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在异界养傀儡那些年
姜雪宁的驱鬼异能正好能克制钟霖, 当即让他连连后退，直接飞到了密室上空的角落。
“你没事吧？”姜雪宁将蔺徽从地上扶起来。
蔺徽摇摇头, 看向另一侧的周裘，他被钟霖吓得面无血色，整个人好像失了魂。
“钟霖，你已经杀了苏全，你还想做什么？”姜雪宁挡在几人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恨意滔天的怨魂，“我们就算曾经伤害过你，也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钟霖好像听到了极为可笑的话, 仰头大笑起来，“学习委员, 这话说出来你不觉得脸红吗？要不是你，我会被带到警局，会背上强迫他人的污名？”
姜雪宁呼吸一滞，“后来警察已经还了你的清白, 也没有人再误会你。”
“清白？”钟霖呢喃着这两个字，声音忽然变得很轻，“碎裂了的杯子，就算粘起来，还算完好无损吗？”
他垂眸看着姜雪宁, “你们说这些都过去了, 我应该对你们网开一面, 但谁来偿还我受到的伤害？身体的创伤, 心理的创伤, 还有数不尽的流言蜚语……如果你是我，你能原谅吗？”
姜雪宁沉默下来, 作为“加害者”，她根本无法真正带入钟霖的角度，她甚至连想想他受到的伤害，就会觉得难以呼吸。
尽管他只是一个副本的怪物，她甚至不能确认他的遭遇究竟是真是假，但她还是下意识感到亏欠和自责。
“你已经死了，”她缓缓开口:“与其纠结已经发生的事，不如尽快往生。”
她嘴唇微动，开始念繁复的往生咒。
钟霖附身在他人身上时，她找不出他的踪影，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本该立刻将他打的魂飞魄散，但她又不忍心。
阵阵柔和的白光以姜雪宁为中心，不断涌向钟霖，企图将他身上的怨气净化。
钟霖停在半空中，嘲弄地看着姜雪宁，“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姜雪宁异想天开，“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本事吧！”
话音未落，他猛然扑向了姜雪宁，将自己完全置身于那团白光中，身上的怨气不仅没有任何消减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浓郁。
他双手成爪状，狠狠抓向姜雪宁的脖颈，打算生生拧断她的脖颈！
顾昊天见状，迅速来到姜雪宁身前，用道具将他狠狠击开！
“他不对劲，”他紧紧盯着钟霖，低声提醒道:“一个新生的怨魂不该有这么重的怨气。”
姜雪宁自然也感觉到了，但她不明白钟霖身上源源不断的怨气从何而来。
难道真的是因为别墅建立在坟场附近，还是说钟霖杀的人太多，吸收了那些人身上的不甘和怨念？
“别费工夫了，”钟霖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你们杀不死我的，要是不想落在我手上，就自己跳进招魂阵，成为那位大人的祭品，否则我会把你们所有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说到这他又笑了起来，声音凄厉而尖锐，早已没了身为人类时的理智，成了全然被怨念裹挟而成的扭曲怪物。
“别跟他废话！”蔺徽大声道:“想要离开这，就必须杀了他。”
正说着话，其他人也赶了过来，看到钟霖后，纷纷使出看家本领。
在十几个人的围攻下，钟霖依旧游刃有余，甚至还用力扯断了徐方的一条手臂，“我还记得你，老同学，你也是当初带头霸凌我的人，因为学习不好，天天给我找麻烦，每次看到你我都害怕的双腿发抖，你当时是多威风啊……”
大量的鲜血从徐方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他惨叫一声，在瞬间变成了血人。
“没事吧！”纪明溪快步跑到他身边，急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徐方失血过多，面色变得格外惨白，他摇了摇头，用了几个治愈道具才终于给自己止血，他动也不动地盯着重新飞到半空中的钟霖，面色凝重道:“你们小心，他的状态非常诡异，我几乎判断不出他的攻击轨迹。”
纪明溪闻言将他扶到门口坐下，才发现微蓁和赵修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纪明溪脚步一顿，“你们……”
微蓁淡淡看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
纪明溪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能帮帮忙吗？除了徐方，还有好几个人都受伤了。”
“不该吗？”赵修挑挑眉，笑着说道:“即便是扮演类副本，这里的人也是彻头彻尾的加害者，让受害者出出气没问题吧？”
纪明溪:“……”
她狠狠瞪了赵修一眼，“你都说是扮演了，伤害钟霖的又不是我们本人，他要报复也应该去找那些真凶，找我们做什么？”
“那你们在现实里做的事呢？”赵修笑眯眯道:“难道也是假的？”
纪明溪不说话了。
赵修继续道:“现实世界的受害者没办法找你们复仇，钟霖代替他给你们点教训有什么不对？”
纪明溪觉得自己找他帮忙完全就是就自取其辱，转身去帮姜雪宁牵制钟霖。
“我就说他们太想当然了，”赵修幽幽叹气道:“就算钟霖把他们都杀了，也没什么不好。”
微蓁瞥他一眼，“钟霖的核心在脑部，只要击碎他的核心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她和钟霖同为怪物，对核心的感知非常敏锐，钟霖再厉害，也不过是小世界里的怪物，受制于副本，想除掉他，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没可能。
赵修勾起嘴角，“你说他被逼到一定地步，祂还会出现吗？”
这正是微蓁在思考的问题，祂显然很想用真身降临，从而来制约微蓁，钟霖如果死了，那地下室的招魂阵就成了摆设。
祂应该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发展。
“明明第一天夜里就可以在卡片上写钟霖的名字，”赵修似笑非笑道:“但你们为了跟祂碰面，故意写我的名字，最后差点害死我。”
他暗自咬了咬牙，哼笑道:“回去之后打算怎么补偿我？”
其实在他们进小世界那天，就设想过副本会发生异变，否则也不会带有驱鬼异能的姜雪宁和有雷电异能的苏全。这都是制约灵异副本的重要手段。
当钟霖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来，让他们寻找他真正的藏身之处时，蔺徽和纪明溪凭借自己的异能，其实已经证明钟霖并没有藏在他们之间。
所谓的“附身”，只是一个谎言。
蔺徽的异能没有说谎，纪明溪的也没有。
钟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让他们内斗，在极度负面的精神渲染下自相残杀。
至于为什么自相残杀，当然跟那些突然出现的黑雾有关。
黑雾是由人类的负面情绪汇聚而成，还能有什么比他们互相怀疑内部分裂更能产生这样的情绪？
到那时，甚至不需要钟霖出手，他们就会成为这个副本的养料。
能来这个副本的都是人精，在发现事情走向不对时，当即打算将计就计，假装钟霖就藏在他们中间，配合他开始演戏。
目的自然也是为了拖延副本时间，找到跟幕后黑手碰面的机会。
没想到第一天晚上，祂就附身在钟霖残缺的尸体，和微蓁发生了碰撞。
仅仅只是照面，微蓁便被祂的神秘和鬼魅所震慑，产生了极度危险的感觉。
祂甚至没有完全降临，为了迁就钟霖残破的尸体，只出现了一缕意识，或者是一部分意识，就产生了这样可怕的威胁。
与此同时，众人也以最快速度弄清楚了祂入侵蓝星的目的，以及祂并非不受制约的事实。
只是没想到，钟霖在杀赵修不成后直接找上了苏全，让他们失去了一个队友。
至于今晚，蔺徽让众人写他的名字，也不是想英勇赴死，而是这个副本该结束了。
祂只出现了片刻，就带给了微蓁巨大的压力，如果祂真的顺着招魂阵降临，将成为所有人的梦魇。
他们还需要重新商讨对付祂的办法。
或者借着副本的约束，不跟祂正面抗衡，而是按照小说剧情，毁掉那枚巨大的黑色核心。
那样祂将彻底没有机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密室内，钟霖被大量道具锁定，本就充满怨气的脸庞，现在更是目眦欲裂。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他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顾昊天扑了过去，完全无视任务者们丢出来的道具，宁愿灰飞烟灭也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顾昊天取出长刀想挡住他的攻击，但钟霖速度极快，直接在他肩膀和脸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
“顾队！”姜雪宁瞳孔微缩，当即动了怒气，拿着桃木剑追上钟霖，彻底没了想净化他的念头，只想让他彻底消失！
姜雪宁身为女主，不仅异能特殊，身负的女主光环也让她比其他人更加明锐，桃木剑一击便刺中了钟霖，剑身的符文发出阵阵雷电交错之声，直接让钟霖发出了极为痛苦的惨叫！
姜雪宁再接再厉，丢出数道驱鬼符，想一举将钟霖湮灭！
驱鬼符上雷电交加，是钟霖最大的克星，顿时让他魂体崩溃，有形神俱灭的迹象。
“太好了！”众人脸上露出喜色，只要钟霖一死，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诡异的副本了。
钟霖身上的怨气逐渐减少，直到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和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睛。
“是我小看了你们，”他环顾一周，喉咙沙哑道:“可你们要杀我，也得付出代价才行。”
话音未落，他破败的身体顿时如同吹了气的气球，迅速膨胀起来，紧接着浓郁的黑雾从他的核心深处涌出来，仿佛一条条盘踞在他身上的毒蛇，不断向着四周蔓延。
“不好！”顾昊天瞬间反应过来，“他要自爆！”
副本里，只有少数有神智的怪物可以借助体内的核心自爆，从而破坏整个副本，给玩家带来不可估量的伤害。
钟霖的突如其来的意图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纷纷退出密室，恨不得离钟霖十万八千里！
然而钟霖的自爆速度很快，他畅快地笑着，扑向这些曾经害得他落入地狱的罪魁祸首们。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他大喊一声，在轰隆隆的爆破声中，化为了阵阵烟尘。
巨大的爆破声直接将整个密室化为了齑粉，挡在人群最前方的蔺徽直接被撞到了一旁的刑具上，一把锋锐的刀直接穿透了他的心口！
鲜血如同喷泉一样汹涌而出。
“领导！”护卫队们扑上前来，眼睛瞬间红了，他们原本正护着蔺徽离开，没想到紧要关头，蔺徽怕其他人受伤，竟用高阶道具抵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蔺徽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安抚地笑了笑，“我没事。”
他手里拿着个雪白的兔子玩偶，眼中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好似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这时，人群后方的方莉莉走了过来，蹲下身拿起那只兔子玩偶，只见玩偶在她手中化为了虚无，而蔺徽身上的伤却不治而愈。
替身道具。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面露惊愕，又惊又喜地看着蔺徽。怪不得领导让他们在卡片上写他的名字，原来是有这么珍贵的稀有道具？
“不是道具，”作为曾经使用过同类道具的任务者，姜雪宁眯起眼睛道:“这个玩偶比替身道具更为精妙，应该是你的异能。”
她直勾勾盯着方莉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也能加入这个任务，原来领导早就做足了准备。”
方莉莉的异能是每次参加副本能获得一个替身玩偶，相当于给自己叠了条命。
这样逆天的异能，基地肯定早就注意到，所以才会把她招入麾下。
“你说的对，”方莉莉站起身，看着她道:“这就是我的异能，我怕死，所以这个异能降临在了我身上。”
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气，以后出任务，如果能带上方莉莉，他们是不是也能多一条命？
然而谁也没有开口，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恨不能在她身上看出一个窟窿。
正在这时，众人的系统发来一条信息:【检测到副本boss死亡，请所有任务者立即离开副本！请所有任务者立即离开副本！】
“我们可以回去了，”楚川又惊又喜道:“原来只要钟霖一死，死局就解开了。”
“走吧，”蔺徽温声道:“有什么事回蓝星再说。”
众人打开系统，纷纷按下登出键。
谁也没有察觉到，钟霖自爆后，一缕缕黑色的雾气从空中飘下来，径直落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密室中的日记本上面，怨气和鬼气交融在一起，让日记本无风也翻动起来。
“什么声音？”姜雪宁下意识回过头，只见一股浓浓的黑雾从日记本里喷薄而出，朝着她的方向扑了过来！
“大家小心！”姜雪宁迅速回过神来，大惊失色道:“怨气还没有彻底消失！”
然而那股黑雾并不是为她而来，它径直奔向了微蓁所在的方向！
此时她已经附身在赵修身上，打算跟他一起回蓝星。
察觉到黑雾的瞬间，她条件反射的从赵修身体里弹出来，拿着剪刀迅速抵挡住它的攻击！
然而黑雾的目标不止于此，它们如同游蛇般，一边缠着微蓁，一边涌向赵修，要将他们同时留下来。
“快走！”微蓁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双目通红地看向赵修，大喊道:“离开副本！”
她发动身体里所有异能，将扑向赵修的黑雾尽数阻拦，精致的裙摆瞬间被黑雾腐蚀，出现了斑驳丑陋的痕迹，白皙干净的脸庞也因为黑雾的影响变得格外狰狞。
赵修看到黑雾的瞬间，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显然没有忘记祂出现时的场景。
当即取出高阶道具想压制黑雾！
然而日记本里的黑雾源源不断，它就像是极为特殊的媒介，连通着一个格外诡秘的世界。
黑雾也由此而来。
“滚！”微蓁的四肢百骸都出现了剧烈的疼痛，她死死盯着赵修，厉声道:“快滚！”
此时，其他人也都按下了登出键，看到这一幕想上前帮忙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微蓁被黑雾吞噬。
赵修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变成了一条直线，他没想到副本完成后还有这样的意外。
他抬头看着微蓁，眼中的情绪不断变幻，最后化为了阵阵嗤笑。
微蓁被吞噬，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受制于她。
“走就走，”他收回道具，漫不经心道:“这么凶做什么？你以为我愿意留下来陪你一起死吗？简直是痴人说梦。”
说完他迅速按下了登出键，整个人瞬间变得虚无，只是目光还望着微蓁，看着她一点点被黑雾带走。
“你。”姜雪宁看着微蓁目眦欲裂的模样，只觉得现在的她比钟霖更像厉鬼，她企图用桃木剑对付黑雾，但它并非纯粹的怨气，桃木剑起到的作用很小。
系统此时再次提醒所有任务者立刻离开小世界，否则会成为npc，永远留在这里。
姜雪宁见状，只得按下登出键。
“你撑住，”姜雪宁虽然不喜欢微蓁，但也不希望她就这样死在黑雾中，忍不住道:“我们肯定会想办法来救你的。”
“留意所有副本里的黑雾，”微蓁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找到它真正的藏身之地，我在那里等着你们……”
话音未落，微蓁便被黑雾狠狠拖进了那本日记，消失在了姜雪宁和赵修眼前。
姜雪宁眨了下眼睛，回头看向赵修，只看到他过于冰冷的侧脸。
随后便齐齐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副本中。
第122章在异界养傀儡那些年
“怎么回事？”回到蓝星的第一时间, 蔺徽就看向赵修和姜雪宁，“黑雾怎么会突然出现, 又为什么会拖走微蓁？”
他们都杀死怪物离开副本了，黑雾竟然有将他们强行留下的能力，这在曾经简直闻所未闻。
“是日记本，”姜雪宁面色凝重道:“黑雾就是从里面涌出来的，我怀疑那并不是一本简单的日记。”
“或许是一条时间线，”蔺徽思索片刻，缓缓道:“微蓁说过，她在其他世界也看到过这本日记, 记录着怪物们的异化经过，我怀疑写日记的观察者并非只是想记录所见所闻, 而是要用日记形成一条时间线，每个副本都是一个节点，将整个无限世界串联起来，这样祂就能够把日记本当做传送的媒介, 随时可以定位到某个副本，规避规则的同时，还能利用黑雾铲除对自己有威胁的怪物。”
“李微蓁有这么厉害吗？”众人都有些惊讶，“那可是无限世界的大boss！”
“不止是李微蓁，”姜雪宁看向不远处的赵修, 他从副本里出来后便一言不发, “黑雾在最后还想带走他, 这又是为什么？”
赵修是活生生的人, 就算黑雾带走他, 也得不到太大的收益，可它偏偏饶过了其他人, 直逼赵修所在的位置，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了黑雾的注意？
“看我干嘛？”赵修冷笑一声，“我如果不是人，能回到现实世界？”
“你和李微蓁究竟是什么关系？”姜雪宁紧紧盯着他，冷声质问道:“其他怪物根本无法离开副本，为什么只有她能离开？”
李微蓁出现在现实世界，虽然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但大家都觉得是她能力超常，才挣脱了无限世界的桎梏。
但现在想想，这其中充满了古怪。
“看我做什么？”赵修勾起嘴角，开始说风凉话，“她已经被拖走了，现在多半已经变成副本的养料，再说这些有意义？”
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模样，方莉莉心中隐隐有猜测。
当初微蓁给她剪刀时，说过要让她做她的傀儡，后来赵修把剪刀抢走，她对他格外忌惮，就没敢开口询问。
微蓁之所以能离开副本，真的跟赵修有关吗？
想到微蓁进入副本时，需要附身在赵修身上，她的手指缓缓握了起来，却没有上前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管是什么原因，微蓁都救了她几次，她绝不会忘恩负义。
如果赵修真的是微蓁的傀儡，那他们之间必然休戚相关，他都没有死，微蓁就更不会有事。
这样一想，她暗自松了口气。
姜雪宁并没有放弃追问:“李微蓁为什么只附身在你身上，而不选择其他人？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听到这话，赵修嗤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盯着姜雪宁，“是又怎么样？她喜欢我，愿意附身在我身上，你管我们。”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已经彻底冷下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不去研究大boss，专门来问跟李微蓁有关的事，怎么，你嫉妒她啊？”
“你！”姜雪宁当即撇过头，咬着牙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
“关你屁事！”赵修眯起眼睛盯着她，“你要是再多管闲事，信不信下副本时，我找机会杀了你？”
他语气微妙，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别冲动！”蔺徽立刻上前打圆场，“她问这些不是对微蓁有敌意，而是想救她出来，既然你跟微蓁没有特殊联系，那就这样吧。”
蔺徽安抚地看向姜雪宁，“微蓁被带走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当时他隐约看到两人交谈，但不知道具体内容。
姜雪宁把微蓁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按照她的意思，只要追逐黑雾，就能找到毁灭无限世界的办法。”
“那我们之后的任务，就要着重在黑雾上，”蔺徽沉思道:“搞清楚这些黑雾的来源，才能弄清楚真相。”
说着他带着所有人去了自己的办公室，详细商讨接下来的事宜。
顾昊天经过赵修身边时，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冷意。
他和姜雪宁是情侣，碍于蔺徽的颜面，他们可以暂时跟赵修合作，但这不代表要容忍赵修的挑衅。
“你要是不服，就找机会跟我打一场，”赵修挑了挑眉，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看你能不能为她出气。”
顾昊天眼神微变，压低声音道:“如果不是为了蓝星，我绝不会饶了你。”
赵修面不改色:“随时奉陪。”
说完他并没有跟蔺徽一起离开，而是在就近的酒店开了间贵宾房，关上门后，他光着脚走进浴室，脱下身上的风衣和黑色内衬，露出宽阔的肩膀和窄瘦的腰身。
他并非肌肉虬结的健身房大汉，手臂胸部和腹部都覆盖着一层结实有力的薄肌，形状完美漂亮，在浴室的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仿佛一块温凉的美玉。
赵修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只见他心口的位置有一道浅到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只有在他暗自用力时，才会出现繁复的咒文，色泽鲜红如血，在愤怒时，还会变成诡异的青黑色，跟地狱走出来的修罗差不多。
赵修抬手覆盖住心口，沉稳的心跳依旧如常，鲜活有力，生机勃勃。
他紧紧盯着心口，似乎要盯出一个血洞来。
随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竟直接插进了心口，瞬息之间，便使用蛮力将心脏暴露出来！
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他也终于看清楚自己胸腔里跳动的是一颗怎样诡谲的心脏。
鲜红如翡翠，闪烁着奇异的微光，却又夹杂着人类的各色组织，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赵修紧紧盯着那枚心脏，它的形状完美而瑰丽，就像是女王冠冕上最红最艳丽的宝石，又像是海底深埋了多年的遗珠，漂亮到让人触目惊心。
片刻，赵修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一丝怪诞的笑容。
不知是嘲讽自己坏事做绝，心脏却还是红的，还是感叹怪物的核心竟是如此奇妙的造物。
美到让他舍不得轻易破坏。
“就是因为它吧，”想到微蓁被拖走前，拼尽全力也要让自己离开，他似笑非笑道:“你的弱点不在怪物的身躯，而是这颗藏在我身体里的核心，我一旦被黑雾吞噬，你将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真可怜，”他啧啧两声，幸灾乐祸道:“现在估计被折磨得很痛苦吧。”
他从系统背包里取出锋锐的匕首，打算以最快速度将自己的心脏和微蓁的核心分开，这样他就有机会摆脱她的桎梏。
到时候他再把核心卖给系统商城，就能彻底和她了断。
这样想着，赵修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他打算从纠缠最深的部位开始分割，利刃刚落到核心上，他就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战栗，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对着核心用力切割下去！
瞬间，一股剧痛从心脏出传来，他几乎握不住匕首，双手狼狈地撑在洗手池两侧，脑海里传来阵阵眩晕。
心脏迸射出来的鲜血溅在他脸上，镜子里的他看起来跟疯子无异。
但赵修并没有就此放弃，越是痛苦，他下手就越狠，顷刻间竟生生将核心和心脏分离开来，此时，核心依旧完美如艺术品，而他的心脏破破烂烂，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隐隐还有灰黑色的雾气萦绕其中。
赵修狼狈地跪在地上，认真端详着自己的心脏，片刻后下了定论:“果然是黑色的。”
核心剥离后，心脏上缠绕的黑气越来越多，完全就是传说中的黑心肝。
他取出治愈道具，打算将心脏补全后恢复如初。
谁知使用了数个高阶道具，都没能治愈分毫。
他想也不想地打开系统商城，一口气买了十个珍稀道具，心道，这下总能行了吧。
然而珍稀道具也没有用，随着时间流逝，心脏不止散发浓烈的血腥味，还夹杂着隐隐死气。
他虽然拥有异能，但终究还是活人，如果心脏无法修补，等待着他的只有死亡。
他沾沾自喜地以为李微蓁不在眼前，自己就可以彻底摆脱她，没想到是自取其辱。
即便把心脏挖的破破烂烂，他还要像狗一样被她继续束缚。
赵修苍白着脸色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把微蓁掐死！
他不肯轻易服输，继续使用道具硬磕，但身体的极限却让他呼吸困难，面色发青。
死亡在一步步靠近，他的灵魂都仿佛在遭遇凌迟。
剧痛，源源不断的剧痛……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撕碎。
“李微蓁！”赵修恶狠狠地呢喃着这个名字，良久，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不知是嘲笑自己愚蠢，还是感叹微蓁算漏无疑。
即便被困在副本里，也能让自己自取其辱，生不如死。
他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抓住洗手池的边缘，奋力去拿水池里的红色核心，直到抓住它的那刻，他身体里的疼痛似乎才终于退减了几分。
在痛晕过去前，他费力把核心塞进了胸腔里，垂眸死死盯着它们。
坚不可摧的核心在碰到他的心脏时，忽然变成了数条细蛇，直接和他破烂的心脏融合在一起，缝缝补补，还原成生机勃勃的模样。
剧痛消散的瞬间，赵修就像是条死鱼，动也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板砖上。
他不知道自己大费周章的做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耗费了积分不说，还差点让自己丧命，最后还要对李微蓁低头。
简直是奇耻大辱！
看着重新恢复鲜红的心脏，赵修暗自咬了咬牙，恨不得掐死李微蓁，也掐死当时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赵修站起身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又怨又恨。
恨到极致，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反复数次，他才艰难地平复好心情。
回头看向偌大的房间里，骤然发现少了点什么。
是微风吹动裙摆的声音，还是某人总是命令他做这做那的声音。
他说不清楚，却不喜欢此刻的安静和沉寂。
赵修缓缓走到床边躺下，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起到李微蓁那个毫无人性的怪物！
她要是现在出现，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
第123章在异界养傀儡那些年
赵修冷静下来后, 开始思考自己的心脏为什么会出现黑雾，就算他在诡雾镇身受重伤, 成为李微蓁的傀儡才能继续存活，但他的心脏也不至于出现这样诡谲的情况。
想到黑雾的组成部分，赵修心中一凛，那些黑雾应该是自己不断产生的负面情绪，如果没有李微蓁的核心，他确实会有个黑心肝。
只是不清楚，负面情绪累积多了，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 莫过于李微蓁的核心竟然能吞噬和消化黑雾，她又不是幕后黑手, 她只是个副本里逃出来的怪物，就算再逆天，也不可能拥有和终极boss同样的本事。
这让赵修有点想不明白。
还是说所有怪物都能吞噬黑雾，只是没有被发现而已？
如果是这样, 那核心究竟代表什么？真的只是维持怪物活下去的东西？还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赵修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里翻滚着种种猜测，这件事，大概只有再次进入副本才能知道真相了。
不过，他在进入副本后, 还能轻易脱身吗？幕后黑手不仅想带走李微蓁, 也想带走他。
他一旦进入副本, 无异于自投罗网, 必须要买即刻能脱身的道具, 才能摆脱黑雾的追击。
他能想到的问题，蔺徽自然也想到了。
第二天他就联系赵修, 跟他约了个秘密地点见面。
“本来是不想打扰你的，”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浑身儒雅，脸上带着些许歉意，“不过介于小世界里的突发情况，我们怀疑你身上有祂需要的东西，所以才想找你来商谈。”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几个眼熟的护卫者，身边还跟着高级任务者周裘，以及曙光小队的人。
赵修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道:“你想怎么做？”
蔺徽没有卖关子，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个极为珍稀的道具放在桌子上，缓缓推到了赵修面前。
赵修随意瞥了一眼，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看到道具的真面目时，眸色顿时变了，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基地深思熟虑的结果，”蔺徽沉声道:“你现在进副本不安全，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不让祂拿到你身上的东西，我们建议你在免除任务卡上填写自己的名字，从今以后不仅可以摆脱无限世界，还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赵修闻言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免除任务卡是副本里最难获得道具，”坐在边上的姜雪宁忍不住说道:“异界入侵这么多年，总共也只爆出不到十张，珍稀程度不用细说，你要是不想被黑雾拖走，最好尽快在上面写自己的名字，否则等时间一到被强行拖进副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按照她的想法，完全不想给赵修用任何道具，可以设计抓住他，让基地的科学家研究他身上的秘密，或者是直接杀了他。
完全没有浪费珍稀道具的必要。
但蔺徽和顾昊天都不同意，赵修性格阴翳，一旦惹怒他，也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他们希望能和平解决这件事。所以才有了这次谈话。
“免除任务卡难得，并不是白给你的，”站在蔺徽身后的周裘盯着赵修手腕上的系统背包，“你得把系统里的积分和道具全部都转赠给基地，才算两清。”
使用免除任务卡后，系统就会彻底解绑，背包里的东西也将化为乌有，在使用免除卡前，把这些财产转给基地，也能给其他人提供不少生存下去的资源。
原以为说完这些，赵修应该会同意他们的提议。
毕竟比起活下来，其他都是次要的，
赵修目光落到蔺徽身上，静静看了他片刻，问道:“领导也是这个意思？”
蔺徽沉默几秒，“我知道你已经习惯了副本里的生活，但现在是突发情况，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前，他不想用武力来镇压赵修，更想好好和他谈一谈。
赵修听到这话，喉咙里发出几声低笑，“领导，这确定是你自己的想法？”
他看看周裘，又看看姜雪宁和顾昊天等人。
蔺徽面色微变，解释道:“是基地担心你进入副本后会被黑雾拖走，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共同商量出来的解决办法。”
赵修轻叹一声:“看来领导还是不够了解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蔺徽想到赵修的资料，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语重心长地劝解道:“赵修，我知道你之前树敌很多，还跟反叛者联盟有类似的想法，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你面对的是无限世界最厉害的存在，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更何况……”
蔺徽语气顿了顿，“更何况，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你并非真正的恶人，只要还愿意回头，一切就来得及。”
“不需要。”赵修站起身来，毫不犹豫道:“既然你知道我的来历，就应该明白我不希望蓝星恢复和平，这个世界越乱越好，只有这样我才能从中获得快乐，我享受异界入侵，我喜欢小世界里的的鲜血和杀戮，我希望它们永不结束。”
“至于免除任务卡，就留给你自己用吧。”
说到这，他还额外加了一句:“最好别拦着我，否则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他径直转身离开。
“你不能走，”姜雪宁下意识道:“这件事没解决之前，你哪也不能去！”
说完就取出道具来阻拦赵修，她身后的顾昊天楚川等人也纷纷站到她身边，表明自己的立场。
异界入侵后的境况就是这么现实，前一天还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再见面时就可能是撕破脸的仇人。
“赵修，”蔺徽还想劝解，“你如果不想使用免除任务卡，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实验室，让基地的科研人员查看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着祂，你放心，他们都是合理合规的检查，并不会真的伤害到你，等检查完毕后，你依然可以来去自如。”
蔺徽眼神中带着隐隐担忧，按照其他人的想法，是想要把赵修抓起来，直接扭送到实验室。
但蔺徽不赞同这样的安排，才有了今天的谈判。没想到赵修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桀骜。
“领导，你觉得进了实验室，我还能完好无损的离开吗？”赵修嗤笑一声，似乎听到了令他捧腹的笑话，“这些话，你们骗骗三岁小朋友还还行，拿来骗我就就太过分了！”
话音未落，他迅速避开了姜雪宁的攻击，用力一脚踢在她心口，直接将他狠狠踢到了远处的墙上。
姜雪宁狼狈落地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咬着牙也没能站起来。
“该死！”顾昊天怒喝一声，带着其他人从四面八方围了上去！
赵修面不改色，从背包里取出大量道具来对付他们，不仅没有节节败退，反而还游刃有余。
周裘见状，直接跳到他身后，取出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道具，狠狠朝赵修扔了过去，“去死吧！”
早在上个副本，他就对赵修很不爽，自以为一副聪明绝顶的模样，把他衬得格外愚蠢。
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就该早点去死，把手里的道具和积分都贡献出来。
周裘的道具特殊，找在靠近赵修时就散发出一股奇怪的气息，让赵修神色恍惚，摇摇欲坠。
就在他被这个味道影响的时候，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李微蓁的核心就像是无数条细蛇，死死勒住他，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反手便砍断了周裘伸向自己的双手。
周裘惨叫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
蔺徽见状脸色大变，下意识过去想扶周裘，却被赵修一把掐住了脖子。
“领导，我说过我不同意你们的安排，”他语调带笑，声音里却含着无尽的冷意，“你们没有资格来决定我的生死。”
蔺徽身体一僵，苦笑道:“赵修，这是为了蓝星数亿人的生命着想。”
祂如此厉害，光是一个照面就让他们心惊肉跳，谁知道赵修被抓走会发生什么？他们必须要未雨绸缪，杜绝一切可能影响到了蓝星的危险。
“但不能是我，”赵修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还没这么乐于奉献。”
说完他看向其他人，“都给我滚开，否则我掐断他的脖子！”
“领导！”护卫队成员面色大变，急忙上前两步大喊道:“你快住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相比起赵修，还是蔺徽的安危更重要。
顾昊天等人也停了下来，目光死死盯着赵修，“你这样，只会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得罪蔺徽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很可能会遭到四大基地的通缉。
赵修勾起嘴角，“再差会比现在更差吗？”
他环顾一圈，记住了每一个围攻他的人，“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我会捏碎你们的颅骨！”
“要是不想让他死，就给我滚开！”
听到这话众人只得纷纷让路，眼睁睁看着赵修以蔺徽做人质，打开门往外走去。
护卫队成员忍无可忍道:“你最好不要让领导受伤，否则基地绝不会饶了你。”
话音未落，蔺徽被一脚踢了过来，护卫队成员急忙上前扶住，再抬起头时，赵修已经从二十层高楼一跃而下，眨眼便逃之夭夭。
“该死！”姜雪宁和顾昊天急忙追过去，追到了人多的地方，赵修瞬间不见踪影。
“我就说他不好抓，”楚川叹气道:“他身上的道具很多，再加上性格狡猾，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曙光小队多少次和赵修交锋，都没能讨到好处，这样的结果他已经早有预料。
“你怎么能在这时候说风凉话呢？”纪明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非要体现你是个大聪明是吧？”
楚川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现在怎么办？”徐方看向身后的顾昊天，“要不要继续往前追？”
赵修之前和怪物屠杀了反叛者联盟那么多人，手上的积分和道具肯定多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如果能抓住他，收益自是不必说。
“不用了，”顾昊天沉声道:“他既然逃出去，就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
“还是看他会进哪个副本吧。”姜雪宁道:“他既然不愿意使用免除任务卡，那么他每周就必须要进一次副本，我们迟早能抓住他。”
赵修现在已经惹了众怒，被抓住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房间内，蔺徽坐在沙发上冷冷盯着周裘，“谁让你使用失魂的？”
失魂也就是周裘对赵修使用的珍稀道具，一旦靠近赵修，会直接会腐蚀他的神志，让他在短短三十秒内，变成浑浑噩噩的傻子。
这种道具过于阴私，蔺徽严令禁止他们用来对付同胞。
周裘这次擅自行动，让他心里非常不满。
“抱歉领导，”周裘当即认错，“我只是不想看到其他人受伤。”
蔺徽面无表情道:“要是伤到了其他人该如何是好？”
面对赵修，蔺徽不是没有反制的能力，但他还不想和赵修彻底撕破脸。
赵修和李微蓁的关系紧密，在没有搞清楚他身上隐藏的秘密之前，他不会把人逼到死路。
再加上李微蓁为了配合基地安排，最后被黑雾拖走，他心里多少有愧。
周裘暗自撇了撇嘴，“领导都决定出手对付他了，又何必在意用什么样的道具。”
蔺徽满是警告地盯着他，“我们只是还没商谈好，不是非要致对方于死地。”
周裘垂下眼睛，心里依旧觉得不服。
在蔺徽手下做事，他最讨厌的就是蔺徽的太顾全大局，按照他的想法，对待赵修这种人必须不择手段，直接挖出他身上的积分和道具，否则任由他逃下去，后面再抓就难了。
可惜蔺徽狠不下心来。
逃进人群里之后，赵修冷眼看着还在寻找自己的姜雪宁等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蔺徽联系他，或许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但更多的是想让他脱离副本，变成普通人，这样就算他身上有什么秘密，也能无所遁形。
变成普通人后，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还要把自己辛苦赚来的积分和道具送给基地，他怎么可能这么蠢？
蔺徽不会真的以为他对基地还有归属感吧？简直招笑！
果然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无比讨厌这个虚伪的世界。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
整个蓝星化为入侵者的炼狱，大家痛苦地活在副本里该多好？那才是他向往的世界。
可惜，总有太多人挡在他面前，就连身为怪物的李微蓁，也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赵修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片刻竟轻笑起来，“没关系，总有机会的。”
接下来的时间，赵修直接逃去了另外的基地，开始大量购置脱离副本的道具，一旦遇到不可控制的情况，只要使用道具就能立刻回到现实世界。
系统里的积分如流水，很快便消耗殆尽，而他手中也仅有四张脱离卡。
为了以防万一，他每天晚上都要出去转一圈，凭着打家劫舍的本领，又弄到了两张。
得到六张脱离卡后，赵修乔装打扮一番，随意挑了个副本进去。
他好不容易能摆脱李微蓁获得自由，可不想再跟顾昊天他们一起寻找李微蓁的踪迹。
原以为进入副本之后，黑雾很快会出现并对他下手，但奇怪的是他接连经历了好几个副本，都没有感觉到黑雾的存在，手中的脱离卡也没能使用出去。
随着经历的副本越来越多，他的心里不仅没有高兴，还出现了一丝莫名的空洞，总觉得副本的设定不够出彩，没有达到他心里的预期。
赵修清楚地意识到，副本对自己的吸引力在逐渐降低，遇到危险情况，他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兴奋激动，反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乏味。
他对这样的想法感到费解。
也尝试过体验更危险的副本，但也没有让他变得兴奋起来。
他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无法准确感知到的变化。
这种变化让他感到焦灼和烦躁，不确定自己到底怎么了。
只有夜深人静时，听到胸腔里的心跳声，他好像才会安静下来。
渐渐的，他又开始关注曙光小队的消息，看他们有没有找到黑雾的线索，有没有发现李微蓁的踪迹。
这期间基地也没有放弃对他的追击，每当他在一个地方留下来，就会很快被人找到。
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他仔细乔装幻后，跟曙光小队的人进了同一个副本。
这个副本和之前的不同，刚一进去就能感觉到明显的阴气。
“这里就是黑雾逃窜到的世界。”姜雪宁仔细感受一番后说道，“我能明显嗅到黑雾散发的死气。”
经过这半年的交手，姜雪宁对黑雾的气息非常熟悉，否则也不可能根据它们遗留下来的气息，判断出它们究竟会隐藏在哪个副本。
这个副本跟战争有关，一出现就是在充满绝望和无助的城楼上，敌军已经开始攻城，而城内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
城门下，敌军还在口出狂言，说攻下城池后，要屠城泄愤。
城内的百姓闻言，纷纷抱着瘦骨嶙丁的亲人痛哭流涕，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绝望，痛苦，死亡……种种阴影盘旋为城楼上方，汇聚成厚厚的乌云，似乎随时都要降下倾盆暴雨。
赵修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那些人瑟瑟发抖恐惧至极的模样，心想，这样的副本，怎能不滋生出源源不断的黑雾？
数万人的恐惧和害怕，会塑造出一个怎样可怕的怪物？
城楼下的敌军则面露红光，开始哈哈大笑，“别做无谓的抵抗了，主动打开城门，我还能让你们死的痛快点……”
“虽然知道是假的，”姜雪宁紧抿着嘴角，“但这也太逼真了。”
城楼上鲜血淋漓，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尸体，再加上下方黑钺钺的铁骑，战败是迟早的事。
“这应该是很早以前发生过的某场战争。”经过这么多年和副本的较量，他们已经确定，副本里的剧情虽然荒诞，但大多都跟现实世界挂钩。
比如钟霖，比如双生子的副本。
系统过于魔化了背景，但大部分走向是没有变化的。
“怎么办？”姜雪宁看向顾昊天，“我们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屠城吗？”
他们的任务是拼死守城半个月，百姓的伤亡率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十，否则就算任务失败。
进入副本前，他们都买了脱离卡，但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觉得很有压力。
“尽力吧，”顾昊天看了眼不远处的蔺徽和他的护卫队，“实在不行再放弃。”
姜雪宁点了点头，望着头顶越来越多的黑雾，下意识放出桃木剑，看能不能穿透，谁知那些黑雾好似存在于另一个空间，无形的屏障直接将她的桃木剑反弹回来。
姜雪宁心脏猛然一跳，激动地说道:“或许我们能通过这个世界找到黑雾的源头。”
只要能打破副本之间的屏障，他们就能跟随黑雾进入另外的副本！
而那个副本，必然是黑雾汇聚的终点。
这个想法一出，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但要怎么打破屏障？”
姜雪宁若有所思，“完成副本任务？”
“不，”蔺徽蓦然开口:“是任务失败。”
只有任务失败，黑雾才会越聚越多，源源不断地冲向云端，届时他们使用道具全力一击，说不定能趁机打通屏障。
“真的能行吗？”纪明溪喃喃自语道:“会不会是无用功？”
“不试试怎么知道？”姜雪宁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次进来的人虽然多，但都有保命道具，最坏的结果就是用脱离卡离开。”
纪明溪点了下头，看着姜雪宁沉静又淡然的面容，心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变得像副队一样强大啊。
战争类副本需要的任务者很多，这次除了蔺徽和曙光小队，基地还派遣了八十多位中坚力量，只为了能堪破无限世界的秘密。
赵修就隐藏在这些人当中，进入副本后直接利用隐身道具，藏在了角落位置。
望着天空中的黑雾，他下意识碰了碰心口，发现心跳骤然加剧，李微蓁的核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现在一定离自己很近，但处境也非常不妙。
否则核心不会这么想要回到她的身体里。
以往得知这个消息，赵修必然是幸灾乐祸，恨不得她赶紧死了。
现在得知，他却靠在城墙边，冰冷的面容隐藏在无尽的阴影中。
——
被黑雾拖走的瞬间，微蓁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她吞噬了太多核心，除了祂，副本里的其他怪物都不是她的对手。
作为合格的操控者，祂必然不希望出现一个能威胁到自己统治的叛徒。
宁愿让其他人发现黑雾的秘密，也要把微蓁带走。
黑雾对她的恶意很大，化作尖锐的藤蔓，扎进她的四肢百骸，想要找出她的核心，得到她全部的能量。
然而她的核心并不在身体里，它们反复寻找无果后，试图撕碎微蓁的身体来泄愤。
微蓁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催动异能反抗，可惜核心离她太远，她蕴藏在身体里的能量消耗殆尽后，被黑雾直接扔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四周都是呼啸的狂风，无尽的恶意向她扑面而来，蜂拥般钻进她的胸腔里。
微蓁知道，她来到了小说里的终极副本[无尽深渊]。
这里是黑雾的聚集地，也是掌控着所有副本的脑域。
她踉跄着站起身，根据黑雾的浓度，判断着那枚核心的位置。
只要毁了它，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就像是不知道疼痛般，朝着前方走去。
一路上跌跌撞撞，数次被黑雾绊倒，她又慢吞吞地爬起来，继续往前靠近。
不知是不是没能得到她身体里的核心的原因，黑雾虽然对她有杀心，但并没有要立刻杀死她的想法，只是恶劣地捉弄着她，就像在戏耍一只蚂蚁。
微蓁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方，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无尽的漆黑。
黑雾席卷而来的风里，可以清晰感觉到孩子反抗父母的决绝，恋人无奈分离的痛苦，愚昧无知的村庄里发生的罪恶以及各种各样的决裂和死亡……
太多太多了。
悲伤，难过，痛苦和绝望……杂糅在一起的情绪，就像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想要掀翻她这一叶扁舟。
但微蓁不是人类，她是怪物。
她是祂的同类，她的执念早在得知父母能够安度余生时，就已经彻底放下。
她无怨无恨，没有那些可以被祂轻易引诱出来的低级欲望，她甚至没有情绪。
唯一想要触碰的真相，反而跟祂有关。
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怪物，其实早在冥冥之中，就已经和祂脱离了关联。
所以祂才会在察觉到异常时，宁愿附身在钟霖身上，也要和她碰面。
微蓁休息够了，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身上出现了多少无法愈合的伤口，她终于在黑暗中窥见了了一丝暗芒。
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从头顶笼罩下来。
微蓁抬起头，看到了那枚比巨大的黑色核心，它是纯黑色的，源源不断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在它的身体里。
它身上缠绕着无数条狰狞的脉络，像扭曲丑陋的毒蛇，又像人类身体里错综复杂的血管，这些脉络连接着头顶的天空，将黑雾输送到不知名的远方。
微蓁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核心，它就像是一颗庞然心脏，似乎能从不断吸收和输送黑雾的跳动过程中，感觉它是活着的。
它就是整个无限世界的核心，无限世界是它的身躯，黑雾是它汩汩流淌的血液，而人类则是它的血包。
它从人类身上压榨出各种各样的情绪，惊恐，害怕，无助，茫然……再将这些情绪变成美味的食物，直到压榨不出一丝一毫，再以死亡来终结。
没有什么比情绪崩溃到极点后的死，更让它感觉到美味。
回想起自己觉醒后，也曾想以人类的血肉为食，微蓁忍不住干呕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原地。
她死死盯着核心，心想它究竟把这些黑雾输送到了哪里呢？
依然在无限世界，还是另一个空间。
小说里，男女主角只是将核心摧毁，并没有说明这些黑雾的最终归属。或许核心消失，人类的灾难就彻底结束了。
但那些盘根错节的血管，浓稠到让她生理不适的黑雾，真的能这么简单的消失吗？
微蓁坐在地上休息了许久，直到那枚核心发出剧烈的跳动，吸引来更多黑雾，她才骤然意识到，某个副本里一定死了很多活人。
她站起身，踉跄着走到核心面前，抬手触碰它的外部组织，发现它竟然是柔软的，与人类的皮肤很像，但它并不温暖，带着湿漉漉的潮气。
让她想到热带雨林，雾气蒸腾的场景，又或者是腐烂的落叶和动物尸体，杂糅在一起的腐臭污泥。
感觉到微蓁的触碰，核心的跳动似乎凝滞了一瞬，似乎对她还能靠近自己而感到惊讶。
微蓁则确定，它是活着的。
也许和赵修一样，以傀儡的方式活着，但它依旧是活着的。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微蓁沙哑着嗓音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蓝星？”
这样的怪物一看就不是蓝星的本土物种，它肯定来自异时空，嗅到活人的气息才不择手段地入侵。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微蓁冷冷道:“你到底是谁？又是怎么发现蓝星的坐标的？”
她死死盯着核心，心中其实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狂风呼啸中，微蓁笔直地站立着，笃定它不会无视自己的问题。
良久，空气中传来细微的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骤然附身在了核心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席卷了整个空间，瞬间黑雾翻滚狂风大作，微蓁瞳孔剧烈收缩，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祂！
祂出现了！
这个猜测让她的手臂都颤抖起来，需要极力克制，才不露出丝毫异样。
她咬着牙，继续质问道:“你在蓝星杀了这么多人，还打算回避这个问题吗？”
核心跳动着，仿佛高大巍峨的山岳，将她的身影完全笼罩。
但微蓁没有丝毫退缩。
她静静看着它，眼中似乎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长久的沉默后，风里传来隐隐的叹息，“你果然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是个很柔和的声音，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介于中性的语调，轻柔缥缈，让人想起潮湿的森林，湖泊上升腾的白雾，亦或是簇拥着莲花生长出来的污泥。
黏腻中带着温柔。
微蓁手指紧紧攥紧，果然是祂！
“你从哪里来，”她再次问道:“为什么对人类有这么大的恶意？”
“你的问题太多了。”偌大的空间里，四周都传来它的声音，好像它可以附身在核心上，也可以变成空间里的一草一木，“没想到人类变成了怪物，也如此聒噪烦人。”
说完，一股黑芒从核心里射出来，直接钻进了微蓁的颅骨。
剧烈的疼痛让微蓁下意识闷哼起来，她紧紧攥着石头，牙齿都要咬出血来！
从未有过的疼痛，几乎要湮灭她的神智，让她变成没有思想的傀儡，变成只知道吃人的怪物。
吃人——
微蓁眼睫微颤，想到自己还是幽影时的场景，整个人都快要疯魔，她用力咬紧牙关，拼命压制那股在脑海里作乱的力量，然而她的反抗，在祂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
祂轻而易举便能彻底毁灭她。
让她化作自己的养料，或者是空间里不值一提的灰尘。
微蓁想到自己还是活人时，被强行拉入诡雾镇后，在绝望和痛苦中被幽影分食的记忆，才发现自己太不甘心。
她本是心怀憧憬的学生，大学毕业后想找个不错的工作，把父母都接到身边来，一家人好好的生活。
可异界入侵毁了她的一切。
她的人生，她的梦想，她对未来所有的期望。
副本就像一张大嘴，无情地吞吃了她的生命，还要吐出她剩下的残渣，让她变成害死自己的怪物，继续给无限世界效力。
她还活着，她还有记忆，但她永远死去。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心思单纯，只想着好好努力，在大城市买房定居的小女孩。
她变成了冷血的怪物。
她手上有同胞的血，她的脑海里有杀人的记忆。
她每次看到有人靠近时，总会不断重复自己是怪物，早就和人类天渊之别。
但她没办法否认，自己不想做怪物，她还想回到从前，是父母宠爱的女儿，是同学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是爱哭爱笑会因为一部电影就感动流泪的幼稚鬼。
她还是想在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努力做些什么，就算会被质疑和谩骂，她也不要浑浑噩噩地活着。
微蓁以为自己早已不记得那些事，她的身体里只剩下怪物的冷酷无情，但在被湮灭前，她脑海里最清晰的，依然是父母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她是怪物，她必须死。
但她的死，不能由另一个怪物决定。不能由她的仇敌决定。
她活着的时候决定不了自己的死亡，她死了以后，却可以让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
“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那枚巨大的核心，轻声说:“你杀我的时候，我才二十岁。”
话音未落，她直接扑倒到了核心上，对着柔软的组织狠狠咬了下去！
核心的外皮是柔软的，像人类的皮肤，像森林里刚长出来的蘑菇，她就像是疯了一样地啃咬着它，仿佛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疯狂地将那些组织咽进肚子里！
核心剧烈的颤抖起来，尽管微蓁只吃掉了它身体很少的一部分，也让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
从来没有怪物主动吃它的核心，她简直就是个疯子！
微蓁脑海里的神识再次发出叹息，“你果然与众不同。”
微蓁对祂的话充耳不闻，她就像是一条不知疲倦的寄生虫，直接咬破了核心的外皮，钻进了它遍布黑雾的胸腔里。
她的双手死死扎进皮肤组织，如同蝗虫过境般，不断吞噬着核心。
核心发出阵阵哀鸣，似乎在向祂求救。
压制微蓁的能量，不得不暂时离开她的脑海，重新回到了核心上。
核心剧烈地震颤起来，无数黑雾涌向微蓁，打算将她撕个粉碎！
微蓁不为所动，继续啃咬着核心，吃下去的部分越多，她得到的能量就越多，直接将黑雾震飞出去！
“你最好停下来。”
祂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劝解，“否则你无法彻底消化这样庞大的能量，将爆体而亡。”
微蓁眼睛都没眨一下，依旧没有停止自己的吞食。
她记得小说里为了消灭核心，死了很多人。
反正她也要死了，如果能跟核心同归于尽最好。
“停下！”祂语气里带着浓浓警告，“否则你将会彻底变成我的同类。”
微蓁眨了下眼睛，视线忽然变得恍惚起来。
她整个人被核心包裹着，好似成了黑雾的一部分，随着血管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冥冥中，微蓁看到了无数被血管缠绕着的星球，他们和蓝星一样，也在朝着未知方向输送着黑雾。
微蓁继续往前飘去，不知穿越了多少光年，她终于从数以万计的星球中，找到了一条通往终点的脉络。
视线尽头，她看到了一颗比蓝星庞大无数倍的黑色星球，浓烈的黑雾缭绕其中，滋养着一棵参天大树，大树枝干狰狞，蔽日干云，密布的根系仿佛数之不尽的细蛇，穿透了整个星球，又连接着密密麻麻的小星球，不断从那些星球上汲取着养分。
而那些星球，就像是一个个散发着浓烈死气的癌细胞，被大树牢牢牵制着。
那真的是一棵树吗？
微蓁腹中发出消化食物的动静，恍惚中她似乎看见那棵树发出清脆的声响，无数的荧光从它身上飘散出来，被风带到茫茫宇宙。
那是什么？
那些荧光很像连接蓝星和副本的传送门，那是大树的种子吗？一旦找到拥有生命的星球就开始生根发芽？
随着荧光靠近，微蓁发现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颗颗孢子。
所以，那不是大树，那是一株拥有亿万孢子的菌群。
这个发现让微蓁蓦然睁大了眼睛。
随着消化的核心越来越多，她看到的信息也越来越多。
广袤的宇宙中，进化出了各种各样的物种，有如同蜉蝣和蚂蚁一般弱小的存在，也有庞大到能占据整个星球或者数万星球的怪物。
祂就是其中之一。
祂诞生在一个娱乐至死的星球，星球上的生物崇尚暴力和死亡，唯有极致的痛苦和快乐，才能让他们体会到活着的滋味。
而祂就是从潮湿的墓坑里滋生出来的，一开始祂并没有神识，只是凭借本能吞噬着星球上的各种情绪，以及被丢弃在身旁的尸体。
渐渐的，祂从一颗很小的孢子，进化成了一个群体，
吃下去的食物越多，祂就变得越来越强大，直到祂吞噬了墓坑里最后一个死人。
祂终于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才明白，当一个星球气数将尽的时候，祂就会顺势而生。
将这个星球彻底终结。
第124章在异界养傀儡那些年
一开始, 祂并没有要主动杀人的想法，毕竟人类产生的各种负面情绪, 足以让祂饱腹。
但随着自己的发展越来越强大，他分裂出了更多的自己，拥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种群，那些亿万计的孢子，每时每刻都要吞噬食物，它们是祂，祂也是它们。
饥饿让祂发现，仅仅吞噬人类的情绪还不够, 世间最美味的食物，莫过于极度绝望之下的死亡。
祂甚至不需要学会怎样去谋杀, 祂悄无声息散落在星球上的孢子就会迅速捕捉人心里最害怕的东西，给他们编织出各种各样的幻梦，将他们拖入一个森冷可怖的世界，在无尽的折磨中收割他们的性命。
死亡, 给祂带来巨大的狂欢。
他听见种群低语，窸窸窣窣，连绵不绝，它们期待着再次狩猎，那时将不再是杀死一个人, 而是杀死这个星球上所有的人。
这些人阴翳, 暴力, 愚蠢……死不足惜。
随着祂悄无声息的入侵, 星球上每天都会死去无数人, 他的种群越来越庞大，渐渐的祂也不再需要隐藏自己。
祂变成了一棵树, 高高的伫立在悬崖之上，人类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祂本体散发出的荧光，如梦似幻，血腥冰冷。
祂觉得人类应该会高兴，毕竟是他们让自己降生，他们必然会喜欢这场末日的洗礼。
然而当祂真正出现时，那些人类又吓得连连惊叫，屁滚尿流地想要逃离祂身边。
原来他们并不是真的喜欢死亡。
他们口中的娱乐至死，不过是个巨大的谎言。
祂为此感到失望，却又为这颗星球传来的腐朽气息而兴奋不已，他嗅到了星球的毁灭。
没多久，他就吞噬了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生命，在他们害怕又惊恐的声音里，祂终于再次饱腹。
很快，他的种群便占领了整个星球，它们大量分裂，让祂的本体变得更加强大，远远看去，就像是穿破次元的神奇造物。
但祂很快又饿了。
只是这一次，祂不需要再自己出去狩猎，而是利用分身和孢子，就能寻找到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星球。
祂就像是一个四处征伐的暴君，在漫长的岁月中吞噬了一个又个星球。
终于，他的存在引起了宇宙管理者的注意，那是一群遵循规则的高级生物，他们对祂的出现颇有兴趣，取走祂的孢子研究了很长时间，发现了孢子里存在着能改变人类基因的能量，这也就说明，一旦祂的孢子进入人类的身体，让后者遭受感染的同时，他还能够利用孢子来控制人类。
这些宇宙生物惊讶至极，却没有杀死祂的想法，只是对祂过于快速的分裂感到为难。
宇宙中所有的生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祂的出现是必然，但祂绝不能因为饥饿而肆无忌惮的杀戮，他们给祂看了特意定制的宇宙规则，祂想要生存，就必须遵守规则，否则就算祂很难对付，他们也不会手下留情。
规则上说明，祂的本体永远不能离开这座星球，在嗅到猎物的气息时，只能让孢子和其中一个原始分身降临，通过种种约束，筛选出符合标准的食物，一旦祂违背规则，将会受到比祂更高阶生物的惩戒。
祂当然不同意，但宇宙中存在着无数比他生存更久拥有更多能力的种群，他们在星球上展开大战，无数的孢子像是绽开的花蕾，落在那些生物身上，但他们不是脆弱的人类，尽管孢子让他们感到棘手，也依然可以使用高科技来对付。
那时祂还太过年轻，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大战后面对满目疮夷的星球，尽管心里极为不甘心，也只能暂时屈从。
从此，祂为所欲为的狩猎时间结束了。
为了存活下去，祂只能不断分裂出孢子，寻找着有生命的星球，通过它们散发出的气味来分辨哪颗星球才能成为祂的食物。
与此同时，祂还在不断学习着宇宙中的各项知识，让自己迅速融入所谓的高等生物。
就在这时，祂嗅到了蓝星的气息，这个星球充斥着大量让祂无比着迷的气息。
他知道，祂将再一次饱腹。
他迫不及待地将孢子和分身投放到了蓝星上，按照惯例给这些愚蠢的人类编织各种各样的幻梦，他们果然被吓得惊慌失措，给祂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食物。
让祂没想到是，这些脆弱而又普通的人类，竟然比祂之前遇到过的所有生物都要多面和复杂。
每个个体都拥有着完全不同的思维，仅仅只是一个人就能让他品尝到嫉妒、贪婪、阴险狡诈等等繁杂的情绪。
祂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开始吞噬这个星球。
看着人类在孢子的影响下，变得疯魔甚至疯狂，祂怡然自乐地享受着这场饕餮盛宴。
祂清楚的知道，吞噬蓝星将让祂变得更加强大，就算面对宇宙的高级生物他也不用像从前那般谨小慎微。
当然，无限世界中的所有生物都由祂的孢子组成，就算是已经被剥夺了生命的人类，也能因为孢子感染而“复活”。
他们会拥有核心，而核心当然还是祂的孢子。
然而人类的思维太过复杂，即便被孢子感染也可能发生异变，转化各种各样的怪物。
他们有的是怨灵，有的是三头六臂的缝合怪，也有的是充满执念的动物……
这些被感染的人类，比祂的孢子更了解自己的同类，也更能压榨出大量的食物。
他们在蓝星被称为npc。
这些npc就像是兢兢业业的劳工，不断把食物输送到祂隐藏在蓝星上的分身里，再通过根系的连接，输送进祂的本体。
原本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蓝星的毁灭只是时间的问题，但祂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在孢子感染后觉醒。
她不仅记得自己曾经的记忆，还找到了祂的分身所在。
分身是祂入侵蓝星的中转站，一旦分身毁灭，他对蓝星的征伐也就结束了。
这是宇宙的规则。
祂就算再强大，也不得不屈从于更强大的生物。就像祂之于人类。
“不是我选择了蓝星，”黑暗中传来极为缥缈的声音，“是蓝星选择了我。”
微蓁从恍惚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因为吞噬了太多核心组织，被同化的过于厉害，以至于窥见了一切的起源。
怪不得祂不能轻易出现在蓝星，原来无限世界的规则，也同样束缚着祂。
微蓁不知道宇宙高等级的生物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存在，但她知道这是唯一能摆脱祂的机会。
只要毁了眼前这枚核心，就能将祂彻底驱逐。
这个想法出现后，她的眼中瞬间燃起熊熊烈火，抓住眼前的核心，大口大口的继续吞噬。
“看来，你依旧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祂无奈叹息:“这是我的原始力量，你吃下去的核心越多，就会变得跟我越来越像，等核心毁灭，你也将彻底消亡。”
微蓁对祂的话充耳不闻。
他的本体在距离蓝星亿万光年外的另一个星球，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的意识能穿越时空跟他的分裂出来的孢子产生联系，却无法阻止她的行为。
附身在核心上的意识见她如此不听话，再次攻击微蓁的脑域，但微蓁已经不再惧怕祂，她的脑袋越疼，吃下去的核心就越多。
没多久，她白皙的肌肤就被一层厚厚的黑雾笼罩，双目也从漂亮的红色变得幽暗阴翳。皮肤紧绷到极致，五脏六腑都发出剧痛，微蓁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爆体而死。
她的核心在赵修的身体里，并不能完全消化现在吞下去的组织，庞大的能量只能在她的身体里四处乱窜。
黑雾呼啸着，再次席卷过来，在他的身上留下刻骨的伤痕，微蓁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仍旧像只贪婪的寄生虫不断进食。
祂见状，再次发出感叹:“你真是我见过最矛盾的人类。”
“明明手上沾染着不少同类的鲜血，却依旧想回到从前。”
祂似乎对微蓁很好奇，“这般不纯粹，你不觉得痛苦吗？”
“痛苦？”微蓁被祂的话逗笑，“我的痛苦都是你带给我的。”
“我说过，”祂缓缓道:“是你生活的星球选择了我。”
“如果不是它散发出的死气超过了星球的承受能力，相隔如此之远，我怎能嗅到你们的气息？”
祂的声音比天空中的流云还要缥缈，“经过了这么多事，你真的以为是我要毁灭你们吗？”
微蓁想到自己经历过的所有副本，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下来。
祂道:“你应当比我更清楚，这个星球究竟有多糟糕，就连你们所谓的救世主，不也满身罪孽？”
“如果我能轻易毁灭一个星球，又何必受制于人。”
“那又怎样？”微蓁抓起核心组织塞进嘴里，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人类的生死，也不该由你来决定。入侵者还想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你以为你真的是神吗？”
她不仅没有被祂动摇心神，反而变得越来清醒，“你想以我们为食物，那我反击你有什么错？”
什么宇宙高等生物，什么猎物和狩猎者，她根本不在乎。
她只在乎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人生，以及养育自己的父母，但这一切都被祂毁了，那祂就是自己的仇人，那她就要不择手段的报复！
即便代价是自己第二次死亡，也在所不惜！
“你这样做是没用的，即便我的分身被毁灭，最坏的结果也只是退出蓝星，你依旧伤不到我分毫。”
微蓁冷笑道:“可如果这样会让你感到痛苦，那就值得。”
祂沉默片刻，似乎觉得微蓁太过极端，开始使用怀柔策略，“你已如此超脱，何必如此在乎低等生命。”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的种群，跟我共享这场饕餮盛宴，我将会带你见识更广阔的世界，那时你究竟是谁已经不再重要，你的过去也不再只是痛苦，你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宇宙高等级的生物也会因为你和我的强大而臣服，何必为了区区人类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祂对她过于刚强的态度感到费解，企图让她看到另一种可能。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无限的潜力，你将会是另一个我，甚至更强的我。”
微蓁抬起头来，望着头顶漆黑的夜色，“是吗？”
“当然，”祂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我与人类不同，我不屑于说谎。”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祂对人类已经无比了解，知道他们有多爱金钱和权利，开出了一个几乎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去往蓝星之外的世界，接触更高等的文明，从此获得亘古永生。相较之下，她如今的行为和想法就会变得无比渺小。
这是祂能想出来最好也最圆满的解决办法，只要她愿意服从，祂将兑现自己的承诺。
然而微蓁并没有停下来，她喉咙发出低低的笑声，双手依旧扎进核心的皮肤里，“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主宰我的命运，你也配！”
说着她不再吞噬核心，而是利用身体里陡然增长的能量，打算将眼前的空间搅个天翻地覆，粉身碎骨！
核心发出阵阵轰鸣，它虽然是祂的分身，但也有自己的意识，不断向着本体求援。
眼见微蓁油盐不进，祂发出一声轻笑，“看来你我注定成为不了同类。”
话音未落，无数黑雾涌进核心，迅速修补着微蓁咬下的伤口。
祂的意识直接从核心中飘出来，在漆黑的夜色中，散发着幽蓝色的荧光，仿佛是脱离了二次元的神秘造物，看起来诡秘又可怖。
让微蓁想起永生的灯塔水母。
祂的根系也如同水母的触须，在空中徐徐飘动，笼罩着整个空间。
微蓁精神高度戒备，再次抓开核心的伤口，严阵以待。
谁知祂再次冲向了微蓁的脑域，略带无奈道:“人类，你浪费了我太多时间，这次就让我们做最后的终结。”
说完祂就像是狂风过境般，疯狂肆虐着微蓁的脑域，直接摧毁了她所有的神智。
祂如此强大，岂是她能够匹敌的。
之前想和她说说话，也是因为她是跳的最高的蚂蚁，神总会对特殊的贡品略显宽容，但也仅此而已。
祂不喜欢不顺从自己的猎物，尽管她跟自己如此相似。
微蓁眼前逐渐变得涣散，漂亮的面容上出现了道道裂纹，她知道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这次死去，她将彻底湮灭在时间之海。
“我……”她喉咙里吐出破碎的话语，“我……不要死……”
喉咙如同破了的风箱，发出难听至极的声音。
“我……不，不要死！”
她双目暴突，头颅几乎要从脖颈上掉下来，但她还有微薄的意识，她还知道自己是谁。
她不是蚂蚁，她不是蚂蚁！
她是怪物，她是人，她是……
微蓁用力捂住自己的脑袋，就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蠕虫，重重地摔倒在地后，还要疯狂地蛄蛹求生。
她手中出现了一把锋锐的剪刀，对着自己的太阳穴便狠狠地刺了进去！
她不是蚂蚁！她不是可以被祂肆意践踏的存在！她要让祂清楚的知道，充满负面反馈的星球，也有无数人努力地活着！
他们不是祂的食物，祂也永远征服不了他们！
祂永远不可能成为她人生的主宰！
永远——
剪刀穿透了她的脑域，如果她还是真正的人类，此刻必然颅骨碎裂，血肉模糊。
但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即便脸上爬满了裂纹，双目也依旧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脑域被彻底摧毁，祂的意识不得不从她的头颅里飘出来，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失去生命特征的尸体，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轻颤。
似乎在遗憾她早已注定的死亡，又在感叹她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
“可惜……”
漆黑的空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低语，是种群在为“同类”的死亡叹息，他们本该互相融合吞噬，此刻竟以如此惨烈的结局收尾。
就在他们都以为微蓁彻底死去时。
地上的尸体忽然扭曲了一瞬，察觉到动静的核心发出疑惑的鸣响。
下一秒，微蓁的尸体竟跳了起来，以最快速度扑到它身上上，对着核心再次咬了下去，随后她的身体便膨胀起来，如同要撑破的气球，发出碎裂而巨大的轰鸣，在漆黑死寂的深渊内，炸出一片璀璨烟火。
这场烟火，是无限深渊中的第一场，华美而光明，点燃了整个空间。
核心遭遇重创，被炸的四分五裂，发出痛苦至极的哀鸣，祂却抬起了头，为这绝美烟火而叹息。
祂看过无数次烟火，但这样的，似乎还是第一次。
果然，生命的逝去，总是最为华丽的。
种群发出死亡的赞歌，然而头顶上方的空间壁垒却因剧烈冲击，开始出现道道裂纹。
与此同时，赵修胸腔里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痛，他脖颈青筋暴起，心脏却在极速与李微蓁的核心分离。
从前处心积虑镌刻在他身上的黑色咒文，也在瞬间崩溃瓦解。
他立刻意识到，李微蓁死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见面，她就已经死了。
核心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朝着头顶的虚空飞去。
缠绕在他身上的束缚猝然断裂，他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下一刻，副本便传来剧烈震颤，他听到任务者们欣喜的声音:“屏障被打破了！屏障被打破了！”
大量的黑雾从另一个空间里涌出来，姜雪宁大喊一声道:“就是这里，黑雾汇聚的终点，大家快跟我一起进去！”
说完，所有人都朝着裂缝出现的地方跳了进去。
随后系统里传来清晰的提示音:[警告警告！任务者将进入终极副本:无尽深渊！]
[警告警告！任务者将进入终极副本:无尽深渊！]
[只要摧毁无尽深渊中的原始核心，将彻底驱逐入侵者，将彻底驱逐入侵者！]
[特殊提示:进入终极副本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任务失败，蓝星将永远失去驱逐入侵者的机会，蓝星将永远失去驱逐入侵者的机会！]
“这是最后一个副本！”稳重如蔺徽都不由睁大了眼睛，“我们终于找到了终极副本！”
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像是下饺子般，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副本中。
“这里的好黑啊，”纪明溪忍不住道:“不愧是黑雾最多的地方。”
“有点呼吸不过来。”黑雾代表着大量的负面情绪，浓稠到一定程度时，会直接影响任务者的神智，让他们不知不觉中做出极端行为。
“冷静！”蔺徽大声喊道:“一旦发现精神感染，就立刻使用道具！”
众人纷纷使用道具护体，在姜雪宁的指引下，顶着巨大的压力，终于找到了原始核心的存在。
看着庞大如山岳般的核心，再看看它身上缠绕着的扭曲脉络，众人才明白，为什么无限世界每天都要死无数人，原来是为了给这样的庞然大物提供食物。
“它身上有伤，”顾昊天眼神变了变，立刻道:“大家一起行动，正是趁它病要它命的好时候！”
说完便朝着原始核心攻击过去！
其他人也毫不犹豫，纷纷使出浑身解数，从四面八方围攻原始核心！
原始核心没想到这些任务者竟然来的如此迅速，下意识朝着隐藏在黑暗中的祂寻求帮助。
熟料祂只是在一旁静静观望着。
按照宇宙规则，一旦人类发现他的原始核心，祂将彻底失去狩猎者的身份，必须收回散落在蓝星的所有孢子。
但祂明面上遵循规则，实则却悄悄将自己的意识投身到了副本里，只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
可惜，终究是让这些蝼蚁钻了空子。
祂在黑暗中静静感受了一番，目光落到其中两个人身上，随后便低低地笑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人类中存在着太多卑劣基因，成为我的食物，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话音未落，祂直接钻进了某个人的脑域。
下一秒，人群中就传来呼救的声音，“谁！是谁动的手！”
徐方面色惨白地捂住心口，鲜血从他的指缝中不断滑落，他艰难地说道:“我们之中，出现了叛徒……”
“什么？”众人心中一惊，早在进入副本前，蔺徽和纪明溪就给他们做过人性测试，确定他们绝不会成为叛徒，才让他们一起进来。
熟料，刚进入终极副本，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别被影响！”蔺徽面色一冷，当机立断道:“继续攻击，就算会出现伤亡，也绝不能错失机会！”
原始核心已经受伤，这是他们唯一能除掉它的机会，即便有叛徒，也不能因此退缩，否则蓝星将彻底成为入侵者的囊中之物！
眼看大家都忙着攻击原始核心，并没有找出叛徒的想法，徐方眼睛闪了闪，利用道具恢复好伤势，也跟着攻击核心。
熟料，任务者中很快又出现了伤亡，这次是有足足五个人被攻击，再加上不断纠缠的黑雾，有超过二十个人失去战斗力！
原始核心不难对付，难对付的是黑雾，它们无处不在，随时都能在任务者身上狠狠咬上一口！
眼看情势对己方不利，蔺徽目光沉下来，厉声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即便是自爆，也要跟原始核心同归于尽！”
早在来之前，他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眼前的场景他也提前设想过，只要能摆脱入侵者，少部分人的死是值得的！
“收到！”除了隐藏在他们中间的叛徒，其他人热血沸腾，恨不能以血肉来摧毁原始核心！
顾昊天借用着自己铜墙铁壁的异能，不断接近核心，将大量道具扔进了它破裂的伤口！
姜雪宁则以最快速度，在周围布置了一个大型阵法，阻绝从其他副本传送过来的黑雾。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将原始核心一举歼灭！
原始核心遭受重创，发出接连不断的哀嚎，不断催促着黑雾反击，但任务者们没有丝毫后退，仿佛变成了行军蚁，看似渺小，实则配合默契，在它身上炸开连绵不断的伤口！
原始核心再次向祂求救，它来自祂的本源力量，一旦被毁灭，连带着祂也会遭受重创。
祂匿藏在人群中，望着原始核心又惊又惧的模样，喉咙里发出无奈叹息:“你这样，就不像我了。”
“有效果！”眼看原始核心的震颤越来越剧烈，顾昊天忍不住道:“大家再接再励！”
姜雪宁见状立刻席地而坐，嘴里不断吐出繁复的咒语，净化着深渊里残存的黑雾。
眼看形势大好，蔺徽脸上终于露出喜色，高声鼓舞士气:“为了蓝星，为了人类的和平，只要我们继续坚持，胜利必将到来！”
其余人也跟着哭喊道:“为了蓝星！为了我们的后辈！”
“为了我们的父母血亲，为了我们的同胞战友！”
“为了死去的人，为了活着的人！”
“为了自由，为了不再被奴役剥削！”
“入侵者必死！入侵者必死！！”
所有人都将全部的道具都取出来，前赴后继地奔向原始核心！即便被黑雾穿透心脏，也绝不退缩！
为了这一刻，他们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
即便死亡，也会是最完美的落幕。
“多么有力的呼喊，”祂再一次叹息，似乎没想到如此弱小的人类，竟然能迸出这般铿锵的生命力，“只为了不再被奴役吗？”
祂低低地轻笑着，在顾昊天即将把大量道具扔进核心里时，主动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了他身上。
“徐方？”顾昊天回过头，疑惑地看着祂，“你……”
话还没说出口，一道锋锐的匕首就刺穿了他的心脏，顾昊天蓦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祂，“你，你是……”
“到现在还不明白么？”祂低声道:“我是反叛者联盟的余孽，望月教的核心成员，我的异能不仅仅是能看到最远的距离，还能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你们这些年，一直被我耍的团团转……”
早在祂附身前，祂就已经窥见了这具躯壳的秘密。
他才是真正的叛徒啊。
可惜没人窥见他的蛛丝马迹，反而将他当做极为信任的战友，多么可悲。
顾昊天捂住心口，大量鲜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他死死盯着徐方的脸，没想到他竟然是反叛者，他竟然一直蛰伏在自己身边……
“顾队！”一直注视着他的姜雪宁立刻发现了不对劲，当即起身跑了过来，“你怎么了！”
看到顾昊天心口的贯穿伤，她瞳孔剧烈收缩起来，大惊失色道:“不！不要！”
她猛然扑向顾昊天，却被徐方一脚踢了出去！
“真是愚蠢！”祂冷冷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地上的蝼蚁，“这么简单的圈套都看不明白，还想消灭原始核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与此同时，周裘也从后面一把勒住了蔺徽的脖颈，阴沉着脸道:“抱歉领导，我也是反叛者联盟的成员，我从来就不想结束末日，我只想永远活在无限世界，获得梦寐以求的永生！”
说着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眼角泛着不自然的红光，“什么和平，什么蓝星，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要至高无上的权利！”
蔺徽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艰难地呼吸着，“周裘，你什么时候成了反叛者联盟的人……”
“我一直都是，”周裘嘲弄地看着他，“是你太蠢，太相信自己的异能，以至于从来就没有看穿过我……”
说罢他看向其他人，威胁道:“你们马上给我停下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任务者们顿时面露迟疑，虽然进入副本前，他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看到蔺徽被挟持，还是有些踌躇。
“还在犹豫什么！”蔺徽大声嘶吼道:“毁灭原始核心，这才是你们的任务！”
“看来领导是真不想活啊，”周裘仰头大笑起来，“那正好，我先送你下地狱，再去解决其他人！”
说完就要用匕首扎进蔺徽的大动脉，谁知他还没动手，就率先被人刺穿了心脏。
剧痛让周裘瘫软下来，他捂住心口，挣扎着抬起头，想看清袭击自己的到底是谁，却对上了一双极为冰冷的眼睛。
男人穿着黑色风衣，不紧不慢地将匕首从他心口抽离，眼中没有丝毫情绪。
他修长的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用高阶道具牢牢保护着，数不清的黑雾在他身边疯狂试探，却被他牢牢压制。
他眉目阴翳，看起来比原始核心还要鬼魅。
“你，你不也是……”周裘口吐鲜血，死死盯着赵修，眼中满是不甘心。
他不明白，赵修明明也是反叛者，为什么会对他动手，他难道不想毁灭蓝星吗？
他从前明明比自己还要疯狂。
“我是，但我也可以不是。”赵修倾身，将他手中的脱离卡剜出来，“就像你，也可以提前获得永生。”
说完，他抬脚碾碎了周裘的脖颈。
周裘双目充血，骤然失去了呼吸。
赵修抬起头来，看向和姜雪宁缠斗在一起的徐方，他的动作比之前凌厉许多，眼神和气质也变化极大，浑身充满了违和感。
“多谢，”看到熟悉的面容，蔺徽面色变了变，没想到赵修竟然也跟他们进了同样的副本，心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如果不是你，我恐怕……”
赵修没有理他，看向破破烂烂的原始核心，身体里陡然爆发出强大的能量，瞬间来到了核心边缘，扯下大片核心组织，塞进了手心里。
其他人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谁知他手中竟迸发出阵阵刺目的红光，原始核心竟然被一点点吞噬。
“那是什么？”纪明溪惊讶道:“他手里的是道具，还是？”
“别废话！”楚川满脸焦躁道:“先对付徐方！”
徐方突然反水，不仅伤了老大，还想杀姜雪宁，简直是倒反天罡！
然而他还没有靠近，就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掌控了身体，竟朝着赵修攻击过去，想要抢走他手中的东西！
赵修反应迅速，直接将他踢飞不去！众人这才发现，赵修手里拿着的，竟然也是核心。
跟眼前的庞然大物相比，他手中的核心很小，却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那是谁的核心？
蔺徽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剧烈收缩起来，无比惊骇道:“怪不得当时黑雾要带走你，原来你拿着的，竟然是……”李微蓁的核心。
这个发现让他彻底明白李微蓁为什么能随意进出副本，她肯定跟赵修有着密切牵连，所以才能获得暂时的自由。
原始核心上的伤痕，也必然是她的杰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蔺徽握紧拳头，为自己当时太过武断而感到羞愧。
他想跟赵修说点什么，谁知他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继续撕扯着原始核心来投喂李微蓁的核心。
楚川和徐方齐齐朝他攻击过来，都被他迅速反击回去。
祂只得从两人的脑域中离开，以最快速度钻进赵修的脑域，打算把祂变成自己的傀儡，这样他手中的核心，也能成为自己的贡品。
然而赵修的脑域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刚一进入，祂就立刻被赵修的意识缠住，男人垂下眼睫，“早就在等着你了。”
在发现徐方的异常时，他就知道这里还藏着另一道神识，当即给自己使用了增强精神力的道具，只为了拖住祂。
蔺徽也察觉到了异常，立刻大声喊道:“加快攻击！加快攻击！！”
楚川立刻清醒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徐方，咬牙切齿道:“怪不得之前遇到反叛者联盟的人，老是被他们逃脱，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
徐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夕日的战友对自己露出愤怒痛恨之色，不仅没有悔改，还大声笑了起来，“你还有顾昊天都是蠢货！我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你们都没有怀疑过，只能说你们活该！”
“你！”楚川抬起手就要揍他，谁知姜雪宁冲了上来，直接把徐方扔给了跃跃欲试的黑雾，徐方猝不及防，瞬间别黑雾穿透了身体。
鲜血流成一条小河，姜雪宁冷冷地盯着他，“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剧痛让徐方面目都狰狞起来，他想用脱离卡逃生，却被姜雪宁出手阻止，“事已至此，你觉得自己还能去哪？”
徐方看着她冷若冰霜的面容，喉咙里发出低笑，声音嘶哑道:“我不是好人，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忘了那个被你造谣的男同学？忘了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他们真的全是坏人吗？你说我是叛徒，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
他濒死的遗言，直接撕开了曙光小队的遮羞布，“还有顾昊天，他自诩为队长，在反叛者大肆杀人的时候，你和他又在哪里？你们不还是要一个怪物来解决望月教？自以为是救世主，自以为能拯救蓝星，却只能缩头乌龟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简直可笑至极！”
“还有，你真以为我被你和顾昊天折服了吗？”徐方嘲弄地看着她，仿佛在看小丑，“每当小队通关副本获得道具和积分，不管我和其他人怎么努力，高阶道具都不可能分给我们，就算你们愿意让出来，也不过是对自己没有助益的鸡肋，口口声声说大家一起进步，最后还不是你们得到了大部分好处，这是队友吗？我和其他人都是你们的长工！你们还觉得我应该感恩戴德，你们也配！”
他对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嘴上说着要让蓝星恢复和平，实际上满脑子的情情爱爱，就连进副本都不忘亲亲我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的私心？你们正派，你们是正义的使者，难道你们身上就没有吸引入侵者的黑雾？”
“五十步笑百度，还想来斥责我，你应该好好想想，那些真正无辜，那些从来没有做过恶事的人，而不是口口声声指责我，被我连累的人可以对我口诛笔伐，但这些人里不包括你姜雪宁，也不包括你顾昊天，你们都是加害者，你们没资格评判我！”
姜雪宁呆站在原地，没想到徐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下意识想反驳，想说她一直都想结束末日，就算恋爱了，也没忘记自己要做的事，以及年少时犯下的错，也一直在努力弥补，但话到嘴边，她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异界入侵，不是一个人的错，是所有心怀阴暗想法的人吸引来了怪物，就算她矢口否认，她也还是其中之一。
徐方说的没错，她和顾昊天都不清白。
她心中百转千回，最终缓慢地攥紧拳头，“谁都会犯错，谁都会产生负面情绪，就算圣人也不能避免，但这不是入侵者占领蓝星的理由，这不是我们应该死去的理由，我承认我犯下的错，但我不接受你扭曲我的想法，污蔑我的所作所为！”
“你看你，到现在还在替自己狡辩，”徐方低声笑了起来，喉咙里不断流出鲜血，“这或许，就是我想要让蓝星毁灭的原因吧。”
“虚伪至极的人类，就应该沉寂于死亡之海，永远地死去。”
“包括我自己。”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骤然化为了齑粉，成为了原始核心的食物。
姜雪宁蓦然睁大眼睛，想上前抓住他，却抓到了一手的冰冷。
徐方死了，但他说的话永远根植在她心里。
姜雪宁清楚的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今天，忘记徐方的死。
她回过头，想看看顾昊天的伤势，只见男人低着头，手臂轻轻颤抖着，显然也对徐方说的话颇为在意。
她去看纪明溪和楚川，想听他们会怎么说，谁知楚川心虚地撇过了头，不敢跟她对视。
纪明溪则说道:“副队，别理徐方，他就是死到临头想要离间我们，你要是真的在意他说的话，才中了他的奸计。”
姜雪宁点了点头，勉强露出笑容。
没有了叛徒，再加上赵修的帮忙，众人齐心协力，很快便摧毁了原始核心。
巨大的哀鸣中，原始核心化为大量黑雾，仿佛在深渊里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刹那间，所有人的系统都传来提示音:[恭喜玩家杀死原始核心，蓝星将结束奴役！即刻重获自由！]
[蓝星将结束奴役，即刻重获自由！]
这个消息让众人喜极而泣，终于结束了，长达数年的入侵终于结束了！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人类。”祂的神识从赵修的脑域里飘出来，看着摇摇欲坠的无限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有星球逃脱我的桎梏。”
“愿赌服输。”祂在原始核心化为的齑粉中游荡一圈，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类的狂欢，心中并没有怒气，反而升腾起前所有为的战意，“只是下一次，你们还会这么幸运吗？”
祂轻轻地笑了起来，随后便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本体之中。
无数孢子形成的大树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低语，似乎在讨论这次入侵为什么会失败，又似乎在预谋着下一次入侵。
亿万光年的距离，对祂来说并不遥远，而人类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祂遗留下来的神秘礼物呢？
入侵者只用一个原始核心做代价，就能全身而退，人类却损失惨重，两相对比，何其不公平。
但摆脱奴役，已是何其幸运。
无限世界开始坍塌，所有人绑定的系统也迅速解绑，那些他们曾经觉醒的异能，背包里的道具，积分，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等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变成了普通人。
赵修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核心也在消失。
从哪里来，就要回归到哪里去。
他以为只要核心不灭，李微蓁就不会死，没想到核心最后也要随着无限世界湮灭。
它从来就不属于她，它也不会因为她而保留。
他站在原地，脑海里还残存着挥之不去的剧痛，但那样的痛是浅淡的，甚至还比不上他用力握紧核心，却眼睁睁看着它灰飞烟灭的恍惚。
李微蓁的核心消失了。
而他并没有死。
说明，她口中的同归于尽，其实并不存在，又或者，她在临死前就解开了对他的桎梏，否则她的核心不会跟自己的心脏分离。
这个想法让赵修勾起嘴角，“你倒是解脱了。”
他摊开手心，最后一缕微光也被黑夜浸染，他才知道，怪物的死亡是没有声音的。
也在此刻发现，没有异能后的身体是如此沉重，他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不过是个怪物，不过是个得罪了他无数次的怪物，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根本无须在意。
可他还是下意识去抓住那缕微光，直到手中一片虚无。
“无限世界真的消失了！”众人重新站在了蓝星的地面上，抬头可以看到澄净的夜空和数不清的星星。
他们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看过星星了，这样的景色让他们流连沉迷。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进入无限世界的通道全部消失，风里也不会再传来硝烟的气息。
从今以后，他们将重回和平的生活。
众人欢呼起来，抱在一起大声痛哭。
这一路，他们走的太辛苦，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还以为终极副本会死很多人，”纪明溪抽噎着道:“没想到除了叛徒，大家都好好的。”
“是微蓁，”蔺徽不再隐瞒自己的猜测，“是她让原始核心重伤，才给我们减轻了压力，否则……”
想到终极副本中的黑雾，以及那道诡谲至极的神识，蔺徽难掩心悸，“我们应该感谢她。”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没想到一个怪物竟然能有这样的魄力，不由道:“那她，还活着吗？”
蔺徽没有说话，看着迎面开过来的轿车，“我们该回去了。”
轿车在他们身边停下来，护卫成员走下来，拉开车门请蔺徽进去。
蔺徽朝众人挥挥手，乘车远去。
末世结束，还有大量的重建工作需要他来安排，短时间内，他不会再闲下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着，既希望李微蓁还活着，又希望她已经跟入侵者一起消失。
新时代不需要旧世界的产物。
所有的怪物都应该淹没在时间之海。
他们感激她，但也惧怕她。
姜雪宁扶着顾昊天走到赵修身边，眼中依然带着对他的戒备和忌惮，“你最好远离基地，否则我迟早会找到你曾经谋杀同胞的证据！”
赵修问道:“杀反叛者的证据吗？”
姜雪宁想到徐方说的话，眼神顿时暗下来，咬着牙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那你先问问自己，”赵修看着她和顾昊天，“你们难道就真的无辜吗？”
“你！”
“走吧，”顾昊天拉住姜雪宁的手，沉声道:“末世已经结束，我们也应该往前看了。”
他们的异能已经消失，不再和从前那般无所不能，接受自己的平凡，才能应对接下来的生活。
姜雪宁显然有些不甘，但顾昊天的眼神很认真，“别被从前的光环迷了眼睛。”
姜雪宁开口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放任他在外面，不知道他还会做多少坏事。”
“那也不归我们管，”顾昊天道:“我们和他的恩怨，早就随着原始核心的毁灭而结束了。”
如果不是赵修，说不定他们会损失惨重，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和他纠缠。
姜雪宁深吸一口气，平复好自己上涌的心绪，“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她深深看了赵修一眼，“别让我再看到你做违法犯法的事。”
说完便扶着顾昊天离开。
赵修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从后面跟上去，走到两人身边时，直接将匕首扎进了两人的身体里，“想教训我？你们也配！”
话音未落，他抽出匕首扬长而去。
“杀人了！”还没走远的其他人见状，吓得惊叫连连，“杀人了！！”
“快使用道具，快治疗！”
等他们去摸系统背包时，才发现它早就消失了。想救他们，只能尽快送往医院。
一阵兵荒马乱后，男女主角终于住进了医院，虽然没死，但也元气大伤。
“这就是放狠话的下场啊，”得知来龙去脉的吃瓜群众暗自嘀咕，“知道人家不好惹，还非要嘴贱，不知道图什么。”
“……”
末日结束后，基地很快组织人手恢复基础设施，短短半年内，一切就步上了正轨。
但还是有不少人因为无限世界出现了心理障碍，易怒易燥，动不动就出手打人，还有的扬言要杀人，要让末日重新降临，直接被警方抓捕，送进监狱做思想教育。
为了社会安定，上级还组织了一支特殊小队，专门找那些在副本里作恶多端的任务者，打算将他们绳之以法。
然而把他们抓进监狱没多久，这些人忽然就因为各种各样的怪病而离奇暴毙。
这时大家才发现作恶多端心理阴暗的人，就算从副本死里逃生，也很容易短命，甚至得无法治愈的绝症。
这个状况让医生大为费解，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也许是星球在自救呢？”有人猜测道:“当初之所以吸引来怪物，就是因为这些人太偏激，每时每刻都在散发负能量，现在他们死了，正好能一劳永逸。”
后来经过科学家长时间研究，发现这确实跟每个人的心态有关，心思阴暗，总是想着报复社会的人，会死的很快，心里杂念比较少的人则会活得比较久。
那些以为末日结束，就能够掩埋自己罪行的任务者，纷纷陷入无尽惶恐之中，不断寻找着破解诅咒的办法，但都无济于事。
他们的基因，也不会再延续下去。
当然，死的都是作恶多端的大人，并非新生儿，新生儿并不在灭亡的名单里。
“这就是星球在筛选，”纪明溪坐在咖啡厅内，手边放着一杯柠檬水，“我之前也去查过寿命，说我最多只能活到六十岁。”
“我这还没做过多少坏事呢，”她无奈地笑了笑:“就直接给我减了二十多岁，那些坏事做绝的人，也活该不得好死。”
她喝了一口水，看着面前的姜雪宁，“不过能活六十岁我已经很满足了。”
姜雪宁没接话，她和顾昊天还没有去查寿命，但她有预感，无限世界对他们的影响肯定很大。
“对了副队，你和顾队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姜雪宁摇了摇头，“最近工作比较忙，估计要明年了。”
末世结束，她和顾昊天都进了特殊部门，处理一些比较棘手的案件，还没考虑过办婚礼。
纪明溪狭促道:“你们都在一起好几年了，我还等着当伴娘呢。”
姜雪宁笑了笑，“再说吧。”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在无限世界艰难求生的记忆恍如隔世。
有时候她半夜醒来，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雨声，会下意识想，末日会不会再度降临？
顾昊天则会抱住她，告诉她末日已经彻底结束，不要再往回看。
但她偶尔会觉得，相比起现在的生活，她似乎更喜欢刀光剑影中的冒险。
她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心惊，却不敢告诉任何人。
就这样吧，相比起总是覆盖着阴云的天空，她更喜欢此刻的明媚骄阳。
看到停在外面的轿车，她起身对纪明溪挥了挥手，“顾队来接我了。”
“真的吗？”纪明溪也往外看了看，笑着说:“那我们下次再聚。”
姜雪宁点了点头，提着包离开了咖啡厅。
顾昊天从车内下来，体贴的帮她打开车门。
“查到了吗？”刚钻进车内，姜雪宁便开口问道:“他们现在在哪？”
顾昊天缓缓摇了摇头，“李微蓁的父母在半年前就离开了基地，不知去向。”
“其他城市没有登记他们的信息吗？”
“没有，”顾昊天沉默片刻，“我怀疑他们可能是因为李微蓁的死讯，心如死灰，已经……”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但言外之意却很明显。
“李微蓁和赵修关系密切，她的父母很可能知道赵修的藏身之处，”姜雪宁忍不住道:“找到他们，才有可能找到赵修，否则我们当年……”
当初他和顾昊天被赵修重伤，她一直想把他绳之以法，但始终没有他的踪迹，后来他们在检索基地档案时，才得知李微蓁的父母还活着。
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身为最高领导的蔺徽把他们的消息隐藏的很好，还给他们开了很多特权。
如果不是她和顾昊天要查一桩密案，需要开启基地保密文件，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李微蓁的父母跟自己生活在同一座基地。
“我怀疑他们的失踪跟赵修有关，”姜雪宁眉头紧皱:“当初他和李微蓁关系微妙，说不定为了复仇，已经对李微蓁的父母痛下杀手。”
见她提起赵修便情绪失控，顾昊天把车停在路边，抬手抱住她，“我知道你恨他，但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我们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就不要再追究了。”
姜雪宁眼尾发红，“他差点杀了我们。”
“就因为你想证明他是错的，而我们是对的吗？”
姜雪宁呼吸一滞。
“你该清醒了，”顾昊天缓声道:“当初的是是非非已经两清，如果不是你后来出言挑衅，他怎会动手，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说到这，他仿佛很疲惫，“雪宁，我们都不是冲动的年纪了，我只想过平凡的日子。”
听着男人沉沉的话语，姜雪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下意识道:“不止是为了我们，我还为其他无辜的人。”
“是为了你没有熄灭的正义感吗？”顾昊天看着她道:“还是因为你从未从无限世界走出来？”
姜雪宁心中猛然一跳。
“雪宁，末日已经结束了，如果你心里总是想着那些事，我们的生活呢？你要永远活在无止尽的仇恨中吗？”
姜雪宁眼睫一颤，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轻易原谅赵修，他明明做了那么多坏事。
“为什么？因为没有他和李微蓁，我们无法轻易结束末日，蓝星也无法轻易获得自由。”顾昊天看着她的眼睛，“还是说你耿耿于怀的，是他不该结束末日？”
姜雪宁立刻道:“不是，我怎么会这么想！”
“那就别再想着他，别再打探他的消息，”顾昊天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你还因为他耗费心神，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姜雪宁蓦然睁大眼睛，没想到他居然能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面无血色道:“你，是认真的？”
顾昊天再次抱住她，温声道:“我只是想让你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放在我的的未来上。”
姜雪宁闭上眼睛，想到赵修和李微蓁，心情便无比复杂，但她更加无法舍弃顾昊天，只能道:“我尽量。”
“我们结婚吧。”顾昊天道:“组建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小家庭，以后好好的生活。”
姜雪宁心思一动，没再拒绝。
她想，他们确实应该结婚了，也许婚姻能让她重新找回末日前的自己。
赵修李微蓁还有无限世界，都会被她抛之脑后。
——
末日结束那天，赵修穿着风衣，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听着无数人欢呼的声音，心里没有一点高兴的想法。
他想，末日从来没有结束，它只是从表面上消失，从而钻进了这些人的心里，只要他们还有各种各样的欲望，只要他们还不满足，末日迟早会卷土重来。
他浑浑噩噩地在基地里走了很久，直到来到了李微蓁父母居住的小二楼。
此时天光黯淡，屋里亮起了灯光。
他听到李微蓁的父母讨论蔬菜涨价的话语，他们其乐融融地生活着，完全不知道李微蓁已经消失的事。
他靠在楼下的栏杆旁，心想，李微蓁那样的怪物，真的会死吗？她那么聪明，难道就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
他不相信。
他在附近住了下来，仔细观察着这对夫妻，心想如果李微蓁还活着，一定会回来找他们。
可惜一连数日，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按照他从前的性格，此刻必然十分厌烦，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但这一次，他耐心十足，他要抓住李微蓁，问她为什么要骗自己，契约明明能解除，她凭什么说他们是同生共死？
他还要为自己曾受到过的屈辱，失去过的自由，向她复仇。
他要把她抓起来，变成离不开自己的傀儡，品尝自己曾经遭遇的所有痛苦和不甘，就算她痛哭流涕主动认错，也绝不放过。
他很记仇，他不会轻易罢休。
很快，三个月过去了，李微蓁杳无音信，他开始变得无比烦躁，却只能强行压制自己的情绪。
半年过去，他学着主动接近李微蓁的父母，租下了他们楼下的房间，跟他们相处的好像亲人，李微蓁依旧没有消息。
一年过去，李微蓁还是没出现。
一年半过去，他变得越来越烦躁，甚至在想，李微蓁是不是死了，所以才不回来。
她要是真的死了，他就杀了她的父母，再把基地搅得天翻地覆，让她看看这个她曾经喜欢的星球，变得满目疮痍的模样。
那样就算在地狱，她也会不得安稳吧。
他站在人声鼎沸的菜市场，人间烟火在他身上拓不出任何痕迹。
他就像是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孤魂野鬼，没人在意他，也没人靠近他。
李微蓁。
他挑着今天做饭需要用到的菜，如果李微蓁在他面前的话，他肯定会杀了她。
“一共二十块钱，扫码还是现金？”中年女人的声音换回了他的神智，他丢下纸币扭头就走。
“喂，还没找钱呢？”
赵修充耳不闻，他只是在想，如果过年的时候，李微蓁还不回来，那他就灭世吧，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小修，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看到他提着菜篮子回来，李母急忙过来迎接，“你快回屋休息，我来做晚饭。”
赵修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辛苦阿姨。”
“不辛苦不辛苦，”李母摇了摇头，轻声说:“今天是微蓁的生日，我和你叔叔刚才买了蛋糕回来，待会你要多吃点。”
赵修愣了一下，“你们还给她过生日？”
“每年都过，”李母笑着说道:“这样，就好像她还在我们身边。”
赵修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去年他也看到过他们提蛋糕回来，还以为是给自己过生日，不仅没有理会，还烦躁地跑出去吹风。
没想到竟然是李微蓁的生日。
她居然出生在惊蛰这天。
没多久，李父提着蛋糕回来，跟李母到厨房里忙活，很快就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呼赵修多吃点。
“你们先吃，”李母取下身上的围裙，说道:“我去上面把小微蓁拿过来。”
赵修呼吸一顿，“小，微蓁？什么小微蓁？”
“就是这个。”李母拿着个木盒下来，打开盒盖，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偶，天蓝色的裙子，红宝石般澄明的眼睛，跟微蓁长得一模一样。
赵修瞳孔剧烈收缩着，呼吸都好像变得凝滞，再次问道:“这是什么？”
“微蓁离家前，给我们留下的念想，”李父解释道:“我和她妈妈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念想？”赵修眼睛闪了闪，克制又隐忍地伸出手，“能让我看看吗？”
李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布偶递给他，“轻轻地，别碰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灵动，碰到后会自己眨一眨。”
赵修接过布偶，看着她漂亮至极的眼睛，手指抵住她的心口，似乎能隐隐察觉到她的心跳。
这是她的分身吗？
想到李微蓁曾经吞噬过一对双生子的核心，他的心跳瞬间加速，她吞噬谁的核心就会获得谁的能力，她吃掉了双生子的核心，是不是就有分化成两个人的能力？
这个猜测让他浑身战栗。
这一定是李微蓁的分身，为了摆脱无限世界，她竟然分裂出了另一个自己。
赵修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唤醒李微蓁，但面对李父李母的目光，他只能强行压制自己的兴奋。
他无比确定，这就是李微蓁。
她果然给自己留了后路。
在李父李母的眼神催促下，他不得不把李微蓁暂时还给他们。
心里却盘算着要做一个同样的布偶，把李微蓁调包出来。
他要把她唤醒，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她唤醒。
这样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复仇。
吃过蛋糕后，李父李母上楼休息。赵修趁着夜色暗下来，偷偷潜入房间内，将李微蓁偷了出来。
他仔细打量着她，揉搓着她，用耳朵去听她的心跳，甚至还想割开她的衣服，看看她胸腔里究竟还有没有核心。
但他强行忍住了。
他紧紧盯着李微蓁，直到快天亮才重新放了回去。
第二天他就找人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李微蓁，迅速将二者调包。
他带着李微蓁去了基地外的荒山野岭，早在无限世界消失时，他就感觉到有多股力量散落在了蓝星的各个角落。
这里就是那些力量最浓郁的地方。
他带着李微蓁在黑暗中穿行，很快就在一条深深的峡谷，看到了散发着银光的深蓝色孢子。
入侵者并没有完全离去，祂的孢子蛰伏起来，隐藏在蓝星的各个角落，等待着再一次狩猎。
如果不是李微蓁，赵修绝不可能接近这些孢子，他甚至期待着它们生长，再度将蓝星变为炼狱。
他拿着李微蓁不断靠近那些孢子，李微蓁果然因为这股力量而产生了动静，她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整个布偶都活了过来，迫不及待地从赵修手里跳了出去，一头扎在比人还高的孢子上，开始贪婪进食。
赵修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想如果没有自己，她必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等她苏醒后，一定要让她支付巨额报酬。
李微蓁吞噬孢子后没有立刻恢复神志，反而因为消化不良开始打哈欠，挺着鼓鼓的肚皮，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赵修居高临下地打量她片刻，才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从那以后，他天天带着她到野外觅食，李微蓁的身体也从一开始的巴掌大小变得有半人高，还在持续不断的长大。
赵修对这个进展很满意。
附近的孢子吃完了之后，他开始带她去更远的地方，甚至是出海。
微蓁长回原样那天，也完全恢复了神智。
她眨了眨眼睛，在原地蹦了蹦，发现自己真的活过来之后，表情还有些惊奇。
赵修手抱着双肩，冷眼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面无表情道:“你该怎么感谢我？”
微蓁在布偶里一开始没有意识，但随着吞噬的孢子越来越多，她的意识也逐渐苏醒，得知是赵修在帮助自己时，心情无比复杂。
反问道:“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赵修勾起嘴角，“做我的傀儡，就像你之前对我那样。”
微蓁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
赵修嗤笑出声，眯起眼睛道:“你是想知恩不报？”
微蓁走到离他有点远的地方，“制作活傀的药水早就用完了，你就算想让我变成那样也不行，再加上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怪物，我不能成为别人的活傀。”
“我不管，我只有这个条件。”
微蓁闻言理都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赵修见状，从背后去抓她的肩膀，谁知她直接飞到了半空中，他已经变成了普通人，而她还拥有怪物的能力。
他们两个，从来就不是对等的。
赵修眼中划过极为危险的光芒，“李微蓁，你要是敢走，信不信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你舍得杀我吗？”微蓁回过头来，看着他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说道:“你要是想让我死，你就不会救活我。”
赵修呼吸一顿。
微蓁反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一直想摆脱我吗？为什么还要复活我？”
赵修闻言怒极反笑，冷冷地说道:“当然是想复仇，当然是想把你对我做的事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看着他恼怒的眼睛，微蓁沉默了片刻，“我还以为你喜欢我。”
“笑话！”赵修好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恼羞成怒连连冷笑道:“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多大魅力？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怪物？你对我做的事，足够我杀死你千百次！”
他死死盯着微蓁，眼神就像是锋锐的刀剑，如果眼神能杀死她，她已经被杀死了无数次。
微蓁垂下眼睫，“我不可能做你的傀儡，但是我可以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们可以制定一个期限，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最多不能超过十年。”
“时间一到，我们就两清。”
听她说两清时，赵修的胸腔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怒气，“我被你折辱那么久，你就陪我十年？不够！十年远远不够！你做梦！”
微蓁皱起眉头，“当初是你濒临死亡，需要成为我的活傀才能活命，并不是我选择了你，是你选择了我。”
“你成为我的活傀后，我利用你做一些事情也是理所应当，这是你欠我的。如今我被你救活，我也愿意报答你，但这样的报答不能超出我的承受范围，否则我不会接受你的提议。”
听到她说这些话，赵修的眼神变化了许多次，如果他还有异能，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可惜他这次又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十年不够。”他咬着牙说道:“你对我做的事不会轻易过去，想让我消气，除非你当我一辈子的保镖。”
微蓁:“……你在做什么美梦？”
赵修冷冷道:“你要是不同意，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说不是喜欢我？”微蓁喃喃着，“我不同意，你也不能对我做什么？”
“那你走吧，”赵修转过身，面无表情道:“你如果想当一个忘恩负义薄廉寡耻的人，我无话可说。”
他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傲慢，但却多了几分微妙。
微蓁知道，他是服软了。
毕竟她现在想要离开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他明显不想让她走，只能放一些狠话来压制他。
仔细想想，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妥协。
微蓁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和赵修还能这样相处，仿佛曾经的恩怨都化为了飞灰，他们都对彼此有了新的认识。
这次他不是她的活傀，她也不是他的主人。
他们都回到了各自的身份。
看似没有了紧密相连的牵绊，又生出了另外一种更加微妙的联系。
“走吧，”微蓁在前方带路，“我还没吃饱，我还要再吃一些孢子。”
赵修:“……”
他站在原地，看着微蓁越飞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也没有跟过去。
微蓁见状，只得回头来找他，“还不快跟上来？”
赵修依旧不动，就好像听不懂她说话一样。
要是从前，微蓁肯定不会惯着他，但现在她好不容易活过来，蓝星也恢复了和平，祂还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多食物，她的心情还算愉悦。
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她眼中划过一丝暗芒，重新飘回他身边，胡乱转着眼珠子，忽然在他俊美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再次问道:“走不走？”
赵修瞳孔地震，发出震耳欲聋地咆哮，“李微蓁！”
“我在这里，”微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在这。”
赵修握紧拳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最好别自作多情，我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我知道，你走不走？”
赵修:“……”
他咬着牙跟在微蓁身后，看着她把周围的孢子全部吃光后，恶意满满道:“祂根本就没放弃蓝星，就算你吃光这里所有的孢子，他也能重新做标记。”
“我知道。”微蓁淡淡道:“我没想过就这样结束。”
赵修猛然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微蓁没有解释，只是说:“我要回去见爸爸妈妈，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你说呢？”赵修嘲弄道:“你没在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他们。”
“谢谢。”想到父母因为赵修而感到高兴的记忆，微蓁道:“他们很喜欢你。”
赵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两人回到基地，微蓁见到李父李母后，一家人抱头痛哭后，互相诉说完这些年的经历后，微蓁打算带着李父李母离开基地。
她现在凭借自己的能力就可以保护好他们，不再需要依赖于蔺徽的力量。
李父李母自然满口答应，只要能和女儿在一起，他们愿意去任何地方。
微蓁选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山谷，跟父母建立起属于他们自己的家，花了大部分时间来陪伴他们。
她想，这次她要陪伴他们到老，再也不要中途离开。
有女儿在身边，李父李母的心情都好了起来。他们在屋前种菜，屋后种树，过着怡然自乐的生活。
每次需要买生活用品，都是微蓁和赵修一起出门置办。
李父李母也曾怀疑过两人的关系，想为他们定下终身大事，却被微蓁拦了下来。她和赵修充其量只是同伴，就算她曾经戏耍过他，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能止步于此，完全无法想象成为情侣会是什么模样。
李父李母虽然遗憾，却并没有勉强。
时间一年年过去，末日造成的阴影在这个星球上逐渐消失，李父李母也逐渐老去，他们依旧每天早上都起来散步，悉心照顾种下的蔬菜瓜果，偶尔还会给微蓁做一顿大餐，叮嘱她要好好吃饭。
看着他们苍老的面容，微蓁还是二十岁的模样，她还那样年轻。却要面临生离死别。
成为怪物之后，她已经不再掉眼泪，看到父母躺在床上安详地闭上眼睛，她还是会感到心痛。
“别难过，”李母握住女儿的手，“这些年有你陪着，妈妈很满足……”
微蓁看着父母苍老的面容，心中难过不已，但她流不出一滴眼泪，只能依靠在他们身边，就像小时候一样。
李母抚摸着她的头发，说起她小时候发生的趣事，眼神仿佛又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李父温柔地看着他们母女，片刻，目光落到了一旁的赵修身上，“你……你要好好照顾她……”
虽然知道他们不是真正的情侣，但李父李母还是极为信任赵修，希望他能一直陪在女儿身边。
面对着两双充满期盼的眼睛，赵修没有像面对微蓁那般冷酷无情，反而轻轻地点了点头，对两位老人许下承诺，“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李父李母听到想听的话，似乎终于觉得安心，再次看向女儿，眼中尽是流连不舍之色，但他们知道女儿已经长大了，就算没有他们，她也能好好爱护自己。
“爸爸妈妈虽然不能像现在这样陪在你身边，但只要你想我们的时候，就看看天上的星星，我们还会一直守护着你。”
微蓁闻言顿时红了眼眶，趴在母亲身上久久没有说话。
李父李母渐渐失去了呼吸，他们在一片祥和中死去，心里满足而宁静，没有丝毫遗憾。
微蓁紧紧盯着他们，似乎要把这一刻永远记在心里。
从今以后，她就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了。
赵修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瘦小的背影，眼角泛着浅浅的红痕，并不如平时表现出来的冷酷无情。
微蓁沉默了多久，他就陪了她多久。直到黄昏时刻，微蓁才转过身来，对他说:“我们把爸爸妈妈下葬吧。”
赵修没有说话，只是上前帮着她一起把父母安葬。
两人静静地站在墓地前，从天黑站到了天亮。
微蓁终于回过神来，轻轻抖落身上的露珠，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此时距离末日结束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赵修已经三十多岁，而她还是二十岁的模样。
他们的关系也不再如从前那般僵持，反而带着些说不出的微妙，微蓁知道，是时间改变了他们。
她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坏，但她对赵修早已不是从前的心境，她把他当成了亲人般的存在。
赵修跟在她身后，过了许久才说道:“别忘了，你要给我当一辈子的保镖。”
微蓁沉郁的心情瞬间轻松了许多，她看着男人依旧俊美的面容，轻声说:“你的一辈子，对我来说可能是云烟过眼。”
她再次意识到自己拥有无尽的生命，就算是赵修也陪伴不了她多久。
从前她觉得当一辈子保镖是个非常无理的要求，但现在她却不怎么想了。
她希望赵修能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让她最后不要那么孤独。
赵修显然也想到了两人不同的生命长度，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想挨揍？”
微蓁眼眸微弯，挑衅般地说道:“做活傀的药水没有了，如果有的话，你就可以重新变成我的傀儡，分享我的生命。”
但制作活傀的药水何其难得，她从前在蓝星上找过，但依旧缺几味主材料。
赵修冷冷盯着她，“就算有，我也可不能同意，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微蓁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赵修撇过头，“你以为我怕死吗？”
“是我怕孤独。”虽然她总是表现得很成熟懂事，但她的心还是不够坚强，尤其是在和父母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后，骤然的分离，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赵修冷哼一声:“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微蓁摇了摇头，“我只是说说而已。”
随后两人便回了房间，从前总是热闹的空间，此刻变得无比寂静，微蓁受不了这样的安静，拿着剪刀飞了出去，她要去寻找散落在四处的孢子，直到将它们全部吞噬。
听见她出门的声音，赵修并没有理会，他走到微蓁常用的书房，打开一本厚厚的日记本，里面是微蓁平时的日记。
她怕自己活的太久，会忘记生命中较为重要的事情，所以才有写日记的习惯。
赵修坐在窗边，不紧不慢地翻着她的日记，也不担心会被微蓁发现，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她平时的所见所闻。
直到翻到某一页时，他的视线凝滞下来，看着上面关于制作活傀的药方，久久没有翻页。
微蓁从外面回来时，赵修不在屋里，她在四处游荡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微蓁怀疑他是自己偷跑出去了，也没有着急去找他，而是回到书房里记录自己这次找到孢子的地点，下次可以换另一个地方。
第125章在异界养傀儡那些年
赵修消失了很长时间。
微蓁怀疑他是觉得待在这里太无聊, 想回到从前自由的状态里去。
她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并没有去找他。
她有自己要做的事, 赵修也有，不是非要待在一起。
更何况，蓝星上的孢子已经被她吞噬的差不多，她现在力量已经回到了从前的巅峰状态，再过不久，就可以离开了。
微蓁伸出手，她的手白皙干净，在阳光下仿佛一片莹润的美玉, 但却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
她胸腔里蕴藏着的，也不是人类的心脏, 而是她吞噬孢子后，重新长出来的核心。
这枚核心，简而言之就是她自己的原始孢子。
跟亿万光年之外的菌群不属于同一个，但都殊途同归。
此时她可以用对方留下的孢子填饱肚子, 但终究还是不够。假以时日，饥饿或许会促使她进入人类社会，吞噬人类的七情六欲，让自己勉为其难地活下来。
可之后呢？
怪物的食物，终究是活生生的人, 她能够克制嗜血本能, 不伤及任何无辜吗？
又或者, 她可以像祂一样, 彻彻底底将自己当成异类, 催生出无数的孢子，吞噬整个蓝星？
反正她在意的家人已经死去, 反正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就算灭世又怎样？
微蓁垂下眼睫，心想如果变成那样，她还是自己吗？她苦心孤诣重新活下来，就是为了达成灭世的结局？
幽蓝色荧光从她露在外面的皮肤隐隐流动，微蓁闭上眼睛静静感受了片刻，确定了最后一片孢子的落脚点，拿着剪刀再次飞了起来。
她的速度很快，近乎化作流光，刹那便从从深山飞到了一片汪洋之上。
那些孢子，就隐藏在某些荒无人烟的海岛。
孢子是祂的分身，他们之间有种群联系，祂应该已经知道她还没死，是会就此收手，还是再次标记蓝星呢？
微蓁飞到最近的海岛，远远便闻到了浓郁的食物香气。
岛上寂静无人，孢子伫立在密林中，因为吸收不到人类的负面情绪，长得极为瘦小。
可这对微蓁来说，依旧是不可多得的大餐。
她迅速降落，就像是一只轻盈而漂亮的蝴蝶，悄无声息地靠近孢子，隐约可以感觉到它透露出来的信息。
饿——
似乎察觉到了食物的气息，它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隐藏在空气中的细小菌丝不断确定着微蓁的方位，一旦明确她能够给自己提供养分后，就会将她毫不犹豫地缠死，化身成绞杀榕菟丝子般的存在。
谁知它的菌丝触及到微蓁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战栗，下意识想要收回去，然而微蓁却主动抓住了它的菌丝，催动胸腔里的核心开始吞噬它的力量。
孢子发出细碎的呼救声，不断寻求本体的帮助，然而祂远在另一个星球，即便能附身在它身上，同样也无法撼动微蓁。
它在持续不断呜咽中，化为了一团齑粉。
微蓁喟叹一声，继续寻找另一个孢子。
短短数月，她就将蓝星的海域逛遍，来到了位于深海数千米的海沟中。
那是海上最后一枚孢子，一旦吞噬，蓝星将再也没有祂的爪牙。
微蓁飘进水里，没有直接将孢子绞杀，而是在思考要不要再留它一段时间，不然吃光了，自己以后吃什么。
正在这时，她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似乎还有几枚孢子幸存。
她望向遥远的东边，正是她出生的地方。
微蓁心生疑惑，那边的孢子不是早就已经被自己清理干净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难道是祂再次标记了蓝星？
不可能。
微蓁暗道，孢子从天空降临时，自己不会不知道。那就是有人故意匿藏了几枚孢子。
这个猜测让她眸色顿变，要知道孢子如果吞噬了足够多的负面情绪，就会长的越来越大，直接把人类当成猎物。
她迅速吞噬了眼前的孢子，飞身朝能量波动的地方而去。
她飞行的速度很快，在临近黄昏时，就抵达了曾经生活过的基地。
这里从前被叫做南方基地，现在却是整个国家的首都，改名为新启城。
这里的任务者们共同努力击退了入侵者，成为了无数人的榜样。
十余年过去，城市高楼林立，灯火通明，和从前的萧条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再穿着严密的防护套装，而是穿着短袖短裤，悠然自得地走在大街上，再也不用担心角落里突然跳出一个反叛者袭击自己。
老人们在公园里跳广场舞，年轻男女则坐在大排档前吃烧烤，还有几个在路边蹦蹦跳跳玩耍的孩童，时不时发出清脆可爱的笑声。
微蓁落在一棵茂盛的大树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才真正意识到，蓝星回到了异世入侵前的模样，时和年丰，国泰民安。
如果她没有死的话，应该也是其中的一员，现在最担心的是晚上吃什么，以及明天能不能早起上课。
微蓁再次飞了起来，迅速朝孢子的方向靠近。
没多久她就抵达了一处别墅，孢子的气息就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微蓁正要潜进去，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敢私藏孢子。
谁知刚飞到窗边，就听到了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
微蓁眯起眼睛，用菌丝从里面拧开窗户，悄无声息地跳了进去。
通过敏锐的感知，她确定孢子就藏在厨房下方的密室里。
密室的暗门设置了极为隐秘的机关，稍有不慎就会暴露她的身份，但微蓁观察力惊人，很快就从之前的活动轨迹，确定了暗门的打开方式。
只听见“咔嚓”一声，地板从眼前迅速移开，一条黑黢黢的通道出现在眼前。
微蓁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里面不会也有个招魂阵吧？
她悄无声息地潜进去，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隐隐可以看到闪烁的荧光。
她顺着前人活动的轨迹，抬手打开了墙上的灯。
几株散发着幽蓝光泽的孢子出现在视线里，它们亭亭玉立地长在一处人造水池边，被透明的玻璃笼罩着，仿佛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根系处却连接着几具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若有若无的腐臭在密闭的空间里蔓延。
当然，这些都不是让微蓁感到惊讶的。
她惊讶的是倒在地上的女人，她被绳索牢牢绑在椅子上，凌乱的头发半遮住面门，嘴上还缠着厚厚的胶带，看起来极为狼狈。
之前发出的沉闷声，应该是她挣扎着想要解开绳索，结果摔倒在地。
女人听见微蓁的脚步声，仰着脑袋看了过来，在这阴暗的环境里，比微蓁还像女鬼。
她挣扎着，用实际行动向微蓁求救，手腕被绳索割出鲜血也不在乎。
微蓁走上前，掀开她脸上的头发，看到她瘦削枯黄的脸时，只觉得有些眼熟。
谁知那女人看到她后，瞳孔竟剧烈地收缩起来，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地“呜咽”声，似乎认识她。
她死死盯着微蓁，眼中有惊骇和不可置，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狂热。
微蓁撕开她嘴上的胶带，就听见她用沙哑至极的声音说，“是你，你居然还活着！”
听到她的声音时，微蓁终于认出了她。
“姜雪宁？”
她眉头紧皱，难以想象眼前的女人竟然是姜雪宁，末日已经结束，她和顾昊天都成为了救世主，应该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才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微蓁皱起眉头，问道:“是谁绑架了你？”
姜雪宁眼中划过一丝恨意，冷笑道:“还能有谁？”
她盯着微蓁，她还是二十岁的模样，皮肤白皙莹润，眼神清澈干净，而自己在她面前就好像是个失去了活力的老妪，苍老而丑陋。
微蓁的目光落到她浸染了血迹的衣服上，抬手掀开她的衣袖，才发现她手臂上的血肉被人用刀剃了下来，露出森森白骨，看的人触目惊心。
她转过头，望向舒展着菌丝的菌种，发现它们的根部除了腐尸还有细碎的新鲜肉块。
“你……”她松开姜雪宁的手，难以想象事态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你不是和顾昊天在一起吗？怎么会被绑架？”
“顾昊天？”姜雪宁眼神恍惚了一瞬。随后出现了更为浓烈的恨意，“他那样的人也配？”
微蓁沉默了一瞬，问道:“你们怎么了？”
“你先把我松开，”姜雪宁道:“你松开我就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微蓁在她身上嗅到了食物的气息，说明这么多年过去，姜雪宁已经从最初那个心怀正义的女孩，变成了情绪的奴隶。
不再是那个总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领导者。
她变了。
姜雪宁抬头盯着微蓁，“你想知道是谁绑架我，还是顾昊天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微蓁道:“是谁绑架你？”
“这还不简单么？”姜雪宁声音沙哑地笑了起来，“我不信你猜不出来。”
微蓁抿着嘴角，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她刚抵达基地，就嗅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但她不相信赵修会背着自己养孢子。
“看你的样子，不是心知肚明么？”姜雪宁讥讽地说道:“他为了养这些菌种，每天都要从我手上割肉下来，说我的血肉比其他人的更好，能让这些孢子长得更茁壮，你说可不可笑？”
微蓁不答反问:“这些尸体呢？”
“当然是他杀的，”姜雪宁勾起嘴角，“你以为新时代到来，他会跟着一起变好吗？简直太天真了，他每天都会带来大量的尸体喂养菌种后，之后就会开始做实验，企图让末日重新降临……”
说起末日，她眼中没有忌惮和害怕，反而带着说不出的热切。似乎想立刻回到曾经险象环生，轰轰烈烈的日子。
只有那时她才感觉到自己是真切的活着，拥有着举足轻重价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骨瘦如柴，眼神浑浊，仿佛一棵即将枯死的树，除了等待死亡的降临，再也没有其他改变命运的办法。唯有末日，能让她重获新生。
微蓁沉默片刻，再次问道:“顾昊天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
姜雪宁的眼睛垂了下来，许久才说道:“他死了。”
微蓁怔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昊天是男主，他怎么可能会死？他应该和姜雪宁长命百岁才对。
“他死了。”姜雪宁重复道:“早在三个月前就死了。”
“为什么？”微蓁看着她的眼睛，“他的死因是什么？”
姜雪宁抬起头来，露出形容枯槁的模样，嗤笑着回答道:“还能有什么，他是被我杀的。”
微蓁瞳孔收缩，觉得这比谎言更让她感到难以置信。
男女主怎么可能反目成仇，小说里根本没有这样的剧情。
他们在末日结束后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收到了无数人的祝福，从此过着童话般美好的生活，让无数人艳羡。
“很奇怪吗？觉得我不会杀他？”姜雪宁盯着微蓁的眼睛，“你知道他都对我做了什么吗？”
微蓁静静看着她。
只听姜雪宁说道:“他背叛了我。”
她的语气近乎呢喃，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肉跳。
微蓁不确定她口中的背叛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样，但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甜文里的男主，会做出背叛女主的事吗？
或许是好不容易见到了曾经的旧相识，姜雪宁的话陡然变得多了起来。
她近乎癫狂地说着自己这十余年的遭遇，语气颠三倒四，喋喋不休。
“我们结婚以后，我以为自己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脱离了末日的特殊环境，我们都变成了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再也没有办法回到曾经的相处状态。 ”
“尤其是我，极度不习惯这样平静的生活，更想回到曾经一起冒险的日子。”
“但他比我要清醒的多，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很容易接受现在的改变。”
“起初他对我充满耐心，安慰我说只要静下心来，我们迟早会融入现在的社会，我相信了他说的话，觉得只要有他在身边，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我甚至想，如果我们能生一个孩子，有了新生命的加入，我或许就能彻底忘记在无限世界里发生的一切，接受自己现在的平庸。”
说起孩子时，她的表情变得格外的复杂。
微蓁猜测他们可能有过孩子。
但姜雪宁却说:“结婚三个月之后我就开始备孕，但迟迟没有好消息，我和他去了基地最好的医院，才查出我们的生育率极其低下，想要延续后代，几乎是天方夜谭。”
微蓁再次愣住，小说里并没有说两人生孩子的事，原来经历过末日，还有这样的后遗症吗？就连男女主角也不能幸免？
姜雪宁道:“我和顾昊天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却没办法改变现状，深思熟虑后打算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
说到这时，姜雪宁的语气变得更加阴沉，“夏国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起新的秩序，国家很在意新生儿，从副本出来的人想领养孩子简直难如登天，就算是我和顾昊天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办理所有手续，再加上福利院需要提前考察领养家庭，这件事不得不被耽搁下来。”
但微蓁知道，这其中肯定还出了其他意外，否则姜雪宁不会对顾昊天下死手。
“直到五年前，顾昊天忽然跟我说，福利院的名额申请到了，只要在文件上签字，我们就可以领养一个健康的男孩，我感到无比惊讶，还以为经过这些年的时光，他已经接受我们只有彼此的事实，他却以我们的生活太平淡，如果有孩子出现，或许就能尽快步入下个阶段为理由，不断游说我。”
“见他态度坚决，我思考没多久就同意了他的提议，经过道道手续，终于和他把那个三岁的男孩带回了家。”
“那个孩子和福利院其他孩子不同，他长得白白嫩嫩，性格还很娇纵，完全不是失去父母后胆小怕生的模样，敏锐的第六感让我觉得非常奇怪，顾昊天却说他年纪太小，还不明白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要我们好好照顾他，他的性格迟早会扭转过来。”
“我虽然心有疑虑，却依然相信了他说的话，对孩子悉心照顾关怀备至。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孩子明明对他非常依赖，但对我却莫名排斥，好像我是个坏女人，偶尔看向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仇人。”
“我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再次向顾昊天提议查一查孩子的来历，如果他的父母有犯罪史，就把他送到更合适的地方去，但顾昊天依旧拒绝了我，他说是我神经太过敏感才会误会孩子，让我对他再关心一些。”
听到这，微蓁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没有打断姜雪宁，只是垂眸望着她，心里生出一丝不属于怪物的悲哀。
“我们又这样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孩子开始提起另一个女人的存在，说学校里的幼儿园老师对他非常好，如果能请到对方家里做客就太好了，我当时听完并没有多想，和顾昊天商量让对方来家里做家访。”
“一向对孩子非常宠溺的顾昊天，这次忽然拒绝了我的提议，还说老师平时很忙，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就不要再去打扰她。”
“孩子被拒绝后，开始在饭桌上撒泼打滚，哭闹着要见老师，否则就不吃饭，我见状急忙将他安抚下来，并再次提议，这次顾昊天终于没有再拒绝。”
“很快，我就见到了那位幼儿园老师，她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年轻女人，笑起来脸颊有甜甜的酒窝，孩子一见到她就高兴地跑过去，对待她的态度比对我还要热情，他的双手紧紧搂住女人的脖颈，嘴里亲切地嘟囔着什么，就好像幼崽投入母亲的怀抱，这时我仍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在幼儿园里一定很受这位老师的照顾。”
“我一边招呼这位老师，一边去厨房里忙碌，顾昊天则在客厅里陪着孩子玩耍，三个人欢声笑语的声音，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是那么亲昵，那么甜蜜和幸福。”
“可我当时实在太蠢，又太信任陪伴自己多年的男人，并没有怀疑两人有暧昧，后来那位老师又来家里拜访了好几次，每一次孩子都对她尤为热情，连带着我都对她颇有好感。”
“直到有一天，我需要去其他城市出差，工作提前结束，在临近半夜时突然回来，打开门，看到他们在客厅里做那种事的场景。”
“男人坐在沙发上，女人如水蛇般将整个身体都缠绕在他身上，跟他唇齿相交，不断用动作挑动着他身体里的欲望，仿佛两条扭缠在一起的蛆虫，动作是那样的熟稔狂热。”
“我才发现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那个女人，她根本不是什么幼儿园的老师，他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是顾昊天在外面的姘头。”
“这些年因为没有生子的原因，我和顾昊天全都忙于工作，事业步步高升，一次偶然的机会，顾昊天在醉酒后吐露出我们没有孩子的真正原因，立刻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对方特意找来一个年轻健康的女人，把她送到了顾昊天的床上。”
姜雪宁看着微蓁，笑着说:“你知道我突然打开门，顾昊天和她有多惊慌吗？他们手忙脚乱地想要分开，却双双被绊倒在地，白花花的□□仿佛真的变成了蛆虫。”
“我就站在门口，我静静的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两只没有人伦的动物交-配。”
“顾昊天的脸上颈间都是女人的口红印，他甚至需要扯下沙发罩来遮挡自己赤裸在空气中的身体，然后才敢看向我。”
“他还是那么高大，岁月并没有带走他眉目间的英俊，他还是我曾经深深爱着的男人，他的一切一切我都那么熟悉。”
“但为什么，他忽然在一瞬间就烂掉了。”
姜雪宁看着微蓁的眼睛，似乎陷入了无法脱离和释怀的回忆里，“他是在副本里，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我遇到危险的顾昊天啊，他是救过我一次又一次的队长，也是跟我缔结婚许诺过永远的丈夫……他对我那么好，他一直陪在我身边，甚至说过以后退休了我们要去哪个城市养老……”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姜雪宁的眼中掉下来，“我们那么相爱，我们有那么多计划，可是为什么……迎接我的却是欺骗和背叛？”
微蓁的心脏明明早就不再跳动，但胸腔里的核心还是因为她说出来的话而感到窒息。
小说男主，原来也会出轨吗？也会做出这样恶心且愚蠢的事？
“那天晚上，他赶走了哭哭啼啼向我挑衅的女人，紧张地向我解释，说一切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他只是，他只是……”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圆谎，只说他当初被算计后，提出过要给女孩补偿，但女孩却说喜欢他，不需要他负责。”
“可没多久，她就说自己怀孕了，想生下自己和顾昊天的孩子。”
“你说巧不巧？”姜雪宁道:“她是易孕体质，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顾昊天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后代。”
“他说他曾经想过跟我摊牌，希望我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但想到我过于刚烈的性格，又怕我会报复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他隐瞒了这一切，想等到时机更好的时候再向我解释，然而随着孩子的年龄越来越大，他需要接受教育，需要更好的家境，女人求着让他把孩子带回家，就算是以养子的身份也可以……”
说到这儿，姜雪宁自己都笑了起来，“他可真是算漏无疑，和姘头亲亲我我时，还不忘让我来当照顾孩子的老妈子。”
“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希望我不要对孩子有芥蒂，所以才会说谎骗，他真心爱的人还是我，希望我能原谅他。”
“原谅？”姜雪宁笑声越来越大，近乎凄厉地说道:“我当然要原谅，我不仅原谅，我还愿意照顾那个孩子。”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把当初算计他的人杀了，再把这个女人送走。”
“他没想到我居然能为他隐忍下来，为了让我高兴，当即按照我的想法照办，只要我还愿意跟他生活。”
微蓁眨了眨眼睛，心想她这么嫉恶如仇的性格，怎么会接受顾昊天的背叛，之所以说出这些，必然是权宜之计。
“之后，我们又回到了那样的生活，每当孩子吵着说恨我，要见亲生母亲时，我就让顾昊天处理，他怕我生气，不得不动手打骂孩子，向我解释他只是不懂事，并不是真的恨我。”
“我根本不在意他的说辞，只让把他手里所有的资产全部转移到了我手里，我告诉他，我接受他的背叛，但他也要补偿我，除了他回归家庭，家里的经济大权也要由我全部掌控。”
“顾昊天当然没有意见，每天都谨小慎微地讨好我，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我依然会心软，依然会觉得他是真的爱我。”
“但他也不再是我的顾昊天了。”
“那个满心都是我，可以为了我将自己置入险境的男人，早已随着末日的结束而彻底死去。”
“只是我还活在梦里，还以为我们真的能够白头到老。”
姜雪宁再次笑了起来，她眼中依然有泪，甚至因为太过心痛而大喘气，“我们就这样互相消耗着，家里的氛围一天比一天紧绷，原本对我满心恨意的孩子，在发现我不再对他关心时，突然变得开始害怕我，又忍不住讨好我，那副又惧又怕的样子，时常让我捧腹大笑。”
“顾昊天害怕他心理出问题，为自己曾经做的事再次向我道歉，希望我能接纳那个孩子的存在，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生活。”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明白他是以什么底气说出这句话，但我还是同意了，同意并不代表我会兑现自己的承诺，就像他从来没有兑现过对我的承诺。”
“顾昊天发现我在说谎欺骗他之后，一开始还想跟我讲道理，发现没有任何作用后，耐心在迅速消失，他或许有些后悔向我讨饶，偷偷带着孩子去见那个女人，又和她厮混在一起，仿佛他们才是世上最契合的伴侣。”
“可有一天，他忽然找不到她了，顾昊天发动自己所有的人脉去找她，但都没有找到。”
“他终于想到了我，他终于回来质问我，他气急败坏问我把孩子的母亲怎么了？我告诉他，她在你每天喝的汤里，她在你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里，完全融入了你的血液骨髓，从此以后你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你能想象他当时的表情吗？”姜雪宁眼中的泪意迅速消失，露出明显的喟叹之色，似乎在回味什么，“他整个人都魔怔了，就像是疯了一样，傻傻地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我从未见过他那般惊恐的模样。”
“他死死地盯着我，过了很久才说我是在骗他，我不可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但是他忘了，我是在中学时就可以作伪证的人，我的手上沾染着无数怪物和反叛者的血，我怎么会做不到，就像他不也在读书时就给同桌造谣么。”
“他抱着脑袋疯狂地嚎叫起来，或许他也真的爱过那个人，否则又怎么可能让她生下孩子，又继续和她纠缠不休。”
“所以我就让他们永远在一起了，这样他就不会再想，孩子的母亲到底去哪里了？孩子要找母亲的时候，他到底要怎么办？他们一家三口，就能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
看着她状似痛快的模样，微蓁只能在她身上感觉到浓烈的痛苦和悲哀。
顾昊天的背叛，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掐住我的脖子，想要活活将我掐死，我微笑着看着他，心想他真的会杀我吗？他如果能下定决心，我反倒会敬佩他，但他在关键时刻松开了。”
“他这个人啊，怎么忽然变得那么矛盾，该心软的时候不心软，该狠绝的时候又太优柔寡断，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之后他说他要和我离婚，他要搬离这里，再也不要和我共处一室。”
“我当然没有二话，只是第二天就向单位举报了他乱搞男女关系，收受贿赂违法乱纪的事，他当初中了那个女人的圈套，当然不可能全身而退，这就是我给他的第二份礼物。”
“我要让他永远也爬不起来，我要他余生都活在背叛我的痛苦里。”
“他当天下午就被清算，只是上面看在他曾经出力终结末日的功劳下，没有把他送进监狱，但他的政坛生涯也就到此为止。”
“这时候他对我已经没有爱了，只剩下彻头彻尾的恨，我才发现他原来那么普通，大吼大叫的样子，和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但我还是告诉他，得知他出轨的第二天，我就给他和那个孩子做了亲子鉴定，对方根本不是他的儿子。我把亲子鉴定甩到他脸上时，看着他震惊又痛苦的模样，又一次遍体舒畅。”
“他以为自己会是例外，但他忘了，从副本里幸存下来的人，从来就没有例外，一切都是他异想天开。”
“他彻底颓废下来，主动将那个孩子送回了福利院，正日浑浑噩噩，像个乞丐般在大街上游荡。”
“他跟我离婚后，没有工作，没有资产，更没有落脚处，从前巴结讨好他的下属对他避犹不及，生怕被他缠上，唯一能帮他的，只有在副本里交付过生死的楚川和纪明溪，在知道他对我的欺骗后，也只是给了他一笔钱，默默跟他划清了界限。”
“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我终于痛快了，看着他穷困潦倒无依无靠的模样，我想，这就是他应得的，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之后他就病了，死前说想见我最后一面，我当然没有同意，我只是让人把那个孩子带到他病床前，看着跟自己没有丝毫相似的面容，他一口气没喘上来，被活活气死了。”
姜雪宁叹了口气道:“现在估计已经转世投胎，投去了畜生道。”
微蓁:“……”
地下室陷入了长久的沉寂，除了姜雪宁的呼吸声，就剩下孢子在生长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姜雪宁才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以前常听人说，无论再相爱的人，在一起久了，结果也都那样，我一直不相信，我觉得他就是所有人中的例外。”
“可原来，变心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抬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声音粗粝而沙哑:“还好，我喜欢这个结局。”
每次想到顾昊天，最先想到的不是背叛，而是他的死亡。
她对这个结局很满意。
姜雪宁视线低下来，看着微蓁道:“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被绑架吗？当然是我偶然发现了这些特殊菌种，推测出它们跟无限世界有关，决定养着它们，看能不能让末日降临，谁知被赵修发现了。”
“这么多年没见，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你们都还活的好好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微蓁没有丝毫瑕疵的脸，“尤其是你，你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真让我羡慕。”
微蓁:“所以，他发现你偷养孢子，才把你绑了起来？”
姜雪宁没有否认，只是道:“你没死，说明末日还没有结束，只要你和赵修愿意配合我，末日重新降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微蓁眉头皱了起来，侧目道:“你跟她说的，要让末日重新降临？”
话音未落，只见身后的阴影处走出来一道修长的身影，不是赵修又是谁？
他大步走到微蓁身边，露出英俊至极的面容，冷冷看了姜雪宁一眼，“我可没说过这话。”
“那你养着这些菌种做什么？”姜雪宁嗤笑道:“别说只是好奇。”
微蓁也盯着他，“我还以为你是想回到原来的生活，原来是有其他打算？”
“别听她胡说，”赵修压低声音道:“我如果真的想让末日降临，当初唤醒你做什么？”
微蓁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想干嘛？”
“我……”
“别给自己开脱了，”看着两人相处熟稔的模样，姜雪宁嗤笑道:“你都杀了这么多人来喂蘑菇，还想狡辩吗？”
“人不是我杀的，”赵修立刻解释道:“尸体是我在殡仪馆买的。”
他望着微蓁白皙的脸，“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微蓁看向那些腐烂的尸体，腐坏程度很严重，几乎快被孢子吸成了空壳。
透过孢子传来的信息，她确定这些人不是赵修杀的。
“你不会相信他吧？”姜雪宁道:“他曾经可是副本里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怎么可能去殡仪馆买尸体，简直可笑。”
“我相信，”微蓁打断她的话，“这些尸体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都很明显，其中一个头骨干瘪，应该是跳楼自杀，另外几个也都很年轻，手上有很深的伤口，是割腕自杀。”
见她如此相信赵修，姜雪宁的脸色变了变，只差说她头脑不清醒。
微蓁没理她，看着赵修道:“你找这么多自杀的尸体做什么？”
赵修眸色微变，撇过头道:“养孢子不行吗？”
“说实话，”微蓁眯起眼睛，“别让我动粗。”
“还能有什么？”姜雪宁嘲弄道:“他当初的想法就是灭世，现在做这些事也不奇怪吧？”
微蓁道:“你不说，我就把这些孢子毁了。”
说完就朝那几株孢子走去，赵修怕她真的动手，急忙道:“为了药水。”
“什么？”微蓁眼神有些疑惑，“什么药水？”
赵修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好几次，咬着牙说道:“我看了你的日记。”
微蓁蓦然睁大眼睛，“你……”
“我知道药水要怎么做，”赵修打断她的话，“我已经研究的差不多，只要这些孢子再长大一点，我就可以……”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但微蓁已经了然于心，她没想到赵修偷养孢子竟然是为了制作活傀的药水，他不是最讨厌当傀儡吗？
她还以为……
微蓁在原地怔了片刻，随后才道:“药水那么复杂，真的能做出来吗？”
“为什么不能，”赵修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剪刀怪的原身是现实里被父母控制的孩子，所以变成怪物后才想挣脱束缚，拥有裁剪和制作傀儡的能力，那供给她的一切，就是眼前这些孢子。”
“如果能模拟她生前的生活环境，给这些孢子提供同类型的食物，就可以催生出制作药水的原材料。”
微蓁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说道:“制作傀儡的药水很复杂，就算原材料都跟孢子相关，也很难完全复原吧。”
赵修冷哼一声，“你在质疑我？”
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微蓁的心情非常复杂，近乎艰涩地说道:“你不是……不想当我的傀儡吗？”
赵修望向她的眼睛，眸色变得极为晦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在是真傻还是装傻？”
微蓁怔在原地，心神大震，下意识道:“你做这些干嘛，你知不知道我以后要做什么，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你现在已经自由了，不需要再跟我绑定，你……”
她语无伦次地反复强调着赵修是自由的，不用再跟她有任何关系。
但赵修只是看着她，等她将心里面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出来后，才说:“我知道。”
他往前走一步，看着微蓁的眼睛，“可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你永远年轻，而我会老会死，光想想这个结局，就觉得不甘心。”
微蓁眨了眨眼睛，赵修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脑袋，“你曾经夺走过我的自由，我也想过将来摆脱你时，一定要把你狠狠报复你。”
“那时我们都没有选择。”
“现在，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利，我选择配置出药水，至于你用不用，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