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众仙擎着宝贝打来,少年却不为所动,甚至目睹再度显化、并现出怒容的三清道尊时,反而舒了口气。
“你不觉得道尊化身,与云中君相近吗?”
“器灵!”
水镜真人几乎难以自持,浑身毛孔竖起,先前面对封神榜的感觉再度浮现。
道尊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我不确定但起码眼前三位,绝对有古怪!”
陆安平补充道,剑锋将追来的众仙逼退,旋即分化、再度破去三清道尊斩为泡影。
砰!
任水镜真人如何想,也绝不会设想有人能持剑斩道祖,然而偏偏此刻发生了,还远不止一次
“若无先天符图,九天结界与绢帛无异,这千万载众仙的牺牲,可白白耗费了!”
“而你二人,也成为此界最大的罪人——”
“……”
三天摇曳着乱影,不断传来道祖严厉而悲戚的声音,任陆安平如何斩,始终无法停下。
一众封神仙家紧紧缀着,连通体幽光的封神榜本尊也破空袭来,云中君气急败坏的声音跟着响起
“休要放他逃出三天!”
话音刚出,天上星辰便筛糠似地抖落,一缕银色亮光不知从何处起,却径直罩下。
“又来?”
陆安平惊呼,这是九天结界之力,先前云中君趁他巽风劫时施展过。
然而天外三天中,这声势何止壮大了十倍?银光倏忽便至,几乎是轰向他眉心。
“破!”
他叱了声,分化的剑光将三霄娘娘、土行孙等人逼退,却见轩辕剑横持。
嗡——
剑身颤抖不已,悠长的清吟刚起,陆安平便觉一团如渊如海的沛然之力重触剑锋,人也险些趔趄倒地。
轰!
他运足四道符图,手腕猛地一荡,竟将那粘附的银光甩出。
虚空当即响起雷霆似的音爆,继而涟漪似的蔓延,奇怪的是,那滚滚诸仙似乎不受影响。
“昊天镜!”
余音还未散去,陆安平便感到水镜真人的震颤,不由道“什么?”
“先天至宝之一,银光正是昊天镜所发!”
他瞥了眼,上方隐约攒聚一道镜鉴似的形质,飘忽闪烁。
不仅如此,那纷呈变化的,亦有宝鼎、巨石、长幡、葫芦、宝瓶、卧钟诸般形质交错,疾风骤雨似地打下。
四十九道先天至宝炼就的九天结界,此刻呈现出最恐怖的一面!
“快留下符图,孽障——”
云中君的声音愈发癫狂,封神榜上金篆流淌,此刻恍如墓碑。
锵!
锵!
陆安平没有任何迟疑,运剑直刺两记,借势后掩。
这时,他才感觉出手心道标的灼热、掌纹也噗噗凸起。
“道标之力愈发强了”水镜真人低声呻吟。
“破!”
陆安平知不能再拖下去,再度斩灭三清化身后,黄澄澄的剑光便如天女散花。
嗤嗤!
嗤嗤!
才从浮黎真土挣脱的众仙应声而倒,奇怪的是,三天中这群英灵不死不灭、很快重新化出。
“除非毁了封神榜!”水镜真人醒悟到了。
此刻三天愈发阴沉,风雷声不绝于耳,四十九道先天至宝接连显化,释出旷古绝凶的一击。
“”
陆安平怎毁得了封神榜,只得以轩辕剑抵九天结界、四道符图应众仙家。“去天地坊!”
“你二人休想走脱!”云中君厉声道,却抑不住那股动容。
“景象多变,怎么寻天地坊?”水镜真人格外压低了声音。
“我有主意”
陆安平吞声道,此刻又有三道银光、紫电、乃至落魄钟声降下,勉强支撑住。
奇妙的是,结界每一次攻势,身后那群封神众仙便少一人,玄碑字迹也同步隐去。
“结界是由仙家献祭支撑,难怪云中君不轻易动用”
他险之又险地避开,分心借玉京金甲符图,以感应天宫。
来时还遗憾不能炼化,如今再看,漂浮九天、连云中君都无能为力的天宫,可谓是绝妙的“锚”。
天地坊沟通九天与天外,然而三天这侧却没有定所,刚来时正对大片悬空的青峰。
以他如今的修为,辅以通微灵化图,不难将天地坊找出。
嗤嗤!
九天结界风雷大动,然而攻势却愈发零落,大约损了不少封神金仙。
蓦地,两根黑白相对的坊柱于虚空中化出,而悬空的青峰却不见了陆安无暇多管,接连破空,左脚几乎踏入。
“休想离开!”
电光火石间,云中君的叱声传至耳畔,封神榜也至腰际。
天地坊开始剧烈摇晃,仿佛顷刻便塌缩,不知通向何方?回望三天尽出,景象如水波般涌动、折叠、陷落
唰!
他本能地抽出轩辕剑,没等锵锵声起,封神榜骤然升起一股冲天玄光。
金篆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流淌,那一刹那,他望见属于自己那行金篆盈满双眸。
“”
陆安平喊不出声、甚至迈不出脚步,便被玄光吞没;然而沉寂已久的水镜真人横推了把,足以令两人跨过天地坊。
砰!
刹那的静谧后,水镜真人听到声巨响,旋即感应到神霄的汲取之力。
“糟糕!”
望着前方孤悬的玄碑,他明白,陆安平是被收了进去。
……
……
三色道标灼灼烫人,原本经仙灵之气洗礼、重焕新颜的水镜真人很快又显衰老。
咚咚!
他重重敲打着封神榜,却没有什么回应,连器灵云中君也不再显化。
“该如何是好?”
真人心生绝望,好不容易逃出三天,陆安平却被收入封神榜中,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有轩辕剑与四道符图”
他试着安慰自己,推着沉重的封神榜,行走在云间,寻找造化天宫的踪迹。
无论如何,九天上不能久留,也仅有造化天宫算是安全——无论对陆安平,还是自己。
很快,水镜真人就因气力不济而停下,上空三道光晕忽闪忽闪的,那是道尊在显化。
“呸!”
他将目光收回,又瞥了眼恍如死物的封神榜,重重啐了口。
“师傅呐”
绝望之际,水镜真人自然想起了远赴天外的广成子,不禁抚着河图叹息。
如此不知多久,就在他失去神志前,忽然听到一声隐隐约约的歌声,并非广寒宫女仙,更像是水畔的少年郎。
“白石郎,临江居,前导江伯后从鱼”
歌声一起,神霄天雷便动,这些却将真人彻底震醒。
他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的视野中,渐渐飘来一位身着麻衣的少年郎,身形时显时隐,不像是仙家。
“你要寻天宫吗?”声音颇具古意。
水镜真人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点头,而后仰天倒在云中。
等他醒来时,眼前由道尊的三色光晕变为一片白玉浮雕,不由得骨碌起身。
“贫道,尚在?”
他看了眼手心,很快确认身处造化天宫中,脱口而出道“陆安平!”
“还在封神榜中”
有人回话,是那个身着麻衣的少年郎。此刻他身影凝实,裸着足,显得格外古朴。
“尊驾是?”
水镜真人挠挠头,这少年郎既无道标、也不受封神榜拘束,怎会突然出现在九天上?
“我在天上游荡了数万年,也不记忆自己名号,姑且叫我白石郎君吧!”少年咧嘴笑了笑,却令他惊愕不已。
数万年,那足以追溯至上古
等等,白石郎君?
水镜真人突然想起,沅水一带神鬼祠祀颇多,其中倒有位唤做白石郎君的。
“前辈,前辈又是怎样、怎样生存下来的呢?”他又望了眼封神榜,才抚着胸口道。
“你是指,九天结界?”
白石郎君天真无邪地道“我在天上游荡,先是躲避巫神、后来又避开各色仙家;天上可广袤来着,总能躲开”
“至于结界汲取之力,却是两千七百余年前才萌生,后来的日子愈发不好过——”
一位上古巫神大战时的鬼神,竟然在天上夹缝中活了数万年水镜真人听着,愈觉恍惚。
“后来呢?”
“险些消散之际,我得了一记先天符图,自此就不再怕了;”白石郎君一五一十道“嗯,我听大巫讲过,这是碧落空歌图”
碧落空歌图!
水镜真人蹭地起身,脸上褶皱几乎被笑容抖落“原来第九道先天符图,在前辈身上哈哈哈!”
“轻点,”白石郎君推开他手臂,“要不是觉得这少年有些熟悉,我可不敢贸然出来——”
“不过在天宫中就不怕了,这是轩辕的宫殿、不是三清道人的;说起来,我还是头一回进来呢!”
水镜真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但听白石郎君这般说,不禁感到可怜。“前辈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绝大部分时间是!”
白石郎君点点头,很快话锋一转道“后来我在一件青铜壶中找到只会喷火的猴子,可惜前不久,没挨过去——”
“会喷火的猴子?”水镜真人愈发疑惑,“它叫什么名号?”
那张白皙面孔透着真挚,略带哀伤的话音从白石郎君口中说出,仿佛。
“它倒是有名字,叫阿胡拉,也自称是胡天”