉着他头也不回地朝外走:“走了,李总找我们还有事。”
“哦……”纪云懵懵的被他拉出去,甚至来不及回头。
从来到基地的第一天开始,祝炀就以一种非常强势地姿态,硬生生挤进他们二人之间,将纪云和霍起行的二人转变成了三人小团体。
他确实如本人说的那样非常自来熟,不过纪云并不反感。
因为纪云能从祝炀身上感受到非常直白的善意,他甚至觉得,有祝炀在,他们一起吃饭都是都比从前更热闹些。
祝炀跟他讲了很多霍起行的糗事,纪云每次都听得兴致勃勃,连吃饭都不认真了。
每当这时,霍起行就会敲敲桌子,把酸奶推到他手边:“吃饭。”
然后再狠狠踢一脚坐在对面的祝炀:“闭上你的狗嘴。”
“小纪你看他!”祝炀气得要死,试图向纪云告状。
纪云垂下眼帘笑而不语,然后在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中安静吃饭。
偶尔纪云也会觉得祝炀的外向程度有些过分——因为他太爱肢体接触了!
虽然只是好哥们式的勾肩搭背,并且他是平等地对每一个人都这样,但纪云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只好求救似的看向霍起行。
“姓祝的可真够没分寸感的。”霍起行不止一次这样骂,他垂眼看着纪云发红的耳尖,狭长的眼型显出几分阴郁:“你能不能和他稍微保持一点距离。”
纪云刚刚被霍起行咬了一口,他捂着后颈趴在霍起行的怀里,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你在说什么啊……他不是你朋友吗?”
霍起行心跳漏掉一拍:“因为他是我朋友,你才愿意和他亲近的?”
差不多吧。
纪云又爽又累,轻轻“嗯”了一声后就抬手捂住耳朵,不愿听他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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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控小组的明争暗斗最终还是少壮派的胜利而告终,电传操纵系统基本取代老旧传统的机械操纵系统,中央操纵台也全部更新完成。
为了降低操作难度,新一代中央操纵台的按键从原先的上百个精简到只剩不到三十个。
纪云还别出心裁地设计出一套符合飞行员操作习惯,能适应大多数飞行条件的快捷指令。
霍起行坐在模拟驾驶舱里,认真地听着纪云讲解每一个按键和指令的用途。
纪云讲着讲着就失去耐心,他垮着脸,无奈地看着霍起行:“你怎么回事啊,跟你讲多少遍了还没记住。这样下去你的盲飞测试什么时候才能通过。”
霍起行其实早就将这些操作烂熟于心,但他就是想听纪云给他讲。
纪云专注于工作的时候,特别……有魅力。
除去现在主要研究的方向之外,纪云的航空理论,改装飞行能力,应激反应能力,甚至抗压能力都极为优秀。
霍起行甚至觉得,除过无法挽回的身体素质之外。
纪云其他各个方面,都仍然符合一名优秀战斗机飞行员的标准。
结束今天的训练,二人并肩走回办公室,正巧碰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祝炀。
祝炀垂头丧气,整个人仿佛被吸干精气一样,总是炸着的小卷毛也不炸了。
他叹一口气,深恶痛绝道:“我最讨厌理论课了!救命,航空理论什么时候能放过我。”
霍起行喝光半瓶水,摸了一下有些发烫的额头,冷哼一声:“理论课你讨厌,实操课你也讨厌,就没有你不讨厌的。你到底擅长什么,你不会是走后门进的特殊作战部吧?”
“你放屁!”祝炀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身体好啊!队里哪次身体技能测试我不在前三,你敢跟我比一比吗?”
纪云眼睛睁得圆圆的,在霍起行和祝炀之间看来看去,虽然没明白他们两个怎么莫名其妙又杠上了。
但是,Battle诶,听上去就很刺激。
二十来岁的男人最经不得激将,尽管感觉身体有些不适,霍起行还是站起来,挑衅似的一扬下巴:“比就比啊,我会怕你?你说什么时间吧。”
祝炀想了想:“那就今天下午。”
“行。”
中午吃饭时,二人依旧乌鸡眼似的谁也不让谁,霍起行破天荒地没有把自己的酸奶给纪云喝。
纪云见状,小声地问霍起行要不要把他的也喝掉。
祝炀不满:“不可以小纪,你可是要给我当裁判的,这样可不公平啊!”
“公平个屁!”霍起行在桌子底下扣住纪云的手,冷冷地瞪着祝炀:“你算哪根葱,赶紧滚。”
霍起行的手心热得有些不正常,纪云脸有点红,他不知道霍起行是怎么跟祝炀说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总之祝炀似乎对他们之间偶尔的亲密行为并不感到非常震惊。
下午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霍起行却并没有出现。
纪云和祝炀站在空荡荡的训练室里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祝炀猛地一拍大腿:“靠!他又躲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纪云不相信霍起行是这样的人,犹犹豫豫的:“不可能吧,他可是霍起行诶,他怎么会?”
“小纪,你就是对他滤镜太大了。”祝炀拍着他的肩膀,表现得像是担心孩子被网络诈骗的家长:“你不知道,霍起行经常干这种事。之前在队里,每次我们说要比个什么,他都是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然后时不时就消失。”
“后面我们发现了,他只要觉得自己身体状态不好就会躲起来,等到自己有把握赢的时候再出现。”
祝炀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他来参加特殊作战部考试,我当时是计分员……”
计分员!
纪云浑身一震,总算明白第一次见到祝炀时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祝炀,一个人影在逐渐模糊的记忆里逐渐变得清晰。
虽然不是同一届,但纪云当时去参加考试的时候,祝炀也是计分员。
他记得霍起行,那还记得自己吗?
祝炀看到纪云陡然变得认真的表情,大脑宕机两秒,然后震惊地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后半截话被他生生卡在喉咙里,祝炀捂了一下嘴,绞尽脑汁给自己找补:“那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纪云瞬间明白什么:“你……还记得我吗,对吗?”
祝炀见状,索性坦白:“对啊,我一直记得你,只不过霍起行不让我提这事。”
“霍起行?”纪云的表情有点迷茫:“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大概……两个多月前?”祝炀回忆了一下时间,不确定的答。
祝炀说出的答案和纪云预想之中的答案差不多对上。
纪云的身体轻轻一颤,瞬间从头凉到脚,他强忍住耳边尖锐的轰鸣声,转过身,快速跑出去。
纪云一直就在怀疑。
为什么霍起行对他的态度会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为什么一向谁都瞧不上的霍起行会突然就说喜欢他?
两个多月前,纪云稍稍往后推一下时间,就发现,那极有可能是霍起行第一次临时标记他的那次。
所以霍起行那次为什么要帮他?
是因为知道他过去的那些事,觉得好奇,觉得有意思,还是觉得……同情?
毕竟天才陨落这个剧本,无论在哪个年代,都足够立体,足够引人唏嘘。
纪云快步在路上跑着,凌厉的风几乎要穿透胸膛将他生生撕裂。
他的喉咙干涩发痛,眼眶也浮起一层热意。
既然霍起行早就知道,那他为什么从来没提过,也没问过他这些事呢?
是单纯的不想令他想起从前的那些伤心事,还是另有目的?
纪云的思绪控制不住地乱飞着。
纪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他自傲又自卑,敏感又多疑,虽然他明白霍起行大概率是出于好意。
但伤疤这种东西,无论再怎么忽略,它就摆在那里。
不愿意轻易被人提起,但也不愿意被人太过刻意的忽略。
毕竟刻意,本身就代表着在意。
纪云回到宿舍楼,一路心乱如麻。
最初的那阵怀疑过去后,他逐渐冷静下来。
纪云垂下眼帘,沉默地思考着。
说好了只是交易,不必太认真,那他又何必追究那么多?
为什么要好奇霍起行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像现在这样,霍起行时不时就用信息素安抚他,偶尔标记他,不是很好吗?
纪云摸了摸自己变得比前一段时间变得更加光滑的腺体,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决。
过了很久,纪云终于下定决心,他掏出手机,没有任何犹豫地拨出一个电话。
忙音响了很久,电话才被接通。
霍起行的声音哑的不正常,带着急促的低喘,听得人耳红心跳。
纪云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他的声音不高,颤抖却坚定:“霍起行,你在哪里?”
“……”霍起行的声音像被什么东西蒙着,闷闷的听不真切:“宿舍。”
“我刚刚从祝炀那里知道了一些事。”纪云努力组织着语言,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电话那头又是很久的沉默,安静到纪云有些心慌。
“那你来找我吧。”霍起行低声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每一个字都咬的极其用力:“你来找我,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纪云知道霍起行的宿舍在哪里,离他的宿舍并不远,但他一次都没有去过。
他站在霍起行宿舍门口,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刚刚霍起行的语气有点太过冷淡,纪云觉得霍起行可能是不太欢迎他。
但无论如何,纪云都想要个答案。
他深呼吸一口,抬起手,用力地在门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一阵沉重且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房间门被打开,面前罩下一道人影。
纪云呼吸一窒,什么都还来不及看清,就被抓着手腕拽进去,用力抵在墙上。
没开灯,屋内一片漆黑,窗帘全部紧紧拉着,像一个密封的罐头,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纪云努力睁大眼睛,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只好紧张地屏住呼吸。
很快,他感到肩膀一沉,有一个人沉沉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左边脸颊被什么冷冰冰的东西紧紧顶着,触感诡异极了。
纪云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试探地叫了一声:“霍起行?”
“嗯。”霍起行轻轻应了一声,呼吸粗重。
纪云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察觉出霍起行的不对劲,他抬起手,慢慢摸索着,抚上霍起行的脸。
触感并不想他想象中的温暖和柔软,他只摸到了一块冰冷坚硬的死物。
纪云咬咬牙,用力将霍起行推开,然后打开灯。
“啪——”的一声,屋内的灯亮了。
纪云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总算知道刚才自己摸到的那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霍起行的止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