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预言还是来了。
即使汇报人不再是斯内普。
一个儿戏般的笑话，我竟然从强大到生杀予夺的黑魔王脸上看出了慌乱。
似乎只要关于死亡的事情，都能让对方瞬间失去冷静。
为什么，这样惧怕生死呢？
我忽然想到了曾经对方问过我的一句话。
“你有什么追寻的东西吗？”
男人俊美冰冷的侧脸映入眼帘，他那天似乎心情不错，转头问我。
当时的我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思索了片刻，我仍旧不明觉厉，只是默默挑了个不出错的答复，“追寻您，带领我们革新清洗整个魔法界。”
浸没墨迹的黑眸投来阴冷的视线，目光触及的瞬间，我的背后霎时出了层冷汗。
——是回答错了吗？
但对方并没有降下恶咒。
那个身影看了我片刻，随后转过头，声音冷漠如昔，“等你以后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吧。”
我顿了顿，随后点头告退。
……
“主人！让我去吧！”
眼下女人疯癫兴奋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神智。
余光浅浅扫过去，果然是莱斯特兰奇。
“不用了。”
面容苍白的男人一抬手，语气不容置疑，“这件事，我要亲自去。”
“是，主人。”
莱斯特兰奇怔了怔，最后只得面容不甘地退下。
我目睹着这一幕，在心里挑眉，如果对方某天发现金杯失窃，又该如何呢？
现在只剩纳吉尼，失踪的笔记本和挂坠盒了。
挂坠盒我已经知道在克利切的手中，销毁只是迟早的事情，笔记本虽然不见影迹，但想到救世主二年级就可以独自解决这件事，我又没了太多顾虑。
纳吉尼……
我想起那个鲜血横流的身影，默默攥紧了拳头。
会解决的。
只是不是现在。
找到预言中的孩子并不难，因为抵抗过黑魔王多次，且在七月生的孩子只有两家。
波特。
隆巴顿。
目光对准人群间那道惊愕看过来的身影，我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压下了咒语奏效的魔力绞痛。
至少这一次，没有罪责在惩罚苦难的灵魂。
院长，错不在你。
其实哄骗对方跟我立誓还是在学校期间发生的事。
用可有可无的三次机会换取了对方未来不会向任何人汇报一切有关预言的消息。
这笔买卖分明什么也没赚到，但我却觉得很值。
改变了。
轨迹真的改变了。
我将身影掩藏在宽大的黑袍下，感觉鲜红的热血正顺着胸腔鼓鼓沸腾。
结局正在向我招手，只差最后这一件事。
但也是最难办到的事。
如果失败，我就只有放手一搏了。
——
接到预言的消息后，食死徒展开了大规模的抓捕行动，势要找到波特和隆巴顿家族的消息。
不出意外，肯定会从他们身边人的近况入手，而还没有来得及撤退的马琳·麦金农便成了首当其冲的一个目标。
这次行动我没有参与。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这个女人向来与我不对付，如果我这时参加，她一定要跟去且加倍折磨马琳。
这股冲我的怨气不知是出于格兰芬多，还是出于雷尔，又或者只是黑魔王对我比对其他人友善一点点的态度。
她总是迫切地在寻找我的错处，企图找出我是凤凰社间谍或是傲罗卧底的证据。
其实她是对的，不过她对黑魔王的过分迷恋和占有欲大多时候有目共睹，所以没有人会觉得她这句话是出自理智的发言。
对比起莱斯特兰奇，更令我不解的应该是小巴蒂·克劳奇。
很多时候，我都冷眼旁观着对方那种急于奉献出一切的忠诚与狂热。
这样的人，原来也会有如此纯粹的感情吗？
“我不会去。”
从面前拦路的男人旁擦肩而过，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知道的，避嫌，她曾经是我室友。”
“避嫌？”背后的小巴蒂笑嘻嘻地说，“原来你还记得啊？我以为按你的绝情程度早忘了呢。”
是啊。
绝情。
我知道他在指哪件事。
雷尔消失后，我曾被当作重点对象询问，黑魔王对我几次摄神取念，最终却一无所获，只好挥挥手，让我不要因此分心，继续去做任务。
我直言不会为此伤神，随后躬身退下。
而当周围同僚让我向对方失踪节哀时，我也只是漠然地说道，“不能继续为黑魔王效力，是他的损失。”
话音冰冷程度令人发指。
将过往落在身后，我压低帽檐，默默施展幻影移形。
不去当然不可能。
只是要等黑魔王疑心松懈时。
现在还有其他事要解决，莱斯特兰奇这个疯子喜欢用恶咒折磨人，我必须用其他事支开她，否则以马琳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一定是痛苦至极也宁死不屈。
目光下意识放空两秒。
我忽然想起在加入食死徒后，有一回我偶然与对方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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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匆匆躲开，但这个傻姑娘竟然愣生生追着我三次施不开幻影移形，极近的距离，也不怕我突然回头施恶咒。
最后眼见躲不过，我干脆转过身，对方在这时几步冲上前，直接揪着我的领子，一副押卸犯人的模样，目光炯炯地逼问说，“还敢跑吗！”
我摇摇头。
“行，那我今天就想问你一句话，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下意识张口。
“说是不是就行了！别想着骗我！！就你那臭粪蛋演技，一撒谎就明显的要死。”
怔愣了两下，我在对方要吃人的目光中，缓慢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马琳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很快又皱起眉头说，似乎想同我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重重拍了下我的肩膀，落下句嘱托，“那你今后小心点吧。”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似乎她费这么一大通力气只是为了某个点头。
我看着那道毫无防备的背影，心想对方还真是多年都不见半点长进。
就真的不曾怀疑过朋友也会变坏吗？
所以……
回过头看现在，我不用想都知道，按对方的性子，哪怕是灌上几瓶斯内普的强效吐真剂，也绝不会出卖莉莉。
真正该死的，
是那只老鼠。
伦敦在这时又下起了雨，毫无征兆地，我抹了把脸上的水滴，继续向前。
想起这九年下来，我没有一次真的能杀死小矮星彼得。
死亡似乎是唯一不可逾越的高山，哪怕重病伤残，也不会改变既定的生死节点。
我曾经拉着对方从格兰芬多高楼一跃而下，结果一睁眼，时间就倒流回到了五分钟前，那种心脏抽空注水的感觉令人窒息。
但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我从这些年的实践中摸索出了某种规律。
这个世界上的人似乎真有重要与不重要之分，就像波特那傻子整天嚷嚷的主角一样，我尝试着施转换器给那些被食死徒无辜攻击的路人麻瓜，结果发现他们的确成功避开了死亡的节点。
但如果是牵连进事件中的傲罗，虽然避开了当下死亡的节点，有些人后续还是出于种种意外去世了。
当然，也有些还好好活着。
至于雷尔，足足逆转了七次，我才找到了那个生与死之间唯一的界点，从湖中捞出了对方。
但换来的结果依旧是不明的沉睡。
至少沉睡意味着生命体征完整，我如今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有时候，人需要有个盼头，才能继续走下去。
而彼得，即使我不想承认，但对方貌似比雷尔更受命运器重的多。
许多次，我连想让对方有严重点的伤残都做不到。
并且在校时我也不能做的太过火，霍格沃茨里，毕竟还有邓布利多和麦格教授盯着我。
我尝试过让彼得和西里斯建立牢不可破的誓言，结果也被意外打断。
外界的种种手段没有效果，我试过由内疏导，彻底改变对方的想法认知，但收效甚微。
或许命运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走向。
我想我应该在分院前就着手，才有可能改变结局。
后悔，难言的后悔。
当时的我并不关心这些曾写在报纸上的、历史间只言片语的人物，可如今的他们，却是我在这里能拥有的全部。
他们正面临着残酷的战争，正一步步走向历史定下的终点。
那个预言中的孩子，会是命运的主角吗？
哈利·波特，必须要成为大难不死的男孩儿吗？
我希望不是。
只有那样，我才有可能在下个春天，再度见到我的旧友。
——
马琳·麦金农家。
没有莱斯特兰奇这个同样受命运保护的人后，情况就是可控的。
这里剩下的人我基本也能做手脚，而不用担心时间突然倒流五分钟前。
收拾完这几个虾兵蟹将，施了记忆混淆咒后，我转身准备离开。
“莉、莉莉…快跑……西娅……”
猝然回头。
被吐真剂折磨的破碎声音间传出了熟悉的字符，女人趴在地上，颤巍巍地伸出右手，被乌糟头发掩盖的眼睛失焦地看过来，蒙出大片的灰雾。
我不敢再看，只是将脸上的面具紧了紧。
转手向对方施了几个缓解咒，随后匆匆离去。
这件事过后的几个月。
在一次抓捕活动中，我终于又见到了那只躲藏已久的老鼠。
矮小的男人匍匐在地上，剧烈摇晃着身子向面前每个包裹着黑袍的身影求饶。
没人搭理他。
求到克劳奇那里时他被一脚踹翻，发出了声痛嚎。
血腥气混着尿味在屋内一圈圈扩散，许多身影已经嫌恶地皱眉咒骂，宽大的兜袍遮挡住了其间神色，我面无表情。
莱斯特兰奇甚至连魔杖都没抬，他就呈上了地图和波特家的消息，将他多年的至交好友卖得一干二净。
没得到发泄的女人烦躁地骂了句脏话，狠狠翻了个白眼后，趾高气扬地拿着地图前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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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很想冷笑出声。
命运怎么会费力保护着这样一个垃圾？
周围是食死徒的欢呼尖笑，地上是瑟瑟发抖的凤凰社叛徒，和宝座间黑魔王势在必得的那张脸，意外地扭曲。
我安静地匿于屋角暗处，感受着小臂灼烧的印记，厌倦地想一死了之。
快了。
很快就结束了。
——
七月的最后一天。
高锥克山谷。
将脸庞浸入黑夜间，我将要寄出的信通过猫头鹰一封封送走，随后踏上了征途。
伏地魔的动作比预想中快，他想要趁早解决这个威胁他生命的“预言之子”，却不知正因为这样，世上才有了“大难不死男孩”的出现。
预言自此达成闭环。
波特家的房子有些偏远，我用了三次幻影移形，才到达陌生的山谷。
三角窗顶的轮廊在夜幕间若隐若现，走近了，房屋间的灯光摇曳，甚至能透过玻璃窗边看到里面的剪影，那个乱糟糟头发的人估计就是波特。
听说这些年为了追上莉莉，他改变了不少。
以前的同学见到他都说他简直像换了个人，不过这头得自遗传的卷毛还是没有改变。
身影忽然歪了下去。
我感觉四周的寒风在这一瞬间有点呛人。
门随着呼啸进的晚风“吱呀”一声打开，站在门口，能感受屋内传递出的温暖。
混杂着，零星的血腥气。
为什么——
还是慢了一步？
眼前的气流被放慢，拉长，掩住了蒸汽般的声响，大脑‘嗡’地一声无所知觉。
没有多余的意识，我僵硬地施展幻影移形到楼上。
“莉莉！”
那束耀眼的绿光在瞳孔晃出了一圈圈光晕。
凄厉的尖叫，倒地的身影。
时间好像在这一秒无限拉长。
没有任何迟疑地，我恍惚间凭着本能掏出了那块黑色的表，金色的链条划开涟漪，指腹用力地勾动着指针。
滴答、滴答。
其实雷尔那次已经是心脏负荷的极限了，但在这个场景下，我宁愿选择回溯。
哪怕只有提前一分钟的生命，也可以挽救那抹红色。
作为我最后身为一个格兰芬多的证明。
不知为何，在生与死的边界上，我眼前再度出现了那道沉睡的灰影，然后晕开，消散。
有点可惜。
等不到雷尔醒来了。
抱歉。
这次，
是我食言了。
指针在最后的用尽全力下不知拨动了多少圈，命运的轮轴再次重启。
在天际迎来第一缕曦微的晨光，渗透了死寂的伦敦夜晚。
身体撕裂的痛苦愈发明晰。
【1981】
满目废墟的房屋，匆匆赶来的长袍，和落在风中的——
“西娅！”
梅林啊，我有多久没听见这句称呼了？
【1977】
高居宝座的身影，男人垂眸落下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少女坚定的誓言。
“加入食死徒，我不会后悔。”
【1971】
鲜花和蝉鸣的盛夏，奔跑着的少年，喷出袅袅白汽的列车。
迷茫在站台间的身影，被背后一道柔和的声音惊醒。
“抱歉，请问你也是要去霍格沃茨的吗？”
【1970】
……
【1961】
……
不，
不应该再向前了！！
但时间的脚步从不为谁停留。
……
……
……
【1885】
历史的指针终于停止了转动。
在宿命长河间逆游的、支离破碎的灵魂停在了一扇窗前。
大雨倾盆。
屋内有些昏暗，烛火若有若无的跳动着，雷光闪电时不时打在床头，映出床上女人苍白痛苦的脸，无声嘶吼的脸。
似乎有一个新生命在降临。
女人朦胧的目光投了过来，似乎看见了窗沿的身影，眼中有瞬间的亮茫流转，她动动唇，艰难地想要出声。
但最后，她也只是缓缓地招了招手，很轻，很轻。
我不解。
难道是在让我过去吗？
可是不行了，我已经感觉到自身的摇摇欲坠，脆弱的身体在这场漫长的时空旅行中，早已不堪其重。
我感觉灵魂正在一点点脱离肉体。
如梦般，飘游在上空。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再也不会落到身体上。
不会冷了。
凌晨4：21分。
钟表的指针清脆地嘎答了一声。
忽然之间，不可抗力出现。
在漫漫风雨中，我“呼”一声从空中飘了下来，穿过窗边，来到了壁炉边，最终停到了那张洁白的大床前。
周围有三两道等待接生的身影，但无人能看到我。
只有那个招手的女人。
她轻浅的笑了一下，目光是我看不懂的温柔，再然后，我的眼前顿时黑去。
像画布被撤走了所有颜色，只留下最纯粹的感官触觉。
意识浸泡在水中。
舒展。
温暖。
是壁炉暖不了的热度。
让我想到了……
想到了什么呢？
“哇——！！”
随着雨停，天际破晓，空气间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啼。
“啊，瞧瞧，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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