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时很顺利，守门人没有阻拦蔚秀，打开了白色大门。
面前是三米宽小道，两侧种有绿植，尽头是个面积接近一千平方米的花园。
这里是侧院，旁边有蓝色的湖，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层。
他们走过柔软草地，仆人引着两位来客走向红顶白墙的多座塔楼，“两位稍等，度先生暂时抽不开身。”
“大概多久他能来？”蔚秀打量着房屋构造。一层多用高大玻璃窗装点，南北相同。
塔楼外飘着雪，度玉京正在玻璃隔间。他背对蔚秀靠坐在沙发上，对面的中年人正襟危坐，手里捏着白底黑字的合同。
房间的隔音性很好，蔚秀听不见任何动静。
“半个小时左右。”仆人端了些吃食上来，“需要我带您去逛逛吗？”
“不用。”
蔚秀摆手，她记着厄洛斯的话。
不说厄洛斯的话能不能全信的问题，就萨满在葬礼所说过的事，度玉京着手负责了蔚陈的遗产清点。
老宅子里少些东西，属他嫌疑最大。
“我自己随便逛逛可以吗？”
“可以。”
仆人简单介绍了庄园的构成，蔚秀作势要去马场。等仆人一走，她脚步转弯，走向另一条走廊。
她跟着罗盘的指引，踏上曲折的走廊，通过一道拱门，这里是花园。
墙角的腊梅香气四溢，枝干上挂了不少雪花。
雪淞镇的雪太大，冬日的庄园满是白茫茫，没多少特别的景色。树枝挂着冬天的花，一朵两朵晶莹的薄冰。
蔚秀凭着感觉转弯，快速躲过仆人，绕进另一栋塔楼。
来前她问过厄洛斯，他说度玉京也是人类。
当时，厄洛斯声音迟缓，他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和你一样，是来自其他地方的人类。可能是在雪淞镇待久了，又可能是你堂叔说的那样，他和魔鬼做过交易，得到了什么长生不老的赐福，度玉京更像个半人半鬼的怪物。’
同类的心思比怪物更难猜。蔚秀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她路过清透的落地窗，房屋内放了一架钢琴.
她东找西窜，几乎迷路。
度玉京的庄园特别好。
填补了室内迷路无法累死人的空白。
罗盘的指针不动了。
她站在两扇玻璃门前，门里是矗立的圆形浮雕，地板上铺有超大规格的手工地毯，往里看，红木书柜紧贴墙壁，密密匝匝的书目种类齐全，摆放整齐。
这里好像是主书房。
蔚秀推开玻璃门，她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它共两层，同时具备了卧室的功能。
蔚秀掐算时间，距离度玉京结束会谈还早。
她拿出兜里的怪物，它软软地睡在蔚秀掌心，短小的触手绕住她的手指，用脑袋蹭蹭她。
蔚秀对它大致描述列车票和钥匙的形状，怪物翻身，滚到书桌上，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们分头行动，怪物的触手如同爬山虎，攀上书柜，仔仔细细地寻找。蔚秀的进度慢得多，她主要负责书桌、写字桌和那张卧榻的地方。
主书房太大，她没抱有太多想法，蔚秀一边找，一边揣测度玉京给自己下套的目的。
难不成……他也想要离开雪淞镇，不知是敌是友。
蔚秀顺手拿起一沓报纸，她翻了翻，时间都在几十年前。蔚秀想再看，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
蔚秀手一抖，还没到半个小时，度玉京怎么一转眼到了这里。
她忙将报纸、文件和书籍挨个放回原位，再几步越到窗台，伸手推窗，推不动。
书房四周都是书柜子，塞得满满当当的，没有藏身之处。
二楼护栏镂空，来人一眼就能看见她，更是没办法藏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猜测他们的脚步转了个弯，直奔主书房。
蔚秀硬着头皮，打算出门假装走错地方了，身后的怪物用触手敲击柜子。
蔚秀回头，怪物趴在书桌上，冲她挥舞触手。
[这里……这里！]
***
雪簌簌落下，花园里树木枝叶凋零，腊梅香若隐若现。
度玉京的脚步很快。
“度先生，我猜子弹比选票更有力量。”
合作商走得急，跟着他的脚步绕过走廊。他双手比划，吐字急促，“……我想我们不需要对错，那是小孩子才要在乎的事情。”
走廊铺设了地暖，栏杆上的雪转眼化成水，冷风阵阵吹来，今天下午的天气不是很好。
度玉京身着单衣，目光掠过雪色清冷的花园。
他拿过合同，声线沉稳，融入漫天风雪中。
“你要按公斤买？”
合作商的脚步停在了书房外。
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度玉京手里拿着文件，在浮雕处停顿了一下。
等他走进书房里，书房里没有外人闯入的踪迹。
书架、书桌和各类物品与离开时分毫不差，书桌上的有火香薰窜起小火苗，壁炉烧得正旺。
度玉京神色未变，他走到书桌前。这具古典书桌下镂空，镶嵌了个大柜子，用以存放备用的东西。
他坐下了。
蔚秀大气不敢喘。
在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度玉京踩在地面的皮鞋，还有半截小腿，距离她不远不近。
容她藏身的柜子有条缝。
蔚秀弯着身体，抱紧怀里的触手怪。
要不是怪物不会变色，估计它现在已经变成红色的气球，晃晃悠悠地飘起来了。
它身心都轻飘飘的，张开触手，试图圈紧蔚秀的脖颈。见她专注着看缝隙外的度玉京，没有推开它，怪物得寸进尺，触手陷入了蔚秀颈窝，抱紧她。
[好暖和……]怪物意识不清，抱着人类猛吸，它要变成云朵飞走啦！
它的猫耳朵趴在头顶，三条尾巴缠着她，像猫抱住了猫薄荷。
怪物圆圆的蓝色眼睛眯起来，在蔚秀怀里蹭来蹭去。
蔚秀专注着度玉京的动静，用手摁住怪物的头，暗示它不要发出大动静。
因为柜子太小了，只有缝隙里透出一点光线。她只能蜷缩着双腿，把它兜怀里，等待度玉京离开。
怪物安静了点，它伸出舌尖，舔上头顶上蔚秀的手心。
手心一湿，蔚秀揪住它的耳朵。
她没把握住力道，怪物耳朵根阵阵发痛。
它痛觉灵敏，但在被警官撕碎身体时也没有吭声。
[耳朵痛……]它偷觑蔚秀的表情。
疼痛是蔚秀给它的。
[幸福oo？开心■＃x■(*^？^*)——]
就在此刻，书桌上的度玉京翻开文件。
蔚秀听见了度玉京和合作商的对话，他签个文件就走。
蔚秀攥紧衣服，听见度玉京拧开笔盖，行云流水地签字。
她数着数，签完了一个名字。
翻页的声音传来。度玉京的声音隔着木板，在头顶上响起。
“一共三处？”
蔚秀听见他把后两处都签好了。
文件被阖上，度玉京起身，站在书桌前将文件交给来人。
她呼吸放缓，危机过去了。
来不及平复心跳，透过缝隙看见的两条笔直的腿忽然停住了动作。
合作商的脚步声远去，度玉京还没有走。
不会被发现吧。
蔚秀提心吊胆，头顶上安静了瞬间，纸张翻动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在整理报纸。
她方才动过那些书，不过都回归原位了。度玉京应该没有发现异样，他一言不发地整理好报纸，准备离开。
谢天谢地，终于要走了。
她放松地闭上眼的那一刻，啪嗒声响起。
意外打断了她的感恩。
度玉京的钢笔掉了。
它滚呀滚，滚到蔚秀眼前，缝隙之下。
度玉京弯腰蹲下身子，单膝跪地，西装裤绷紧，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钢笔。
他垂下鸦睫，似乎没有注意到躲在柜子里的蔚秀。
他捡到了笔。
正当他要离开时，度玉京勾起唇瓣，抬眼眸，透过细长缝隙看向柜子。
书桌下光影绰约，他的面容像是被雕塑抹刀切出来的。
虚幻的光斜斜挂在半边侧脸上，另外大半张脸都隐入浓厚晦暗中，神情不明，只留下端看着蔚秀的黑亮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