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云程到下午训练结束之后才回到影视基地。
是严特助送他回来的。
他回来之后整个人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躺着坐着的状态也很好，看不出来是不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其他人不敢问，看着宋柘野过去带着人离开。
“昨天晚上……”宋柘野不知道该怎么问，江云程察觉到他的为难，先一步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云程仰起小脸，不知道这算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差点擦枪走火，那时候我状态很差，他怕我恨他，在最边缘的时候叫停，喊了医生过来，给我打了一针镇定。”
宋柘野松了一口气：“还算他有良心。”
说完又想起来：“秦涧说，他喜欢你……”
江云程摇了摇头，老实说他也不知道，系统那儿10点厌恶值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但江云程昨天才发现，江迟照的喜爱值，始终都是一个问号。
系统也搞不明白，江云程也搞不明白。
但最让他有些害怕的，是自己心态。
他对江迟照，或许并不清白。
江云程有种一些事情仿佛要失控的预感，他不敢细想，打发走宋柘野，宋柘野又带走了荀岁遥，江云程自己摊在床上发呆。
但发呆很容易就去想昨天晚上的那些事情了。
江云程说得很简单，擦枪走火四个字就能概括，但其实根本没有那么轻易，昨天晚上江迟照始终在后退，但江云程却在有一瞬间，是想要把自己交给他的。
他们在暗夜没有光源的房间里亲吻，江云程被药效蒸腾，脑子不清不楚地想为什么半个月之前他们还是见面互相逃避和针对的状态，半个月之后自己就在他的手里难耐嘤咛，但他想不通，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足以让自己百分百信任的人。
但后来江迟照制止了这件事继续错下去。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江云程逐渐清醒了过来，他的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腰上，肩膀和胸前都有两圈规则的牙印，江云程吞了吞口水，视线乱飘的时候看到了江迟照，他身上挂着浴巾一丝不苟，但酒店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额前碎发的水珠上，让房间里陡然突生暧昧。
他急匆匆换好衣服，准备下楼去便利店买东西。
江迟照怕他出事，换好衣服不声不响跟在他身后。
便利店的位置在酒店楼下不远的位置，但也要走几步路，江云程在前，江迟照在后，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然后逐渐堆叠在一起。
江云程的心跳很快。
这样快的心跳在江迟照拿错江云程咖啡，不偏不倚正好和江云程喝过的位置印在一起的时候，达到顶峰。
因为他看见江迟照的嘴巴上，有一道明显的深色血痕。
是他刚才咬的。
不光是当时的他浑身发热，现在躺在床上的江云程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有些不对劲的反应了，他耳廓红红的，快速翻身下床飞奔到浴室。
洗了一个冷水澡出来才感觉自己冷静了下来，江云程不敢再往床上躺，索性拿出纸笔继续写自己三公的那首歌。
让他没想到的是，歌词比预想中出来的要快得多。
写完落笔，江云程看着歌词有些愣怔。
“咖啡杯沿的唇纹
漫长心动的指认
玻璃窗闪烁路灯的回声
影子重叠里相认
而我却在做伪证
不敢推开这扇门
怕死而复生的早晨
也怕惊动时针”
每一句歌词都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江云程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或许，他喜欢江迟照。
于是从前很多的事情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不选择攻略江迟照的任务，是因为不想把攻略和喜欢混为一谈，为什么面对江迟照总是难以保持平和的心态，因为不愿意看到对方对自己讨厌的眼神和情绪，为什么后来写的歌都那么难过，因为江迟照已经知道了他当年被迫留在江家的原因，却还是有十点的厌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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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程没有把这件事和比赛放在一起去想，他不想自己因为这件事而让比赛分心。
昨天晚上他们已经说得清楚，互相留给对方一个月的冷静时间，那时候江云程的比赛尘埃落定，也能抽出时间来整理这件事情纷杂的因果。
他不认为江迟照也喜欢自己，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更像是对所有物无法自控的掌控欲而已。
这件事暂且被他搁在一边，安稳录制接下来的三公分组。
三公的分组是由粉丝分出来的，在节目组的官方账号上投票为喜欢的选手进行组队，眼看着几个高位选手被分在了一起，导演那边没有办法干预。
但其实云程分到哪个组里都可以，导演昨天已经和嘉漾那边通过气了，荀岁寒虽然不着调，但依旧是个合格的商人，他要导演瞒住荀岁遥，如果昨天晚上的事情东窗事发，那嘉漾不会站在江云程的背后。
“用江云程三公的原创给这群选手们抬轿，甚至最强的竞争对手毫无竞争的可能，没有人不愿意做这笔生意。”导演视线落在剪辑师面前电脑上的几个人身上，神色淡淡：“无论这些人曾经面对江云程是喜欢还是讨厌，在即将出道的那个晚上，他们都会被未来路上的花团锦簇迷住眼睛。”
在出道前选手们的竞争和出道后在一个团队的竞争是不一样的，踏进娱乐圈这个纸醉金迷的圈子，能够保持住初心的人没有几个，但偏偏江云程不一样，他有实力，有背景，有站在更高位置的可能，所以即便这群选手他们背后有无数的资本撑腰，那也没有人能做到把自己的未来分给别人。
可惜江云程不知道昨天的事情是有人在搞他。
他还在录制现场等着三公的分组。
分组结果他已经通过系统知道了，荀岁遥也一直嘀嘀咕咕跟他说过不少，知道自己的队友大部分都是出道位的选手的时候他心里很开心，没有人会不希望和高手合作，江云程也是一样，他希望自己的那首歌能够在这个舞台上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分完组之后节目组公布了接下来的赛制，和大家预想的一样，三公的歌曲要求完全原创，节目组不再提供任何帮助，他们需要从歌曲的旋律编曲，到舞蹈的编舞排练，甚至每个组都需要拍摄一个歌曲封面，用作音乐平台的宣传。
江云程他们小组都是熟人，包括景湛，秦涧，闻溪，云舟、宋柘野、方知晦和他自己，顾昭野和杨牧也被投到了另一个组里，粉丝们也希望看到一个经典舞台出现，而且赛制和从前不同，现在还是看粉丝们的线上打投，节目组不做干预，所以也不用担心放在一个组里会出现分票的情况。
分好组之后大家就开始讨论这次的原创了。
其实说是讨论无非就是看谁能拿得出来作品，大家是都知道江云程有一首现成的歌儿，但不确定别人会不会想要拿到这个机会，于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过了一分钟之后才都噗嗤笑出来。
“看来就小程有原创了，大家有想要挑战一周出歌的吗？”闻溪问道。
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云舟拍板，“那就用云程的吧，你带u盘了吗，我们先听一下这首歌的demo。”
江云程没带u盘，但拿了那个古董mp4，没有蓝牙和2.4g接口，连接练习室的笔电用的还是数据线。
众人：“……”
但设备虽然破破烂烂的，歌却非常好听，歌曲用的是非常简单的4/4拍，旋律性很强，偏r&b的风格，但为了保持旋律里的一丝悲切，没有用鼓点，而是选择了钢琴做重音节奏，副歌部分做了弱起的处理，听歌的几个人都皱了皱眉头。
有点难唱，但唱好了这首歌一定是第一。
“歌词部分……我只有一段歌词，剩下的大概需要各位伙伴们来填词了。”
江云程并不舍得把那段歌词拿掉，于是提议让所有人一起填词。
众人没有异议。
小组的队长顺水推舟落到了当前网络投票顺位第一的云舟身上，他也没推辞，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因为实力强，合作上也会自然而然多出来几分默契，他给几个人分配了任务，除了江云程，云舟照顾着他前几天的事情怕他情绪不好，也想着对方拿出来原创歌曲，自然在其他方面就可以多休息休息。
吃饭的时候江云程和宋柘野一起离开，下意识错开了秦涧，宋柘野有些意外，而看到他们没有和秦涧一起，景湛连忙跟了上来，他想要和江云程说关于秦涧的事情。
鬼使神差地，秦涧想要拦住他们。
分明事情已经做完了，那些视频和照片也已经按照计划发出去了，可秦涧却还是想要站在江云程面前装无辜。
他有些自嘲地想，真是贱啊。
另一边的江云程他们到餐厅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影视基地供饭也是清淡没什么味道的沙拉牛肉，他们只是简单拿了一点充饥，景湛有些迫不及待，他想赶紧和江云程分享自己的发现。
刚一坐到位置上，景湛就噼里啪啦把自己的想法输出了出来。
江云程和宋柘野对视一眼，呆愣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景湛有些急，晃了晃手：“你们有没有在听啊！”
江云程眨眨眼。
“你的意思是……”江云程的心一寸一寸坠落谷底：“昨天的事情，是秦涧计划的？”
“嗯嗯！”景湛点了点头，“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一定八/九不离十，他反应太不正常了小程，我之前的队友也被一些酒囊饭袋的老板们看上过，但大家的着急和秦涧昨天的着急完全不一样，他甚至还没有我紧张你，小程，我虽然很喜欢你，但也不是为了这么一点不正常就来挑拨离间的人，你要相信我。”
他语速很快，急切地想要表达当下的紧迫感，江云程没出声，宋柘野先开了口。
“我相信你。”
景湛猝然转头：“野哥！”
“秦涧……之前和我说过对你有意思。”
江云程被这句话震在原地，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有些神思不属，他挪了挪坐着的姿势，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脑子在胡思乱想，但却转的很快。
他很聪明，几乎一瞬间就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涧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利己主义，他为了自己的目标可以放弃很多，也可以计划很多，从他毫发无伤离开贝宜传媒就能看得出来，现在甚至和江洲的关系还不错，他在初舞台顶着进d班的结果挑战云舟，为自己争取最大化的出场高光，显然这个节目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秦涧不想只做一个练习生，只做一个爱豆，龟缩在小小的嘉漾，所以他一定要出道，嘉漾的选手都知道他的野心，但谁不会想到，他的野心是要踩着别人上去。
所以在昨天，哪怕是曾经秦涧对他有意思，也依旧能舍下一切，拦住景湛不让他回头。
江云程不愿意相信。
宋柘野轻声叹了一口气。
他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你找个时间……问问秦涧吧，如果昨天晚上你的照片流出去，那……”宋柘野不忍心再说下去。
江云程手脚冰凉。
-
晚上训练结束，江云程约了秦涧到训练室外的天台上。
这里是除了宿舍厕所之外唯一没有安装监控的位置，但在代拍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几乎很少有人会上来。
江云程拿了两杯咖啡。
便利店的咖啡味道并不算好喝，所以这个时候它也只是江云程打开这次交流的一个切口而已。
“那天晚上你给我的，比这个咖啡还要难喝。”
只一句话，秦涧就猜到了江云程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没有必要再做伪装。
“你都知道了啊。”
秦涧苦笑了一声，他刚才甚至到嘴边的话，是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呢？”江云程想不通，他直接席地而坐，仰头看天上的云，“涧哥，为什么啊？”
秦涧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
“我也不想的，可没办法，小程，你们都有各自的前程，施翊是方柏的亲儿子，野哥搭上了你的cp，小遥是循声科技三公子，你是江迟照弟弟，我得为自己考虑，小程，我没办法的。”
江云程闭上眼睛，“所以你要自己想办法，是吗？”
秦涧垂眸。
“三公是原创，你知道我的原创能力，现在又和方知晦的关系缓和，两个和你同在出道卡位的选手如果一起表演我的原创歌曲，你就根本没有出头的可能，我猜的对吗？”
“……对。”
“你其实本来不想动手的，但因为江迟照让贝宜传媒的那两个人淘汰了，他们的离开给你敲响警钟，你开始惧怕，你害怕我会在江迟照的保驾护航下走到出道夜，青树这档节目再是一个简单的选秀，这段时间在互联网搅起的风浪也足够大，一个简单的话题动辄上亿的曝光，百万的互动，你在心动，你在心动这个组合出道后的未来，你也害怕我会踩着你的肩膀出道，所以你要反过来先把我踩死，对吗？”
秦涧颓然，他点点头：“没错。”
江云程的声音已经哽咽，“所以其实一开始选择嘉漾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小公司会倾尽全力在节目中推举我们几个，但嘉漾能给到的资源再好，也终究比不上柏斯德，所以你离开贝宜进入嘉漾只是想用这个跳板接触更高的平台，你从不甘于人下。”
江云程不再追问，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所有人都值得被利用，秦涧必须拿到出道位，哥，你的野心我真的很欣赏。”
秦涧还想说什么，被江云程制止，“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哥。”
他深呼吸一口气：“秦涧，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想利用那天晚上拍到的，我和江迟照的照片去陷害方知晦？”
秦涧知道江云程的聪明，但从没想过他会这么聪明，自己的心路历程被猜的透明，他有一瞬间似乎在江云程的身上看到了江迟照的影子。
极具压迫感。
江迟照很快又开口：“或者说，这件事本身，你就是和江迟照一起合作的。”
秦涧默然。
再开口，嗓子已经哑的彻底：“小程，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这件事情秦涧从那天试探到江迟照对江云程别有心思的时候开始策划，到贝宜传媒的人被淘汰的时候达到顶峰，他知道贝宜传媒的人对江迟照恨的要死，他太了解那两个人了，又蠢又坏，于是让他们拿到了之前在酒吧江云程中过招的那个药。
药效比之前强得多。
前几天他又去找了江迟照，目的不在于劝动他，而是拿到江迟照的联系方式，然后在酒店江云程无意识的时候联系他，但最后无论江迟照来或者不来，江云程都会流出那些照片和视频，只不过主角会从江迟照变成其他人而已。
主角是江迟照的情况下，他不会关注到秦涧，甚至还会觉得是秦涧促成了这些事情，主角不是江迟照，伤害江云程的人会成为靶子，到时候贝宜传媒那几个人会被推出来。
江云程自始至终都只是他往上爬的路上的一颗棋子。
秦涧后来也庆幸过，好在是江迟照来了。
“我不是在和江迟照合作，我只是推动了这件事情的发展，下药的人是贝宜传媒的人，那些设备是酒店本身就有的，只不过摄像头传输的路径被改到了一部手机上，连接摄像头的手机我昨天寄给了江迟照，所以我不是在和江迟照合作，那些源文件还在他那儿，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联系了营销号，顺着方知晦和你作对这件事，引导粉丝认为他是幕后黑手。”
“但他不想让你出道，所以那些东西一定会发出去。”
“小程，他想把你关起来，变成他的所有物。”
江云程心下泛起一股恶心的情绪，他站起来扶着栏杆干呕，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江云程想，原来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真恶心啊。
晚上回了宿舍江云程拿走了荀岁遥的手机，他们现在住在一起，江云程直接霸占了厕所。
“我要给江迟照打电话，岁遥，你先去找野哥。”
荀岁遥虽然很担心江云程，但还是听话的离开了。
电话很快拨通。
江迟照似乎知道电话这边是他，声音温和：“小程。”
江云程没有和他废话的心思，开门见山。
“江迟照，那些照片如果发出来，我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